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定當不負阿兄教誨。”季子拱了拱手,眸光不由得地看向滿崽。謝見君見他二人有話要說,體貼地讓出位置,回頭招來陸正明和另外護送的侍從,仔仔細細地叮囑了兩句:“這一路莫要著急,天黑就留宿在客棧,凡是入口的東西一定要謹慎,不可有怠慢之心...”幾人連連點頭,這些話,雲胡方才已經吩咐過了。“還有,我已給季大人傳信,告知歸期,但無論前來相迎的人是誰,你們都必須把季小公子平安送回到家門口。”這般安排,也是謝見君擔心路途遙遠,恐會生變。畢竟人來時全須全尾,他送回去也得如此。“天色不早了,你們也該走了。”話畢,一行人利落地翻身上馬。“滿崽,你可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季子第一百零八遍念叨道。“記得了。”滿崽晃了晃胸前掛著的木哨,“路上小心,回上京別忘了給我阿兄保平安,他最是擔心你了。”“嗯。”季子手中的長鞭一揚,一聲響亮的嘶鳴聲,身下的馬猶如離弦之箭,颯遝而去。直至看不見任何身影,雲胡招呼滿崽離開,就看他拿起木哨,用力地吹響,的馬蹄聲去而複返,隨之而來是季子的聲音,“九州四海,普天率土,我都會來赴約。”第228章 春上, 謝見君去了一趟甘寧縣。說來這還是去年六月甘州震後,他第一次過來。時隔十個多月,城中早已不複先前那般殘垣頹瓦, 瘡痍滿目, 長街上的店肆屋舍鱗次櫛比, 春光皆馥, 兩側擺滿了各式雜貨攤子, 人潮湧動, 小販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大人,您瞧,那是原來的鼓樓,地動時坍塌了大半,後來匠人們修繕了三個月才恢複如初...”“這是七星橋, 先前從中間斷開了,現如今也已經重新搭建, 上元節時, 橋上掛滿了花燈, 其光如明日, 可奪月色...”往縣衙走的一路上,謝見君一麵聽著曹靖舟在耳邊喋喋不休地描述,一麵用餘光打量著路人的神色,見過往行人皆是眉揚目展, 神采奕奕,他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知府大人,這是下官曾許諾的福佑堂, 用以收養在地震中失去父母和親眷的孩子。”途徑一處屋舍,引路的曹靖舟驟然停駐腳步。謝見君循聲抬眸望去, 朱紅木門高大厚實,寫著“福佑堂”三個大字的門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進去瞧瞧?”“大人,您這邊請。”曹靖舟朝身後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上前輕扣了扣門板。不多時,兩扇門中間拉開一道兒細縫,漏出一張謹慎的小臉兒。認清來人後,原本警惕的眸中忽而亮起一盞光,隻見七八歲年紀的小哥兒興奮地朝身後揚聲吆喝了一句,“曹大人來了!曹大人來了!”緊接著木門向兩邊拉開,十來個高矮不一的孩子們將曹靖舟團團圍住。“大人,您今日如何有空過來?可是要考校我們的功課?我昨個兒跟先生學了十個大字呢!”“我也是!我也是!先生誇我字寫得好呢!”“我還會從一數到一百!”“小麻雀”們圍在曹靖舟身邊,唧唧喳喳地報告著自己近幾日的收獲。“好好好,不錯不錯...”曹靖舟連連誇讚,從袖口處摸出一把糖,挨個給孩子們分了分。領了糖,又得了誇讚,孩子們心滿意足地跟著聞訊而來的婆子離開。原本熱鬧的庭院,倏地安靜了下來。“大本官瞧著,曹知縣甚得孩子們喜歡。”謝見君笑眯眯地溫聲道。“大人見笑,下官休沐時經常過來,陪著他們一塊兒戲耍,日子久了,也就混熟了。”曹靖舟解釋道,“跟這些天真可愛的孩子們待在一起,可以什麽都不用想,心裏很舒坦。”謝見君輕點了頭,本想著附和兩句,哪知曹靖舟話鋒一轉,“若非本官當初怯弱不堪重用,他們中的很多孩子本該不是孤兒的。”“前塵往事已是曾經滄海,人斷斷不能往複從前,再修改結局,孩子們現在有了安身之處,還能是時時填飽肚子,也是你這福佑堂的功勞。”謝見君自然知曉他說的何事,故而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頭,寬慰了兩句。曹靖舟受寵若驚,“下官不敢貪功,隻求自己在任一日,甘寧縣便能長治久安,民安物阜。”“嗯。”謝見君應了一聲,繼續往裏走。這回兒再遇見的孩子,都不過三四歲年紀,身邊安排了婆子哥兒們專門看顧著,有個如祈安差不多大小的小哥兒,聽說剛出生時爹娘就沒了,原是被鄰居收養了去,後來得知城中蓋了福佑堂才送過來。小崽子生得虎頭虎腦,也不怕生人,謝見君一張手就抱了過來,他摟在懷中顛了顛,“哎呦,瞧著個頭不大,身子骨倒是挺結實的。”“回大人,這孩子平日裏是由乳母貼身照顧著,每一旬管事兒會請大夫前來搭脈號診,往常有個頭疼腦熱,也會及時尋醫。”曹靖舟道。“對了..”謝見君將環著他脖頸的小家夥交還給乳母,“甘寧縣百姓如何?可有疫病傳播?”“不曾。”曹靖舟拱手道,“從地震當月開始,一直到年末,防疫的湯藥不曾短缺過,就是...”他停頓少頃,有些為難,“就是地震那會兒,百姓們逃的逃,散的散,不少醫館裏的大夫也跟著跑去了別處,若不是有惠民醫所的大夫們日夜操勞,即便我等救下了人,那些受傷之人,也會因著沒有得到醫治而喪生。”謝見君一時沒吭聲,但蹙起的眉頭卻沒能掩飾住他此刻的憂慮。曹靖舟見狀也沒有繼續說什麽,一行人走到了學堂外,“大人,福佑堂中年紀稍大些的孩子,本官都安置在此處讀書,這其中有幾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能識些大字,下官想將來送他們去科舉,若能博個一功半名,之後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謝見君透過窗戶掃了一眼講堂內,見孩子們都規規矩矩地聽先生們講課,便多留了片刻。一直到散課,他才讓學堂先生把那幾個識字的學生叫出來。“本官聽聞爾等都識字,是先前在私塾裏念過書?”孩子們一時沒應話,齊齊看向曹靖舟。“大人問你們話呢,如實回答即可,不須得拘謹。”曹靖舟在一旁鼓勵道。“念過...”繼而連三地回複聲響起,謝見君揉了揉他們的腦袋,繼續道,“有沒有願意行醫的?”此話一出,別說是孩子們了,連曹靖舟都驚詫地瞪大眼眸,“大、大人?”“我打算在城中開設一間醫塾,用以培養學生行醫,但前提是得識字,不知道你們幾位可有興致?”眾人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謝見君也不著急,說明來意後,便安安靜靜地等著。須臾,一隻小手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我、我願意。”他打眼望去,是個瘦瘦弱弱的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我叫付文璋,我爹是大夫,為了救鄰居的爺爺,被壓死在了瓦礫下,我想、我想繼承我爹的衣缽!”付文璋壯著膽子道。“我、我也想,我爹娘就是因為沒有得到大夫及時的救治才死的,我想做個大夫,以後救很多很多的人!”另兩個孩子也跟著附和。“行。”謝見君滿意地頷首,“既然如此,今日就隨本官回府城,本官尋先生來教授你們醫術。”,說著,他回眸看了一眼曹靖舟,“曹知縣舍得割愛?”“當當當、當然舍得!”曹靖舟點頭如搗蒜,他是沒想到自己不過隨口一提,謝見君居然要在城中建醫塾,這若是有個正經能習醫的書院,還愁沒有大夫!兩頭都應許了之後,謝見君將這三個孩子帶走,暫且安置在安濟院中,半月後,他便令府役在府衙門口的告示欄上,張貼了要成立醫塾的通知。新告示一貼,立時就引來了不少百姓的關注。“大老爺,您給念念這告示上寫的啥哩?”大夥兒好聲好氣地懇求道。府役清了清嗓子,“這知府大人要招收識字的孩子,送去醫塾裏麵習醫...““攏共學習五年時間,這五年中所有的束和食宿費皆由官府承擔,但五年學成後要在惠民醫所任職六年,若不任職,另謀生路,則需要還清這筆錢。”“這教書的先生,都是由惠民醫所的大夫輪流擔任,通過入學考試後,方能入學,且一月一次小考,半年一次大考,凡小考五次,大考兩次未能通過者,則被勒令退學。”“什麽?要識字的娃娃?”剛聽完告示,有人立馬就不樂意了,“咋地,不識字還不許上學了?”“還得入學考試,考不過就不要?”“考不好要退學,這未免也太嚴格了!”.....告示欄前吵吵鬧鬧,謝見君早料到此告示一貼,定然會起風波,故而聽著動靜,便從府衙內踱步出來。“人命關天的大事兒,豈能兒戲?”眾人被噎了一嘴,三三兩兩地不吭聲了。好半天,“知府大人,那文誠書院都能收女子和哥兒,醫塾收不收?若您肯要,我明日就送我閨女過來,她跟著我老丈人念過些書,是識字的!”一漢子倏地出聲,打破了此時的安靜。謝見君頷首,“不論身份年齡,隻要識字,並且能通過考試,皆可以入學。”那漢子寬了心,當即便推開人群,急急慌慌地往家裏趕,瞧那著急模樣,是生怕知府大人出爾反爾呢。餘下的諸人反倒是麵麵相覷,躊躇不定。“大夥兒不用急著做決定,本官還有一事兒要說。”謝見君頓了頓,“醫塾成立後,原本文誠書院的兩個醫科班會跟隨醫塾搬到甘州學府,另還有幾個學生考中了秀才,並入了學府讀書,遂空出來數十人名額,可以安排更多的學生入義學。”“可算是等著了!我兒的年齡馬上就要超了!”“太好了,我們家孩子有不花錢的書念了!”文誠書院招生的消息一放出來,人群中可比醫塾熱鬧多了。“別高興得太早....”謝見君擺了擺手,示意大夥兒先行安靜下來,“不是想念書就能念書,義學的學規一樣嚴格,考試不過,亦或是講堂上表現欠佳,一樣會被勒令退學,今年文誠書院便退了五名濫竽充數的學生。”話雖如此,但自家孩子能免費讀書的喜悅,顯然已經蓋過了被退學的恐懼,眾人一掃方才的陰霾,一個個喜著臉散去,就等著三日後帶著孩子過來報名。湊熱鬧的人群一散,宋沅禮冷不丁出現在府衙門前,“知府大人,您今日喚下官前來,所為何事呐?”謝見君聞聲,眸光一沉,“人多眼雜,回府衙說吧。”“得得得,數日不見,知府大人還跟本官賣起關子來了..”宋沅禮不明所以,跟在身後嘰嘰咕咕地念叨些有的沒的,兩人前後腳進了府衙大堂,謝見君從公案右側的一打文書中,抽出一封明顯同其他有異的書信,迎麵丟進了宋沅禮的懷中。“啥東西還得本官親自看...”宋沅禮接過書信,漫不經心地將其展開。下一刻,較之以往高出數十倍的驚呼聲在府衙響起。“什麽?老子升官了?還是京官!”第229章 “戶部主事, 正六品...”謝見君輕呷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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