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中褚澤永遠平靜無波的那張麵孔,在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他做得到。他是一個瘋子!完全不計後果的瘋子!瓊洛幾乎將扶手捏碎,卻無法遏製自己瘋狂顫抖的手臂。他用力按住自己的手,溫和的假麵已經無法維持下去。“暫時離開主星區。”瓊洛聽到自己對終端中的下屬如此說道。褚澤心中也泛起了輕鬆之意。貴族或者那些自持身份的人,總是這樣想要做某件事時,往往會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不過現在,當庭釋放,他們意圖處死褚澤的借口消失了。無論是盧敬瑜,亦或是顧均,在褚澤被力量強大的、倒施逆行的那一方施加罪名時,守序的、維護律法的他們,往往陷入更艱難的境況。在帝國無數的公民見證之下,褚澤無罪。所以他們也可以理所當然,動用自己的力量將其保護起來,而那些貴族或者舊派隻能束手作罷。褚澤站在了法庭門前,陽光筆直照射在他的身上,光芒在他的發絲、睫毛上跳動,像是如同掙脫了某種陰暗的束縛。“回異能司?”盧敬瑜看著他,“你的複製還差多少?”“隻有最後一點。”褚澤回答。褚澤輕歎著說:“最後那些信息,我記住,卻無法理解,就好像……”他眉頭輕輕蹙起:“是神的領域。”“如果時間再多一些,我應該可以成功複製出來。”在褚澤的精神海中,如同星辰一樣的異能種子,已經呈現出半成型狀態,隻差最後一步,似乎就會成熟。所以褚澤說:“回銀星吧,我不需要再去查看那枚碎片了。”“sss+的異能都會涉及某種可以稱之為‘神的領域’的東西,可以在五階之下提前接觸規則的力量。”盧敬瑜走在旁邊,為褚澤講這些他暫時無法接觸到的知識。“教授……”韓亭熙忽然開口,他看著盧敬瑜,臉上難得憂心忡忡:“您在庭審現場殺了那麽多人,他們不會再把你送上法庭吧?”盧敬瑜灰藍的眼睛這時顯得十分溫和沉靜,他聽著韓亭熙的話,忽然笑了,伸出手敲了韓亭熙的腦袋一下。“多讀書。”韓亭熙滿臉疑惑。褚澤將他攬過來,手揉了揉他的頭,笑著說:“五階以上異能者都會進入元老殿。”“我當然知道。”韓亭熙無語道:“我還不至於這麽沒有常識。”“哦?”褚澤挑眉。“元老殿的人,如果觸犯律法,可以用功勳相抵。”褚澤說:“所以,像盧教授的功勳,大概可以再殺個上千人?”韓亭熙確實第一次聽說這種事。因為普通人很難接觸到元老殿這種級別的消息,隻有褚澤或者艾薇兒這種博覽群書的人,才能對其中的特殊有所了解。韓亭熙若有所思道:“那還不錯。”他往後仰了下頭,躲開褚澤捏著自己臉頰的手,嘟囔道:“警告你不要再捏了。”褚澤點頭,然後兩手一起上。把韓亭熙的臉用力揉了揉。韓亭熙笑罵著躲開,轉過身,忽然頓了一下。褚澤從他身後掛上去,輕聲問:“怎麽了?”“你看那裏。”韓亭熙抬了抬下巴。褚澤順著他指示的位置看過去,眯了眯眼,慢慢道:“那個王思君?”不遠處,有個全副武裝,把臉蒙在頭紗裏的、遮遮掩掩的女人,她手裏拿著一架價格昂貴的攝像,正偷偷摸摸對著兩人的方向攝錄著。“嘖。”兩人同時嘖了一聲。“死灰複燃?”“哪都有她。”他們倆直接走了過去。盧敬瑜看著他們兩個,溫和的笑了笑,先一步走了。王思君渾身一僵,非常刻意地將頭紗再纏緊了一點,然後裝似漫不經心地拍一拍花壇中的樹木花草。“喂。”韓亭熙隔著一段距離喊道。同時,空間輕輕波動了一下。王思君的麵紗被精密的空間操控的能量,攪成了碎片,然後露出了麵紗下的麵孔。是一張精雕細琢的臉。她咳了一聲,用攝像擋住自己的臉,偏著頭訥訥小聲說:“你們你們找錯人了。”她的頭發很短,堪堪遮住耳朵上方。在她偏過頭的那一刹那,一抹剔透的綠意,在她耳垂上一晃而過。褚澤剛要張開的口忽然閉緊,他目光死死看著王思君的耳垂。潔白的耳垂之上,搖晃著一枚蛇形碧玉耳墜。綠意剔透,濃翠欲滴。體內平靜了許久的力量,在這一刻猛地翻湧。褚澤痛哼一聲,右手用力捏住自己左手。那顆菱形的寶石,在這一刻,爆發出了無比刺目的光芒。光芒照在了韓亭熙和王思君驚愕的臉上。“褚澤!”褚澤能看到韓亭熙又驚又怒的神色。但耳邊所有聲音,都好似消失了。風聲、人聲、枝葉摩擦的聲音,全都化為一片靜謐。褚澤看到了王思君耳垂上的蛇形耳墜,化為了一道碧芒,衝向了自己的左眼。將碧色染透了自己的視野。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疼痛。如同切割靈魂,將一個人碾成齏粉,然後再一點點拚裝起來。韓亭熙慌亂的神色映入了褚澤的腦海,褚澤劇烈的顫抖著,然後用力,展開異能,將韓亭熙轟開。無窮的高天之上,無垠的星海深處,在這一刻,一種浩大的氣勢,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從褚澤身上緩緩升起。他右眼留下鮮血。綠芒和瞳仁的黑色交織閃爍。褚澤站了起來,閉上了眼睛,左側的唇角輕輕翹起。“啊。”他看著自己的手掌,然後看向王思君,緩緩地說:“命運的巧合。”韓亭熙呼吸凝滯,他看著那道熟悉,但卻無比陌生的身影,渾身陷入了冰冷之中。下一秒,他又弓起了身,黑色占據了右眼的主導。不過如同轉瞬即逝。在那枚蛇形耳墜蘊藏的力量之下,異化已經不止滿足於一半。而是飛速、不可阻擋地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靈魂之上,都被濃鬱的碧色,不斷侵占。‘褚澤’看向韓亭熙的位置,目光漠然,他抬起指尖,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在這一刻席卷了韓亭熙的四肢百骸。“被他惦念的螻蟻。”‘褚澤’說:“還是死了比較好。”話語中的惡意如同實質。韓亭熙死死盯著他,一滴淚水從眼角流下。他的目光裏沒有畏懼,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濃重的恨意,和擇人而噬的殺意。死亡有什麽值得恐懼的?他隻是恨,恨自己弱小。死亡的空氣扼住了喉嚨,神明的殺機瞬息而至。但在韓亭熙幾乎已經認定自己不會生還的前一秒,一座威嚴而輝煌的宮殿,霎時間展開,將韓亭熙籠罩。同時,兩種力量劇烈對抗,劇烈的轟鳴震蕩空間。柯音齊站在了韓亭熙的身前,無數鎖鏈和符文交織在她的身邊。她麵容嚴肅而凝重。在她掌心,是化為一顆光點的審判庭。她抬起掌心,這顆光點陡然擴大、延展,將這方世界吞沒。細碎的星辰,構成了唯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