隻不過一兩刻鍾之後,涼亭裏的溫度已經有了明顯下降。微風徐來,飄散的水霧帶來一絲絲氤氳,更添了幾分意境。老太太聽說有了這麽個好去處也急忙來看熱鬧,不過沒坐一會兒就被林菁勸走了。這倒不是他們倆想著獨占,而是涼亭的濕氣太重,對老人家來說可不怎麽友好。


    便是孩子們也隻能每日裏進來玩一會兒。沈汀便耍賴:“我在書房裏熱的看不進去書,您就讓我在這兒做功課吧。”


    沈安侯才不理他,揪著他的衣領子把他扔出去:“你可聽說過一句話?”他抬了抬眉毛:“心靜自然涼。”


    沈汀不依:“那您自己怎麽不去心靜自然涼,偏要母親建這涼亭給您避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您自個兒教我的。”


    “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你爹你是我崽子,有時候你就得聽我的?”沈大老爺一臉痞氣:“在我地盤這兒你就得聽我的,想當家作主等你成了大老爺再說。”


    沈汀沒脾氣,隻好去找小媳婦兒訴苦。小程氏一邊聽一邊笑的不行:“我前兩日還看你去踢球呢,怎麽這會兒就熱的受不了?你是看父親在裏頭趟的舒服眼饞的吧。”


    沈汀被小媳婦兒爆了底細也沒什麽惱羞成怒的,毫無形象的在躺椅上攤成個大字讓丫頭給他扇風,自己懶洋洋的和小程氏閑聊:“父親大人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以前有什麽好東西還記得帶上咱們,現在就顧著自個兒開心去。”


    小程氏有一句沒一句的答他的話,手裏還算著帳,一心二用也分毫不差。沈汀自個兒倒是趟的無聊了,坐起來攤開白紙,隨身摸出一隻炭筆:“我給你畫幅畫兒怎麽樣?前陣子父親說的我素描有進步,畫小像應該是沒問題了。”


    說起來沈汀雖然有個名士爹,自己卻不怎麽愛讀書習字做文章,愛好之一是踢球,其二就是畫畫。沈安侯也由他去,還親自教他畫素描,帶著他出門寫生,喜的他興致越發高漲。


    沈汀在球場上摔爬滾打,如今體質好的很,光這一點就讓沈安侯滿意了。而更讓他欣喜的是沈汀在畫畫上當真有天賦,雖然因紙張才剛剛做出來,大家對紙墨作畫的研究都還停留在摸索階段,但林菁和沈安侯各自教了他一些,他都很快掌握了,自個兒私底下也在勤奮的練習。沈安侯知道後便喜滋滋:“說不定這孩子以後也能以畫家的身份青史留名呢。”


    小程氏也知道沈汀的畫兒不錯,點了點頭表示允了。沈汀拿起畫筆,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就收斂了許多,雙眼微微眯著,手上拿捏著動作一下一下的描繪著。隨著他的動作,一名身著襦衣的圓臉小姑娘漸漸在紙上呈現,她長長的柳葉眉無需修飾,漂亮的貓兒眼撲閃著光芒,睫毛翹起來像小扇子一樣,小嘴兒抿著,也不知在樂什麽。


    畫畫兒也是要力氣的,沈汀頭上臉上的汗滴直往下落,隻這時候他也顧不得不叫熱了,所有的專注都集中在了眼中手中。熟悉的小姑娘臉上每一個細節都刻在他腦海裏,又通過他的手印在了紙上。小程氏一開始為了配合他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可看著他這認真的樣子,不知怎麽的她也呆了。


    她忽而想到自己記事起,沈汀自個兒都孤苦無依的小小一個,偏偏還要帶著她這個小拖油瓶晃蕩著,用自己的身軀護在她前頭,保她不受冷眼衣食無憂。


    他們戰戰兢兢的過了五六年,等來了林菁,也等來了終於清醒的沈大老爺。這兩個大人仿佛是要彌補起孩子們缺失的關懷慈愛,簡直是無條件的寵著他們,帶著他們玩兒。小程氏慢慢從一個畏畏縮縮的小白菜變成了能幹潑辣的小辣椒,而沈汀也沒了一身謹慎小心,反而學的越發痞氣。


    可如今看著仔細作畫的沈二郎,小程氏莫名的覺得他就是十分可靠。哪怕他不愛讀書,哪怕他總想著玩兒,可是她就是明白,若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一定會第一個守在自己身邊,擋在自己身前,用盡力量和智慧,為她撐起一片天空。


    這樣的男兒可是她的未來夫婿呢。她想著想著,臉上便泛起了紅暈。畫完粗稿準備回頭慢慢精修的沈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自家小媳婦含羞帶怯的望著自己的可愛模樣也忍不住心頭蕩漾。好歹忍住了調戲妹子的衝動,沈汀假正經的咳了咳:“你是不是熱了?怎麽連上那麽紅?”


    小程氏被他一句話驚醒,“呀”的一聲手捧著臉,轉過頭去惱羞成怒道:“你一身臭汗的還不趕緊回去梳洗?想熏死我啊。”


    沈汀便嘿嘿笑著揚了揚手裏的畫:“我這就回去將它畫好了,明兒一早就給你送來。”


    第69章 茶油飄香(二更)


    沈安侯在涼亭裏舒坦睡下午覺,被拿著畫求指點的小少年吵醒了也不惱, 幫著他修改時還調侃了他幾句, 教了他不少討好女孩子的小妙招,聽的沈汀又是惱火又是向往。


    沈大老爺也知道自己對沈汀和對沈淑窈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對於小閨女, 那是發自內心的疼愛和親近, 但對著沈汀, 他隻能讓自己做一個良師益友。孩子今後想走哪條路子, 他是給予了最大自由的,隻要沈汀能夠性子開朗三觀正,身體健康有責任感,沈安侯就覺得足夠了。


    沈汀是家中長子,以後要繼承家產和爵位的。家有餘財,他若想當個閑散富家翁並無不可,若是哪天需要自己想法子賺錢,他也能伸出手來挑起一家子的生活用度。是以無論沈汀踢球也好, 畫畫也罷, 沈大老爺都由著他。楚氏懶得管這兩口子怎麽折騰孩子,唯有沈敬頗有微詞, 覺得沈安侯這是在放縱孩子玩物喪誌。


    他卻不知道自家兒子看著表弟這般恣意,心中有多麽羨慕——有什麽是比活的自在快樂更重要的呢?不過沈淞也隻是心中想想,讀書卻越發認真了,因孔氏也在一旁勸他,沈汀有爵位在身, 大房的產業又多,他便是玩兒一輩子也無妨。可沈淞卻是得靠著自己養活一家子的,總不能以後分家了身無長物,連個一官半職的都無吧。


    沈淞是個好孩子,哪怕自己體弱,還是強撐著每日背書做文章。這個年代可沒有勞逸結合的說法,沈淞越是壓迫自己,對書本反而越發厭倦。他也偶爾向孔氏抱怨,孔氏卻勸道:“我在家時也讀書,有兄弟姐妹們更聰慧些,讀一遍就會了,我雖愚鈍,可多研習幾遍也能追上他們。夫君本是聰穎之人,隻需多些耐心刻苦,總有出人頭地的日子。”


    這話說的沒錯,隻是沈淞刻苦了十來年也一直在中遊混跡,他如何能夠不沮喪?尤其是發現自己媳婦兒在詩書方麵的天賦好過自己之後,沈淞更是鬱悶,除了更努力的讀書外,也不禁有些羞惱的回避起孔氏來。


    孔氏卻不覺得有什麽,夫君願意努力讀書是正途,自己本不應該打擾。沈淞不用她伺候,她便在範氏跟前盡孝,倒是得了範氏的十二分歡喜,每日裏帶著她同進同出。


    某次沈淞閑暇時遇見沈汀,不知怎的就將自個兒的心思說了出來。沈汀卻不以為意:“我學問也比不上我媳婦兒啊,我爹說了,咱們沈家是泥腿子出身,我媳婦兒的曾祖卻是大儒,當過太子太傅的,我從根基上就差了她一籌,讀書比不上她不是我的問題。我也沒必要和我媳婦兒較勁去,她算賬管家還比我厲害呢,難道我也要去學這個?一家子人何必計較那麽多呢,在一塊兒取長補短不就行了?”


    他老人家有時候玩過頭了沒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課,還找小程氏當槍手趕作業呢。便是小程氏因此損他幾句,他也能厚著臉皮討好著。沈淞想想覺得也對,自己怎麽著也比堂弟的學問更好些,便是比不上孔氏,兩人一塊兒看看書也是行的。然而每次看到孔氏那端莊的表情和殷殷期盼的眼神,沈淞便不知怎的就退卻了,隻能自己關在書房中巴拉著頭發可勁兒用功。


    沈淞本就體質差,大熱天的這麽刻苦念書,直念得自己頭暈眼花,最後暈倒在書案上。這下可把二房的幾位給嚇壞了,趕緊請太醫過來診治。太醫隻一把脈便皺了眉:“大公子年紀輕輕便心血不足,損耗過大,這可不是長壽之像。”


    沈敬也皺眉:“好端端的怎就心血不足了?”他不著痕跡的撇了孔氏一眼,卻被範氏給發現了,不由也若有所思起來。


    太醫沒看見他們的沒眼官司,耐心解釋道:“大公子心思重,這天氣又燥熱,可不就內火攻心了?隻需要好生休養,莫熱著涼著累著,歇一陣喝些藥便能好轉。隻他確實體弱,可不能再耗費心神了,還望大人並夫人們多加注意。”


    他本意是指沈淞讀書勞累過度又常懷憂慮,沒想到二老爺二夫人的腦回路卻已經轉到了孔氏身上。在他們看來讀書那叫損耗嗎?誰不是這麽勤學苦練出來的?反而是孔氏嫁進來一年不到,兒子就這麽暈倒了,要麽是他們八字不合,要麽就是初識人事不知節製了。


    內宅之事大老爺們不好多說,範氏體諒小夫妻才成親不久,也隻暗中提點了兩次。孔氏被說的麵上臊熱,心裏委屈的想哭,偏偏這種事情不容辯駁,隻能梗著脖子認錯應承。


    沈淞病怏怏的養了大半個月才緩過來,孔氏便親自在他跟前伺候著,讓他十分感動。等到他痊愈時已經是臨近八月了,入秋之後早晚轉涼,總算是可以睡一個舒坦覺。


    隻是讓沈淞十分鬱悶的是自家媳婦兒不知為什麽總是找理由拒絕他,後來被逼問的不得已了才說出太醫診斷的話來。沈大郎聽了便十分無語,可為了不讓孔氏被苛責,隻能自己多加忍耐。他們這般老實了,範氏和沈敬也滿意了,卻不知兩個孩子心中已經漸漸出現了幾分疏離和隔閡。


    沈安侯兩口子在沈淞病著的時候關懷過幾回,看人家爹媽不怎麽待見自己,確認便宜大侄子沒生命危險後就撂開不管了。隨著時間漸漸接近九月,他們越發關注起平寧楚家傳來的消息。去年楚岷和沈安侯達成一致後,便派人在燮朝境內尋找他所說的幾種作物,果然在江州找到了可以產油的白花山茶樹。因為工藝所限,當地人對這種植物油的利用率不高,而楚族長得了沈安侯的忽悠,知道這是項好東西,於是幹脆讓一批族人帶著家丁和莊戶們在這裏買地建房,趕在當年深秋便收獲了第一批山茶油。


    漫山遍野的山茶樹讓他們所獲頗豐,更讓他們欣喜的是還找到了另一種能出油的物種,當地人叫做桐樹。桐油雖然不能用來實用,但可以用作照明。這兩者可比動物油脂的成本便宜多了,而且年年生長,隻需要按時清理山林和遣人采摘便可。


    沈安侯聽說了桐油的事兒,愣了愣就想起來:“桐油不止可以燃燒照明,這東西不完全燃燒還能做成墨呢。”隻他□□無暇,沒法親自去一趟江州,便寫了厚厚一大本攻略讓人送到楚家族人手上,除了壓榨和燃燒的法子,還有養殖蜜蜂,割蜂蜜,以及用蜂蠟製作蠟燭的工藝。


    楚家在江州的負責人是楚岷這一代的話事人之一,名叫楚峋,與沈安侯也是熟識。得了他這本冊子,立刻按照裏頭的辦法忙活起來,果然得到了一批不錯的油墨。隻可惜山茶花期已過,養蜂之事卻必須從頭開始試驗,隻能等著來年看成果了。


    江州本地人也沒想到在他們看來並無大多用處的兩種植物被楚家人這麽一折騰就成了大買賣,心中自然有些不甘。楚家人也是情商高,不用他們發難,主動將利潤的一部分給了江州刺史並他們所處的都山郡宜縣大小官員,又雇傭本地人做活,讓他們賺了些許外快,總算安撫住了人心。不過這也是仗著江州本地沒什麽世家盤踞,否則這生意到底落在誰頭上還真要兩說。


    也有江州本地人看出其中大有所圖,想要自己幹起來的。可惜茶籽的出油率本就不高,沒有適當的壓榨工藝,根本得不償失,反而浪費了許多人力物力。楚家人便給他們一個建議,讓他們以原料入股,隻負責照看山林和采收,壓榨和銷售則由楚家統一安排,得利之後根據他們所持的原料比例分給利潤。


    楚家這般雖然要吃虧些,可也省了買地的銀錢,還和江州有山有地的豪族建立起聯絡。江州人也不是一味貪心的,楚家身為四家五姓中排在前列的,這般有商有量已是十分給麵子了,自然是紛紛響應,看好了自己的山林,隻等著今年入秋了一塊兒賺錢。


    眼見著天氣轉涼,而茶樹上的茶籽也慢慢變大,顏色由青到紅。江州上至官員下至百姓都在關注著楚家的動向,隻等著他們一聲令下便進山采摘,好給家中添上一筆收入。


    楚家早就在京城並青州盤了鋪子,大夥兒已經明白他們又要有大動作了。眼紅想挑事兒的人不少,但真正有實力的世家半年前才拿了好處開起了造紙作坊,總不能回過頭就去找麻煩吧。想著楚家這連年的好運,他們也不禁琢磨開了,難道真像是大師們推測的那般,這是楚家的氣運到了?


    他們可不知道沈大老爺在暗中支招,每件新鮮事物要麽是家內坊“不小心”發明的,要麽是楚家族人遊曆在外“無意間”想到的。隻巧合多了總該有個解釋吧,楚家自然是爽快的推到了鬼神之事上頭去。


    他們還說的信誓旦旦:“你們看看安侯,不也是被大夫人的吉運一衝,便像是生生換了個人麽?不僅文采出眾,在庶務上也多有成就,連玩兒都能玩兒出個與眾不同來。和他相比,我們隻是在衣食住行上多做了些旁門左道的研究,已經很低調了好嗎。”


    這樣一說似乎也有道理,何況楚家也沒僭越,當真隻在衣食住行上頭做文章。生活水平進步又不是壞事兒,連宮中聖人都盛讚他們是為民謀福,其他人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到了九月中旬,江州的山頭上一片歡騰,孩子們靈巧的爬上樹,將茶籽大把大把的往下頭扔。而小媳婦大姑娘們背著背簍飛快的撿拾,壯勞力們負責來回運送,過不了多久就能堆起一座茶籽小山來。


    有人給過秤,有人負責運輸,有人專門記賬。這是楚家一早要求的,大夥兒統一調度,以免出現偏差。而楚家的莊子上,眾人也是嚴陣以待,都卯足了勁兒準備大幹一場。


    由於去年清理了山道,將阻礙茶樹生長的雜草灌木也除了個幹淨,今年收獲的山茶籽比去年多出幾倍去。楚家也不管什麽奇貨可居的商賈規矩,完全按照薄利多銷的原則定價,反而贏得了不少百姓的尊敬推崇。便是江州刺史也表示自己會上表朝廷,向聖人稟告楚家的功績。


    第70章 鏢局


    山茶油的製作需要經過去殼,曬幹, 粉碎, 蒸,榨油,過濾等步驟, 還需要有專門的器械。楚家在去年便有了經驗, 將他們按照沈安侯給的圖紙做出的榨油器械又改了改, 用起來更加順手。而今年的天公亦是作美, 並沒有出現連綿陰雨影響晾曬,讓他們更加歡欣鼓舞。


    楚家要將茶油的生意做大,自然也得討好皇位上頭的那位,遂將色澤和香味最好的一部分作為賀禮送到京中。穆荇在品嚐過茶油烹飪的菜肴後連連點頭:“其味自有清香,確實不錯。”


    京中普若寺也得到了楚家的饋贈,因茶油是素油,和尚們也能食用,因此受到了大師們的一致感激。雖然出家人講究六根清淨, 但每日裏開水煮青菜也是很慘的好嗎, 能有點兒油水,吃食上總要好得多。


    秉承著楚家的就是沈家的, 林菁家的大廚房自然能享受山茶油不限量供應的待遇,總算解決了她一直擔心家裏人各個都是三高患者的問題。大夫人一開心,便挽起袖子要做好吃的。


    這次她要做的是油茶麵。林菁以芝麻花生和核桃作為底料,在鍋中用茶油炒香,放在案板上用擀麵杖碾碎。接著就是抄麵。將一大勺麵粉倒入鍋中, 以小火翻炒,直到麵色金黃為止。這個步驟並不難,隻控製好火候不要炒糊了就行。將炒好的麵與之前的底料拌勻,平鋪晾涼,再將茶油分批少量的倒入其中,反複搓揉使油香完全融入麵中。


    做好的油茶麵直接用開水衝成糊狀,再往上加糖和自己喜歡的幹果。林菁讓廚房跑腿的小廝給各房主子們都送去一碗,也讓他們嚐個新鮮。


    楚氏吃了直說喜歡,又香又糯的口感正適合她。林菁看她適應良好便鬆了口氣,暗中交代大廚房中做菜盡量都換成山茶油,畢竟從養生保健的角度來說,動物油是遠遠比不上山茶油的功效的。


    她還額外給老太太準備了幾個小菜當午膳。一盤芹菜油炸豆腐絲以山茶油將豆腐皮炸至金黃色後拌上開水滾過的芹菜絲,幾根紅辣椒絲兒著色,配以糖和醋調味,吃起來又清爽又開胃。另一盤煨鮮蘑菇則是用文火將糖放進山茶油裏使其溶解變稠,加水後倒入焯過水的蘑菇煮一刻鍾,待汁濃後與煮熟的嫩豆莢一起盛入盤中即可。


    再來一個茶油燉雞蛋,爽滑細嫩色澤金黃,雖然不見肉菜,但完全做到了葷素搭配營養均衡。林菁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廚房的幾位師傅們嗅著香味兒也心裏有數了,這山茶油的味道還真不比平日裏用的豬油羊油牛油味道差,甚至還少了些腥膻味道,顯得更加清香。


    楚家出品的茶油不僅在沈家飛快的取代了其他油的地位,在京中不少人家也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尤其是林菁暗中支招,讓他們聯合名醫們發布了茶油的藥用功效之後,富貴人家更是恨不得一日三餐的都用上這種“長壽油”。


    不過這還真不是虛假廣告,《本草綱目》中記載“茶油性偏涼,涼血止血,清熱解毒。主治肝血虧損,驅蟲。益腸胃,明目”又雲“茶籽。苦含香毒,主治喘急咳嗽,去病垢。”在曆史上,茶油甚至當作上等貢品進獻於朝廷。


    且茶油不僅可以用來食用,在治療外傷上也有極好的效果。後世便有不少嬰幼兒專用的茶油噴劑,孩子哪裏磕紅腫了塗一些很快就能好。林菁在家中和女學會所慈淑所裏都備了不少,這可比一團黑乎乎的膏藥好用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種油成本低,楚家賣的也不貴,這樣一來得利最大的便是百姓們。這年頭可不是後世隨便就能買肥肉熬豬油的,許多人家一年到頭隻在一年三節裏才吃點兒葷腥。如今有了山茶油,一般的平民人家能隔三差五的買上一點兒。


    穆荇雖然知道楚家不會做無本的買賣,但看了江州刺史的請功折子,又有市井中的一片叫好聲,不得不承認楚家這事兒做得漂亮,甚至算得上利國利民。而當皇帝的給獎勵自然不能小氣,何況麵對楚家這般世家大族,若是拿金銀布帛就顯得俗氣了,於是他大筆一揮,負責江州事務的楚家話事人楚峋便多了個從三品銀青光祿大夫的散官銜。


    雖然說散官沒什麽實權,可江州不過是個中州,刺史大人才正四品上,單以品級論,他都能橫著走了。聖人這一手可是給了楚家極大的便利,楚家自是上表謝恩不提。


    從九月底到十月初,楚家的茶油生意在京中漸漸平息下來,而各地有楚家鋪子的城池中,人們卻開始翹首以盼。沈安侯看著他們遍布各地的銷售網絡有些眼饞,回頭和林菁商量:“你覺得咱們做物流怎麽樣?”


    林菁好奇:“怎麽突然有了這麽個想法?”


    沈安侯攤手:“以前每年自己跑一趟,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也就罷了,今年坐在家中怎麽都覺得傳個消息帶點兒東西太麻煩了。反正我莊子上的精兵們也該出去見見世麵,開個物流不是正好的麽?”


    他的打算是這物流先做內部使用,給沈家楚家往來運送貨物信件,當然別人家的信得過他們,出些銀錢讓他們順手捎帶上也行。等到網點鋪開,各地的路子都走通了,就可以做成貫通各地的大物流公司了


    “這裏頭的投入可不少。”林菁掰著手指頭算:“你要是想建設網點的話,肯定得買房子安排人手駐紮,衣食住行都得花錢買。我想著倒不如分幾個步驟來做,先整個鏢局出來你覺得怎麽樣?”


    單純做鏢局隻需要強悍可靠的人手,沈安侯的莊子上可多的是。而且楚舅舅訓練的信鴿已經能用了,他們隨時可以通過信鴿來傳遞緊急消息,並不需要每隔一段路程便有自己人守著接應。“最重要的是鏢局更適合練兵,劫富濟貧的大俠們嘴喜歡這種一看就身懷巨資的小隊伍。”


    “你這是盼著他們遇上山匪嗎?”沈安侯無語。不過林菁說的也有道理,當鏢師最容易遇上戰鬥,還可以當做長途拉練,前期投入也不多,確實是比正經做物流網點更適合。


    沈大老爺說幹就幹,第二天便和楚舅舅商量去了。楚懷對於他這個想法也表示了讚成:“我也正憂慮著這事兒呢,楚家如今的生意越來越多,無論是貨物還是銀錢都很難找到靠譜的人手。”雖然楚家族人眾多,但都以學文為主,浩浩湯湯一堆走出去威懾力倒是有,可真碰上不要命的街道兒的,那傷亡可就要慘了。


    莊子上的精兵聽說這任務也是十分踴躍。雖然呆在莊子上踢球也挺好玩,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本就是當做能征善戰的將士來培養的,沈安侯不僅要求他們鍛煉體格,還教他們讀書寫字,學兵法做推演,如今他們也整整練兵兩年了,可不該出門試試自己到底斤兩如何?


    京中對於沈大老爺想一出是一出已經完全不關注了。他的興致本就變得快,一會兒文一會兒武,自他開始培養角鬥士後,便有不少人猜測他莊子上的球員們什麽時候被他踢出去。好歹他沒讓人家回家自己吃自己,而是找了個手藝行當給他們賺口飯錢,也算是個良心老板了。


    便是聖人聽了他設在莊子附近的眼線們傳來的回報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京兆尹也是一路綠燈的給他們辦了路引,隻有些驚訝裏頭的人竟有三百多人。沈安侯便解釋道:“我莊子上的農戶們有些身強體壯的,也想趁著農閑賺點兒零花,我便都給允了。反正他們也不是一窩蜂全部出去,輪換著出去走走也不錯。”


    好吧,你有錢你任性,李京兆搖搖頭便讓文書把事兒給辦了。而金台莊上的人也確實如沈安侯所說,有的進有的出,各自安排了不同的任務,隻是最主要的還是幫著楚家押運銀錢。


    當然,因燮朝並不算太平,鏢師們配備武器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沈安侯非常守規矩的將所有武器都在官府中造冊登記,讓出門的鏢師們輪著用。


    京兆尹李複功越發覺得和沈侯爺打交道清淨省心,一點兒不讓自己為難。他卻不知道沈侯爺其實黑著呢,沈家的家內坊如今什麽不會做?偽造幾把同樣款式的兵器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出去的人多回來的人少,一天兩天的看著不明顯,等個把月過去,金台莊留守的人已經不到五十。而留下來的二三十件兵器依然放在莊子上無人問津,隻偶爾提出們做個樣子,倒真迷惑了聖人的眼線,沒讓他們看出不妥來。


    沈安侯也不用管這群人的夥食,他們大多都在幫著楚家做事兒,自有楚氏的人負責。且今年沈安侯自己在青州的莊子也是大豐收,那邊的管事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親信兼鐵粉史明,這位打小就給他當書童的中年漢子也是個文武雙全忠義無雙的,絕對能把這群兵勇安排的妥妥當當。


    安排好一件大事兒的沈安侯躊躇誌滿,沈汀倒是一臉不快,這一來可不就沒人陪他踢球了?沈大老爺看他鬧騰的厲害,幹脆將他扔到角鬥士堆裏去:“這群人才是真高手呢,你且跟著訓練一陣子,要是能跟得上,我再安排人手陪你玩兒。”


    這群名義上的角鬥士是什麽人?那可是沈安侯培訓的未來狼牙。沈汀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偏他也是個倔強的,咬著牙撐了下來,反倒讓沈安侯刮目相看,欣慰不已。唯有小程氏嘟著嘴抱怨:“看你這摔打的一身傷的,這又何苦來哉?”


    沈汀在裏頭待了一陣子,卻像是瞬間成熟了不少,齜著白牙咧嘴笑:“別人都能扛下來,我這般身強力壯的如何不能?”


    其實不僅僅是強身健體,他還隱約看出這些人所學的東西紛繁複雜,大多更是和戰場有關。雖然不知道自家老爹的目的何在,可沈安侯願意讓他參與進來,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信任了,他又怎能辜負了父親大人的期望?


    這可真是個美好的誤會,沈大老爺根本就是想讓他知難而退呢。好在錯有錯著,兩父子越發交心了,連小程氏都忍不住吃了飛醋,讓沈汀哄了好久才開顏。


    第71章 再傳喜訊


    隨著天氣漸冷,林菁也越發不愛出門, 連帶著虛歲三歲實際上隻有兩歲零三個月的沈淑窈小朋友也少了許多戶外活動。這時候的小朋友正是好奇心強又乖巧懂事的時候, 林菁給她置辦了大堆的玩具,每日裏逗著她說話玩耍。


    為了小丫頭能夠安心留在屋裏,林菁也是煞費苦心, 專門給她布置了一間暖閣當做玩具房。暖閣的地板下頭是鏤空的, 與主臥的熱炕相連, 形成地暖的效果。上頭鋪著厚厚的羊毛毯, 坐著睡著都不覺得涼。屋裏擺著滑梯秋千,各色布偶木雕隨意的丟了滿地,還有裝在小箱子裏的整套積木和拚圖。小姑娘打第一回在裏頭玩了半天就喜不自勝,進去了便不想出來,隻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呆在裏頭。


    便是小程氏也喜歡這地方,來林菁這裏匯賬時總要去裏頭鬧一會兒。淑窈是個大方的,尤其喜歡這個能和她玩到一塊兒去的嫂嫂,每次都把手裏的玩具一個勁兒的往小程氏手裏塞, 愛的小程氏摟著她直親。


    範氏看著眼熱, 她的幼子沈湛是元安七年春天生的,隻比沈淑窈小了不到一歲, 也是能顫顫巍巍到處走,活潑好動的時候。她心想著三郎是弟弟還是男丁,便是淑窈年紀還小不懂事,林菁總該謙讓幾分,便在楚氏麵前多提了幾次, 明裏暗裏要大房給他們這邊也布置一個供沈湛玩耍。


    楚氏根本懶得搭理她:“你們想要一個也沒什麽,暖炕是各院都有的,讓工匠過來改一改就好,地毯和玩具在女兒街裏也能買到,老二又不是沒俸祿,他疼兒子就讓他自個兒置辦去唄。”


    範氏憋著一肚子氣沒法撒,又不能直說自己就是要占便宜,怒氣一衝就失了分寸,口不擇言起來:“淑窈不過是個丫頭,大嫂不教著她功課針黹,反而這般縱著她玩兒,都說三歲看到大七歲看到老,您就不怕她日後嫁人了自個兒沒本事,身後又沒個兄弟撐腰,日子過的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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