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般坦蕩直白,不掩飾情愫的熾熱眸光瞧著,雲胡耳尖羞紅,一時竟忘了自己往下要說的話,須臾,才抿了抿唇,試探著問道:“你覺得如何?”“你說的有道理,這錢誰都可以賺,咱們也行,就是你…”謝見君頓了頓聲,“你何時去白頭縣,我陪你去一道兒同去。”“這哪裏能行?!”雲胡大驚失色,“你若跟我一起,便是跟拿刀架在商戶脖子上,逼他們買咱家的蘋果罐頭有什麽區別?不行不行,你不能去!”謝見君啞然失笑,心道小夫郎這是嫌他礙事兒了,隻是那白頭縣,單單隻是來回也要兩日,他實在不放心雲胡第一次獨身出門,就去這麽遠的地方。但看他的架勢 ,斷然是不會讓自己跟著,便以退為進道:“那我就留在家中照顧大福,讓小雲掌櫃放心在外談生意,莫要有任何顧慮,可還行?”雲胡點頭,雖說大福自出生起,就從未離開過他身邊,但此番去白頭縣,人生地不熟,他定然顧忌不上這崽子,現下謝見君開了口發了話,大福又並非是聽不進話的執拗性子,凡事隻要同他好好說,有自家阿爹陪著,也是能答應的。“大福跟著你,我自是能放心的,隻不過算著日子,滿崽的生辰就要到了,我等著過了端午再走。”“也好,他過生辰,總歸是希望你在。”謝見君應聲,“大河叔年紀大了,早些年幹多了農活,如今腿腳不便,怕是不合適長途趕車,我讓李盛源隨你同去...對了,鋪子裏的夥計,你要帶上誰?”雲胡無意識地叩著案角,似是在躊躇些什麽,“嗒嗒”的敲擊聲響在寂靜的書房中回蕩。謝見君也不催促,靜靜地瞧了他片刻,少頃,小夫郎薄唇輕啟,“就帶周娘子吧,我先前同她提過此事,那會兒她便應下了,說是蘭月如今在義塾裏念書,上下學都跟著府裏接送先生的馬車一起走,用不著她操心。”“就帶這兩個人?”謝見君睫毛輕顫了顫,眉心皺得愈發緊了。“我是去談生意,又不是行軍打仗,帶那麽多人作甚?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哪裏有匪徒敢造次?”雲胡不以為意,“生意嘛,能談下來就談,談不下來就作罷,我且不強求,大不了就當是見見世麵了。”謝見君愣了下,隨即歪著腦袋低笑幾聲。“怎麽,是我說錯話了?”雲胡不解地問道,冷不丁身子一輕,眨眼就被人扣住細腰,不由分說地拽進懷裏。“你沒說錯什麽,是我小瞧咱們的小雲掌櫃了,本想著寬慰你兩句,誰知我這做夫君的人,尚且還沒有你想得開呢。”雲胡被這半誇獎半哄騙的話,逗得笑彎了眉眼,回過神來,捏了捏謝見君柔軟的後頸,“我這一去數日,家裏可就拜托給你了,我聽說東哥兒娘家村子裏賣杏,正巧順路過去瞧瞧,若是合適的話,就收些回來,左右桐塢村的蘋果都賣得差不離,是時候該上新了,見天兒被這蜜津津的蘋果味兒熏陶著,整個人都快要變成蘋果了....”“那我嚐嚐你這顆蘋果甜不甜...”謝見君抓起小夫郎柔軟的手,抵在唇邊輕輕地啃咬了一口,他舍不得用力,隻在手背上留了個淺淺的印子,繼而又重重地親了下去。雲胡被撩得身子陣陣發軟,見勢連忙往回抽,半路又被拽著纖細的手腕,給扯了回來。謝見君向前貼近了幾分,幾乎要同他鼻尖蹭著鼻尖。小夫郎微微後仰,如明珠一般澄澈溫潤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他。“逃什麽?”一瞬間的愣怔過後,謝見君猶如食不饜足的猛獸,褪去清正自持,端方雅致的皮囊,露出了鋒利的獠牙,將初入人間的小綿羊撕咬研磨,拆筋剔骨,吞進腹中。雲胡細弱的嚶嚀聲都變了腔調,被緊扣住後腦,整個人動彈不得,神思在如藤蔓一般瘋漲的情,欲中,被侵蝕得潰不成軍。“阿爹,爹爹....”去而複返,又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的大福倏地出聲,他啃著手指,茫茫然地看著麵前聽著動靜而火速分開的倆人,好奇道:“你們在幹什麽?”“爹爹方才眼睛裏進了沙子,阿爹給吹吹呢。”謝見君麵不改色地扯了個謊,半點不見被當場抓包的窘迫。雲胡臊得臉頰緋紅,訕訕地僵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恨不得現下找個地縫鑽進去。然大福乍一聽,立時便著急地蹬蹬蹬邁著小短腿,朝他小跑過來,小崽子個頭尚不及他腿根,隻得費勁地踮起腳尖,扯了扯他的衣袂,“爹爹不怕,大福也給你吹吹!”“已經沒事了,多虧你阿爹,沙子從眼睛裏偷偷跑掉了。”雲胡心懷愧疚地將謊話圓了過去,回眸睨了一眼坐在書案後,側身支著腦袋,笑得一臉無辜的始作俑者,好似在說,瞧你幹得好事兒!謝見君起身繞過書案,上前撈起自家乖乖軟軟的好大兒,頂在肩頭上,“走嘍,阿爹帶你去飛高高!”說著,一大一小晃晃悠悠地就往書房外走,經過小夫郎身側時,他眉梢微挑地眨眨眼,眸色中盛滿了狡黠。雲胡一陣氣憋,忍了又忍,末了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幼稚鬼...”入夏後的天氣愈發熱了起來,端午節過後兩日。一大早,雲胡就將大福喚來身邊,這腹稿打了好幾日了,臨走,總得要說出口。“大福,爹爹這幾日出趟遠門,你在家裏幫著爹爹照顧好阿爹,行不行?讓他按時吃飯,早些歇息,莫過於操勞…”“我這般年紀了,有手有腳的,還須得一個小娃娃看顧?”謝見君抱臂靠在一旁,笑問道。雲胡不搭他的話,兀自絮絮叨叨地囑咐著大福。大福沒聽一句,都用力地點點頭,早先就被謝見君打過預防針,今個兒知曉雲胡要走,他也沒哭沒鬧,“爹爹放心,等你回來,我保準把阿爹養得白白胖胖!”似是怕雲胡不信,他還像模像樣地拍了拍胸膛。雲胡失笑,半蹲下給他扯平了攪亂的衣襟,“最多五日,爹爹一準就回來了。”,他頭一回跟大福分開這麽長時間,心中不舍之意泛濫,連帶著眼圈都泛上了粉紅。“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謝見君瞧著他神色不對勁,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雲胡慌亂地洇了洇眼尾,再開口時,聲音帶上了幾分潮濕,“這都裝好了,就要出發了。”“我送你。”謝見君接過他手中的布兜,一麵抱起看著也不似平日歡生的大福,騰出來的空,又牽住他的手,“左右不過幾日光景,你出門在外,銀錢莫要不舍得花,吃好住好,若生變故,隻管顧著自己....”聽囑咐的人從小崽子換成雲胡,他緊抿著唇,心不在焉地隻顧著應話,也不知真正聽進去多少,謝見君心軟得厲害,送他上馬車時,避著人,貼了貼他的額前,“實在放心不下,要不再過兩日?”事業心高漲的小雲掌櫃一聽這話,當即從溫柔鄉中抽身而出,“有你在,家裏沒什麽放心不下,我想去看看。”謝見君眉心微動,“既是如此,那我預祝小雲掌櫃心想事成了。”磨磨唧唧了半刻鍾,到底是把人送走了。大福被滿崽抱著,笑眯眯地衝馬車裏探出半麵的雲胡揮手,待馬車愈行愈遠,不見了影兒,他烏溜溜的眼眸眨巴眨巴,掛在羽睫上瑩白的淚珠,終於撲簌簌地砸落下來。若不是阿爹說,爹爹看到他掉眼淚,定然舍不得走,他也不至於艱難忍到現在。謝見君瞧著他這淚眼婆娑,明明心裏很難過,卻緊繃著臉頰,硬裝著堅強的小可憐模樣,心裏都軟成了一汪春川,當下就把人抱過來,一麵斂起袖子給他擦眼淚,一麵低低哄道,“不哭不哭,知道我們大福忍得辛苦,阿爹帶你去騎馬,如何?”“出去騎馬?”身後的滿崽皺起眉頭,“阿兄,你今日不去府衙當值?”話音剛落,陸正明牽著兩匹馬從後院偷偷摸摸地拐出來,“大人,咱們也該走了...”謝見君頷首,回眸笑眯眯地衝著滿崽招了招手。滿崽一陣惡寒,滿身汗毛悉數都豎起來了,但凡他家阿兄這般瞧著自己,便是一準沒什麽好事要交代。果真,“滿崽呐....”謝見君湊近,拍拍他的肩膀,擺出一副長輩做派,語重心長地緩聲道:“你如今過了生辰,便是又年長一歲,該到要承擔起責任的時候了,為了更好地鍛煉你,阿兄決定帶著大福去趟東雲山,過幾天回來,這家裏和鋪子的事兒,就拜托你幫忙看顧了。”說完,不等滿崽跳腳地應聲,他抱著大福翻身上馬,逃也似的朝著城門口疾馳而去,動作之快,仿若身後有餓狼追著一般。“這這…主君怎地突然要去東雲山,之前也沒聽他提過啊?”將將反應過來的昌多滿目錯愕。自認早看穿謝見君心思的滿崽,聞之撇撇嘴,“他說的話,你也信?保準不放心雲胡,偷摸跟著白頭縣了....”第173章 晌午日頭正盛, 馬車“噠噠”地行駛在坑坑窪窪的官道上,濺起陣陣沙霧。“李先生,等過了這一段路, 咱們找處陰涼的地方, 歇息上個片刻再走吧...”雲胡捏在手中的折扇輕挑起竹, 朝著駕車的李盛源招呼了一句。“好嘞!”李盛源爽快應聲, 扯了扯套在馬背上的韁繩, 嘶鳴的長嘯裹挾著清脆的搖鈴聲, 在蒼翠山林間回蕩。“大人,夫人的馬車是要在前麵停下了。”陸正明聽著動靜,回身稟告給謝見君。“嗯…”謝見君微眯了眯眼,探身望了眼數丈外朦朧的馬車影兒,喃聲道:“一會兒他們停下, 咱們也歇歇…”“阿爹,我們為什麽要在爹爹身後走, 不與他同行呢?”大福小臉兒曬得紅撲撲, 褪去了剛出城時的那股子新鮮勁兒, 現下被顛得有些蔫巴, 他不懂自家阿爹分明說的是去東雲山,可出了城,便一直跟著馬車。“你想不想見爹爹?”謝見君整了整衣袂,給好大兒擋住毒辣的日光。“想見!”大福想也不想地應聲, 仿若這話含在口中燙嘴似的。謝見君一窒,抬袖輕敲了敲他的腦袋,酸溜溜地說:“你這崽子, 從前我出門時,可沒見著你這般惦記我。”大福回身圈住自家阿爹, 他胳膊短,隻能環個半圓,卻也是牢牢地抱住謝見君,像小雞啄米一般,啄了他滿臉的口水,“大福喜歡爹爹,也喜歡阿爹,都喜歡!”謝見君哭笑不得,總覺得似是被哄了,又像是沒被哄,他吐了口氣,縱容笑道:“小崽子,你倒是還挺會端水,兩邊都知道要給自己落個好...”將將過了三歲生辰的大福不曉得什麽叫端水,但阿爹方才問自己想不想見爹爹,他心中高興,揪住謝見君的衣袖,一個勁兒地追問如何能見。“這還不簡單?”謝見君故作高深地賣起了關子,眼見著好大兒那雙像極了雲胡的圓眸中,盛滿了亮晶晶的碎芒,他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兒...”說著,他豎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諄諄誘導,“爹爹此行是有要緊的事兒去做,咱們就悄悄地跟在他身後麵,暗中保護他的安危,如何?”大福用力地點點頭,他看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隻知道不會跟爹爹分開了,“我們是不是不能被發現?”他特地壓低了音調,極小聲地問道。謝見君見自家兒子如此上道,笑意幾乎要裂到耳朵根,他壓著揚起的嘴角,半哄半誘騙道:“若是被發現了,咱們就得被爹爹趕回家了,大福也就不能一直跟爹爹在一起了。”大福緊抿著嘴,探手扯了扯謝見君的小拇指,煞有其事地同他拉個鉤,“那說好了,阿爹可不能反悔的!”“阿爹想來說話算話,何曾糊弄過你?”謝見君信誓旦旦道,將最麻煩的一事兒解決了,他眸底笑意再遮掩不住,說到底並非是他粘人精,一步都離不得雲胡,隻這小夫郎如今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人了,他擔心歸擔心,但也不想將人困在一隅宅子裏。況且,當初這甘盈齋,是他鼓勵雲胡一手操辦起來的,如今更是什麽阻攔的話也說不得,不過好在這次要去的地方是白頭縣,尚且還在他的管轄地域內,明著不能跟,暗地裏也能去瞧瞧,但倘若要出甘州,他就當真不能隨行了,這律法有令,地方官員未經傳召,不得擅離轄地。遙遙追著小夫郎的馬車走了大半天,日暮西沉才瞧見白頭縣的城門。謝見君離著車隊數丈遠便下了馬,帶著大福在城外茶攤上歇了歇腳。“大人,咱們何時進城?再晚些怕是要關城門了。”陸正明將韁繩拴在茶攤旁的樹上,前來詢問。“不急,等夫人過了城門口,咱們再走...”,謝見君招呼他坐下喝盞茶,自己衝了衝茶盞,給身側的大福斟了杯涼白開,“來喝點水潤潤嗓子,這一路嘰嘰喳喳,喉嚨都要冒煙兒了吧?”“阿爹,喉嚨為什麽會冒煙?是像一樣噴火嗎?”大福雙手捧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輕啄著,還不忘空出嘴來表達自己的疑問。謝見君將茶杯又往他麵前推了幾分,一本正經地哄騙道:“是這樣沒錯,你再不喝水,一會兒就要噴出火了,到時候把你爹爹招來,咱二人城都沒進就得收拾鋪蓋回府城了。”大福連忙猛灌了一口,將喝完的茶杯倒放過來給他瞧,“阿爹,我都喝完了,不會噴火了。”“嗯,很好。”謝見君苦笑著誇讚了一聲,心道他們家雲胡可真是辛苦,這小崽子一路過來跟十萬個為什麽似的,途徑何處,都有八百個問題等著他,從花兒為什麽是紅的,到馬為什麽不會迷路,巴巴個不停,單是聽著,他便已經覺得口幹舌燥,也不曉得小夫郎平日裏到底是如何應付這小話癆的。被念叨的雲胡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他揉搓了兩下鼻子,裹緊了身上的外衫,“周娘子,可是路引有什麽不妥,怎麽衙役還不放咱們過去?”周時雁輕扯開竹的一個小角,麵露難色道:“主夫,這看守城門的護衛見咱們是商戶,非得要看咱們馬車上的罐頭哩!”“他要看,你便拆一罐於他,既是衙役,便好生配合他們。”雲胡體貼道,此番入白頭縣,他特地帶了一車的蘋果罐頭,就為這,還多叫了兩個店裏的夥計,想著衙役公務在身,要看就看,也無妨。誰知,一盞茶的功夫,周時雁回來回話,“主夫,他們要全拆開,說咱們帶這麽陶罐進城,萬一摻雜了旁個東西,他們擔不起這責任。”“這怎麽能行?!”雲胡挑了挑眉梢,有些不悅。如今這六月天,糖水罐頭一拆,保準存放不住,到時還沒往外賣就都壞了,他們可不白跑一趟?“主夫..”周時雁壓低聲音,“我瞧著他們不是真的想檢查,倒像是,想從中咱們這兒撈些什麽...”她話說得隱晦,但雲胡一聽就明白了,他掀開車窗簾,衝著李盛源招了招手,待人過來,便湊近耳語了幾句。李盛源會意,原本嚴肅的臉上立時掛上了一抹諂笑,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布兜,又從馬車上搬下了幾罐糖水罐頭,踱步到死活不肯讓他們過去的衙役跟前,趁旁人沒注意,先將小布兜塞給了衙役。“幾位大哥,您看天兒這麽熱,你們在這兒當值也不容易,一點小心意,我們掌櫃的,請諸位吃盞酒,解解暑氣。”領頭的衙役顛了顛小布兜,聽著其中清脆悅耳的叮當聲,倏地眉開眼笑,側身讓出了進城的路,“還是你們掌櫃的懂事,出門在外,人都學得機靈點...”“是是是,衙役老爺教訓的是,小的受教了。”李盛源忍下心中的惡心,討好地阿諛奉承了幾句,“小的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若有得罪之處,勞煩老爺們見諒,這陶罐裏裝的是我們家的果肉罐頭,還請您笑納。”那衙役早聞著甜津津的香味了,本想著扣下些瞧瞧是何東西,如今見這人如此上道,心裏甚為滿意,當下便指揮著李盛源,將糖水罐頭搬到陰涼地兒去。“妥了?”雲胡在馬車裏等了片刻,才等來了李盛源,他探出半麵,低聲問道。“都辦妥了。”李盛源應道,“又是要錢,又是要東西,這衙役的臉皮怕是比城牆都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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