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念頭在張誌文的腦子裏很快就一閃而逝,他連忙回過心神,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說道:“哦,沒什麽,隻是一時餓得慌,人暈乎乎的……”


    聽到這話,二蛋這才記起來,從昨天帶張誌文回來後,他確實什麽東西都沒吃過。


    “哎呀,你看我把這事情給忘了,誌文,你放心,等你簽了字畫了押,以後就不用擔心沒飯吃了,來來,快簽了吧。”


    二蛋迫不及待的將契約遞到了張誌文麵前。


    那少年就坐在那邊,盯著張誌文的一舉一動,隱隱的,張誌文看到他的一隻手好像藏在了袖子裏,他大約猜測,如果他現在不簽字畫押,隻怕少年當場就會將他殺了。


    這商會幫派的人,大約都是會點武功的,即便對方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可張誌文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少年的對手,別說少年這種有可能會武功的,他身邊站的那幾個小乞丐就不是張誌文能夠對付的了。


    想到這裏,張誌文馬上露出一個又驚喜又感激的神色:“二蛋,你沒騙我吧?真的有吃的?”


    “當然啊,我怎麽可能騙你啊,快簽字畫押吧,回頭馬上管你吃飽飯!”


    二蛋拍了拍張誌文的肩膀,一副以後我罩著你的姿態。


    事已至此,張誌文隻能簽字畫押,他假裝不識字,隻是蓋了手指印。


    少年拿過契約,看了一眼,頗是滿意的點點頭:“嗯,很好,那你以後就是我們的人了,二蛋,給他弄點吃的,明天我再過來。”


    少年說完這話,起身就離開了。


    “哦好好,頭兒慢走……”


    二蛋連忙去送少年。


    其他幾個小乞丐也都相繼散去,各自回屋。


    不一會兒,二蛋就拿了幾個饅頭回來塞給了張誌文。


    這白花花的大饅頭,可是張誌文這麽多年頭一回見,如果不是知道那契約上的內容,張誌文現在肯定會覺得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他遇到好人了,這就怪不得二蛋會如此死心塌地的跟著那個少年。


    隨後,張誌文和二蛋又閑聊了幾句,他們就各自回屋。


    這是這麽多年以來張誌文第一次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以前在外麵不是露宿街頭就是在深山老林,雖然這隻是一個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屋子裏甚至連一張床都沒有,可已經不用再擔心深夜遇到野獸襲擊,他可以安心的休息一下了。


    二蛋給了他三個饅頭,張誌文隻是吃了一個,留了兩個在身上。


    這是他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即便再怎麽饑餓,他都不會把手裏的食物全部吃完,他總是會留那麽一些備用。


    如果不是他實在找不到吃的,這幾天他也不至於快餓死。


    他不清楚接下來試藥的事情會怎麽弄,但事到如今,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至於逃走的念頭也不是沒有,可是他又能逃到哪裏去?


    如果隻是普通的小丐幫,那他張誌文今晚可能就會逃走,但現在跟他簽契約的可是武平商會這種大幫派,他估計人還沒出縣城就讓商會抓住了,到時候可就死定了,這商會幫派對叛徒可是非常殘忍的,那種被抽筋剝皮的死法,還真不如餓死算了。


    如此,張誌文吃了饅頭喝了水,再加上多日來的疲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第二天,張誌文就讓人叫醒了。


    他睜開眼,看到昨天那個少年就站在他麵前,他連忙爬了起來。


    “跟我來吧。”


    少年丟下這麽一句話,帶頭就走了出去。


    張誌文也跟在了後麵,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出來後,他發現院子裏就他一個人,二蛋和其他幾個小乞丐已經不知所蹤了。


    張誌文心裏有些狐疑,忍不住問道:“二蛋他們呢?”


    “他們有他們的事情,你隻管隨我來就是了,問那麽多做什麽?”


    少年冷冷回道,依舊腳步不停的朝院子外走去。


    張誌文聽到這話才一下明白了,看來二蛋他們跟他簽的契約很可能是不一樣的,怪不得二蛋一個勁兒的讓他簽字畫押,如果二蛋跟他簽的一樣的契約,那恐怕二蛋也早就被毒死了吧?


    那為什麽少年跟他簽的是試藥的契約?


    難道因為他看起來矮小虛弱?沒有什麽其他的價值?


    張誌文心裏大體有了猜測,這也很正常,這幾年他早就知道什麽叫弱肉強食了,他又矮小,又瘦弱,到哪裏都是被欺負的對象,這沒什麽奇怪的。


    既如此,他隻能硬著頭皮跟在了少年後麵。


    很快的,少年就帶著張誌文來到了大街上,這年頭,大街上都沒多少人了,張誌文就這麽一前一後的跟著少年來到了一家藥鋪門口。


    這藥鋪是武平縣最大的藥鋪,也是商會名下的產業之一。


    這年頭,別的生意不好說,可這藥鋪生意卻是極好,甚至張誌文還看到不少江湖人士穿梭其間,進進出出。


    天下越亂,江湖也會越亂,刀劍無眼,爭鬥越多,需要的各種傷藥必然也越多。


    除此外,人總是有生老病死,再加上饑荒之年,瘟疫橫行,少不得又是要吃藥,這藥鋪的買賣自然是越來越好。


    此刻,偌大的藥鋪門口,早就已經站著兩個持刀的大漢,他們左右環顧,保持警戒。


    少年帶著張誌文來到這裏,兩個持刀大漢瞧見了少年,連忙微微點頭施禮,看得出來,這少年在這裏地位不算低。


    這讓張誌文心裏愈發好奇,這少年到底是商會的什麽人,年紀不大,穿的也不是多富貴,可行事之間很是從容淡定,甚至還有些冷漠。


    不過張誌文沒敢多問,隻是老老實實的跟著他進了藥鋪。


    說是藥鋪,實則已經是藥堂。


    大堂占地不小,比他呆的院子可大的多了,這裏麵已經有不下百人,可卻沒顯擁擠。


    這時候,櫃台那邊幾個負責抓藥的夥計看到少年進來,也都是客客氣氣施禮打招呼,甚至連那掌櫃都對少年相當客氣,微笑打了招呼,這才繼續給客人清點賬目。


    不過少年都隻是略微頷首回應,依舊一聲不吭領著張誌文往後堂走去。


    不多久,少年將張誌文領到了後堂。


    後堂這邊一樣開闊,甚至比前堂還要大幾分,這中間是一片青磚鋪的開闊地,左右兩邊是一些廂房,估計那時夥計掌櫃什麽的住所,除此外,還擺放了幾百個的曬藥材的架子,架子上的藥材琳琅滿目,藥香氣不時的飄散出來。


    這會兒,有一些夥計正在整理照顧這些藥材,他們見到少年,也都是客氣有加。


    少年對這些人就幾乎沒有回應,領著張誌文繼續往後麵走去。


    不多久,他就帶著張誌文穿過了後堂來到了最後麵的一個院子。


    這個院子就小了許多,不過此刻院子裏已經站了不少人,這些人看起來似乎也就九歲十歲的樣子,一個個瘦小虛弱,麵黃肌瘦,衣衫也是破破爛爛。


    他們大多數神情緊張,左顧右盼,很顯然都不清楚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


    除此外,這後院裏還站著一個大約二十來歲身穿青衫的年輕人,此人臉上有一疤痕,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燒傷,整個人愈發顯得冷漠,比少年似乎還冷上幾分。


    少年見了青衫年輕人,馬上恭敬上前,將契約遞給了對方。


    青衫年輕人拿過契約,看了張誌文一眼,那眼神宛如毒蛇一樣,張誌文心中不由一跳,他馬上清楚,這人絕對是江湖中人,他這幾年可是見過不少江湖中人,他們眼神裏麵有一種讓人害怕的東西,張誌文不清楚這是什麽東西,他猜測可能跟武功有關,普通人是萬萬沒有這種犀利的眼神的。


    張誌文連忙低下頭,一副膽小怕事,唯唯諾諾的樣子。


    青山年輕人這才收回目光,點點頭,示意少年可以離去。


    少年連忙恭敬抱拳,然後轉身離開。


    “你去那邊站好。”


    青衫年輕人揮揮手,不耐的讓張誌文走開。


    張誌文連忙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走開。


    他混在人群裏,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他數了一下,連同他在內,這裏有二十七個少年,有男有女,共同的特點就是一個個矮小瘦弱,麵黃肌瘦。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眼神之中都有警惕之色,很顯然,這些少年明顯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並且張誌文可以肯定,這些人跟他一樣,都是常年在生死線上掙紮求存活下來的,表麵上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實則都是狠辣果斷之輩。


    否則,他們不可能活到今天!


    這時候,青衫年輕人似乎見人到的差不多了,他開口道:“好了,所有人都跟我來。”


    說完這話,他就朝後麵走去。


    這二十七個少年,連同張誌文在內,所有人幾乎都是遲疑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們才一個個跟著青衫年輕人朝後麵走去。


    一路上,二十七個少年沒有一個說話問話,都是默不作聲,也沒人逃跑,也沒人大喊大叫驚慌失措,秩序竟然出人意料之外的好,青衫年輕人對此似乎見怪不怪,頭也不回在前麵走著,似乎根本不擔心這些少年會逃跑。


    不多久,在青衫年輕人的帶領下,他們居然來到了另外一個大院子。


    這個院子明顯跟外麵的不一樣了,這裏江湖氣息十足,尤其大堂那嫋嫋升起的煙火,還有端坐其上的一尊金身泥塑,肅殺且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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