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因山澤的毛寨子都離主城很遠,一般隻有特殊需求,才會來這麽遠的地方,很多人嫌遠都隻是放在腦子想一想就過去了。


    紅樓外的牆用的是磚紅色,紅色的燈籠掛在牆上,到了晚上,一盞跟著一盞亮起來,像秋天的柿子。進了這紅色的城牆,一家家的毛寨子各有彩頭,有的門口掛著秋千,姑娘就和公子坐在秋千上咿咿呀呀地搖秋千,喝酒水。有的門口,姑娘的妙指在琴弦上撥動,引來老的少的圍觀。有的門口,擺著大鼓,姑娘光著腳踩在鼓上跳,沒見過小腳的男人瞅著比自己小幾圈的腳掌,心想怎麽會有怎麽可愛的小腳。


    鳳飄雨和元慕直往裏頭走,路邊看到才藝好的,就停下來,觀賞一二,遞上幾個賞錢。元慕換了一番麵貌,不怕人識出來,給錢時大方,都是真金白銀地往罐子裏丟。有的姑娘見他出手闊綽,把他往懷裏拉,元慕給鳳飄雨使眼色,讓她幫忙解圍,鳳飄雨這樣說道:“他有龍陽之癖,姑娘就放了他吧。”


    這裏的姑娘都普遍相信,有龍陽之癖的男人身上都不幹淨。聽到鳳飄雨這樣一說,撒手都來不及。


    元慕受了好大的冤枉,不禁埋怨道:“我好心陪你來這尋熱鬧,你倒把我害了。”


    鳳飄雨倒不以為然:“名義上是你陪我遊玩,可到這裏,卻是你最受歡迎,走過之處,這些女子莫不對你傾心,爭相對你投懷送抱,這麽多寵愛隻給你一個人,你說我害了你,這一點我是不認的。”


    “她們哪是傾心於我,分明是看上我的錢而已。”元慕心知肚明,這裏的女子都是把錢看第一,誰有錢誰就是大爺。


    鳳飄雨微笑不語,他們又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遇到一處最熱鬧的紅樓,門口排著長隊等著進去。


    元慕打聽一番回來講給鳳飄雨聽:“這裏有三個天仙一樣的美嬌娘,今天晚上,當首的花娘子掛價初夜,所以很多人都是來搶這個機會的。”


    “既然來了,不如我們也來湊個熱鬧吧。”鳳飄雨提議。


    “什麽破地方,要花老子這麽多錢。呸,老子不稀罕。”一個人罵罵咧咧地走過去。


    鳳飄雨正詫異發生了什麽,元慕解釋給她聽:“這裏的門檻費比外麵的人高了幾十倍,少一分都不能進去。”


    “哦,原來如此。”鳳飄雨點點頭,然後抬起頭,很有深意地看著元慕。


    “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元慕道。


    “勞煩元公子破費了。”鳳飄雨笑道。


    “我萬萬沒想到,嘖嘖,你這麽敗家。”元慕道。


    “把這句話收回去。”鳳飄雨極少見地認真道。


    “怎麽了嗎?”元慕不解,是他話重了?


    “我不是你家的。”鳳飄雨道。


    “那你是誰家的?”元慕順口一問。


    “小風家。”鳳飄雨俏皮地笑道。


    元慕倒吸一口氣,感覺被刺激到了。這可不是他認識的鳳飄雨,她是在開玩笑嗎?怎麽開的這麽認真。


    “走吧。”鳳飄雨看著前麵道。


    “等等。”元慕攔著她,在她臉上施了一個法術道:“就你頂著這張臉進去,不是去砸人招牌嗎?”


    經過元慕的易容術,鳳飄雨還是原來的五官,隻是看到她的人,都隻會看到一張很平凡很普通的臉。元慕以前並不知曉錢財來之不易,去了一趟凡間,經曆了多年曆練,才曉得一個普通人賺錢有多難,對錢財用度也變得珍惜起來,隻為了踏進一個門,就花了平常人家三個月的吃穿用度。


    唉,小風家的人可真敗家!


    裏麵的賓客濟濟一堂,確實好不熱鬧。正主還沒出來,台子上已經熱鬧起來了,一個女子蛇段子腰上係著兩根紅綢,紅綢段子在女子手裏玩出花樣,忽長忽短。短綢舞地,在一聲聲節奏輕快的音樂聲中隨著女子的身體起轉、鼓動。長綢舞天,勾起賓客的扇子,走一出九曲十八陣,陣法自是隨舞者的心情,舞者青睞台下的一位戴麵具的男子,就把紅綢伸到他眼前,蜻蜓點水地拂過男子的茶杯。鳳飄雨的視線隨著紅綢的心意移到麵具男子身上,男子的身形在她心裏留下痕跡,總覺得似曾相識。三百年了,遇到過的一些人,消失在時間洪流裏。男子感受到鳳飄雨的視線,也向她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最後是男子不感興趣地撇到了一邊。鳳飄雨也沒有多想,世上相似之人很多,不一定就是她認識的那一個。


    “那個人你見過嗎?”鳳飄雨詢問元慕,以他天南地北的江湖閱曆,也許有所聞見。


    元慕立即搖搖頭:“這個人應該不是狐族的,我們狐狸擅長易容術,幾乎沒有人會戴麵具。”看到鳳飄雨對他的話露出了疑慮,元慕接著說:“這個地方已經靠近雲因山澤的邊緣地帶了,我母親不愛管這裏的事,所以防守不嚴,有很多外麵的人會進來。”


    鳳飄雨明了地點點頭。


    桌子上擺著一些狐族特產,大多都是堅果一類的東西,狐狸爪子利,剝這些硬殼的東西毫不費力。鳳飄雨撿著沒殼的東西吃,幹了就喝口水。


    到了戌時三刻,紅娘打著皮扇出來,吆喝著對不住客官等了這麽久的話。紅樓裏的紅娘不似凡間青樓裏的鴇媽媽,她是這裏的房主,也是這裏的管家,照顧這裏的姑娘,她不獨吞姑娘們的辛苦錢,但姑娘們需要每個月把自己賺來的錢分她六成,樓子裏裏外外都需要張羅置購,她隻要六成,已經很良心了。


    紅娘下了台子後,一個竹影屏風被搬了上來,台上的光線變暗,然後又突然變亮,隻見那屏風後出現一個玲瓏身段的姑娘,她坐在屏風後,獨撫了一段琴,琴音令人陶醉,隻一曲,便讓鳳飄雨喜歡上了這個叫宴舒清的女子。清歡的調子講述了一個傷心的故事,講故事的人,沒有大悲大喜,她將她平靜的心緒注入琴聲中,賓客聽著她的故事,調笑她的命運,這一切好像都與她無關,她隻做那個講故事的人。


    “好,舒清姑娘真是才貌雙全,惹人愛啊!”馬才郎聽完宴舒清的曲子,拍手叫好。


    “要我說,宴姑娘這等人間絕色,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劉相道。


    何仁義今日對宴舒清勢在必得,這種時候,也忍不住在宴舒清麵前露個好印象。


    “何某聽聞,宴姑娘琴技一絕,舞技更是一絕,如果今日有幸能夠親眼見到宴姑娘驚鴻一舞,在下願出白銀千兩贈給百花閣。”何仁義大放豪言道。


    “哇,白銀千兩啊!”劉相道。


    “這也太多了吧!”楊三道。


    “看來,這花魁之首果然不同凡響,隨隨便便跳一隻舞就可以給百花閣掙一千兩銀子。”賈蒙道。


    “哎喲,各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們家豔豔最近扭傷了腳,這舞今日是跳不了了,謝謝這位公子的美意,不如讓豔豔給大家唱個小曲吧。”紅娘花媽媽給百花閣的姑娘們都取了小稱,宴舒清在她嘴裏就是豔豔,這百花閣最豔的姑娘。


    “這不是掃興嗎?真扭傷了腳,還是假扭了啊?”許輝道。


    “是啊,該不會是根本不會跳舞,所以就找借口推脫吧。”賈蒙道。


    “哎呀,哪敢欺瞞各位啊,豔豔是真的扭傷了腳,不好意思了各位。”花媽媽笑著賠禮道歉,屏風後的女子卻突然說話了:“剛才那位何公子說的可是真的,願意出一千兩銀子買我一支舞?”


    聽到宴舒清嬌柔的嗓音,大家都滿懷期待地朝屏風處看去。聲音尚且如此好聽,不知人是否也如傳言中那樣豔麗多嬌。


    “在座的各位可以給我何某人做個見證,隻要宴姑娘願意為大家一舞助興,我定說話算話。”何仁義當著眾人的麵許下諾言。


    “何公子真是爽快,一千兩說給就給,我等甘拜下風。”楊三抱拳道。


    “兄台客氣了。”何仁義回敬道。


    “好,小女子願意獻這一支舞,還請各位公子給舒清一點時間,換一身衣服。”宴舒清道。


    舞台上的光線暗了下來,屏風和古琴都被撤了下去,在舞台中央,落下來四條紫色的綢緞。花媽媽看到紫綢落下,走到後台責罵店裏的幫夫:“你們怎麽回事,豔豔腳受傷了,哪還能跳彩綢舞。到時候腳跳廢了你們負責嗎?”彩綢舞主要靠手腕腳踝收住綢緞,不讓人掉下去,如果是這兩個地方受傷了,還要堅持用力,隻會傷上加傷。


    “花媽媽,不是我們,是宴姑娘自己要求的。”幫扶小劉說。


    “這豔豔也真是的,一點兒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今晚上……算了算了,拿她真的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花媽媽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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