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老師, 您此話為真?那京兆府尹劉文生,當真是在南豫州幹著侵地斂財的事兒?”被秦師爺請來的太子,進門便急急慌慌地問出了這句話。“太子殿下莫急, 請先入座, 容微臣同您細細道來。”師文宣不緊不慢地迎他入上座, 招手讓秦師爺搜集來的情報, 拿給他瞧。“這、這、”太子緊捏著手中的情報, 指骨咯吱作響。半晌,他重重地摔在案桌上,“這劉文生簡直就是無法無天!誰給他的膽子,讓他在南豫州一手遮天!”“殿下息怒,微臣現覺得,單靠劉文生和他那個娘家舅子, 生不出這滔天的膽子來,背後定然是有人授意。”師文宣沒明著提點, 但太子作為一國儲君, 如何聽不出他的畫外音?當即便沉下聲, “你是說, 老三也跟著摻和其中了?”“殿下您盡可想想,這些年,三皇子在外大肆籠絡朝廷重臣,所用的金銀來自於何處?那戶部的錢兜子, 被聖上牢牢把著,可不是他能插進手去的...”太子輕歎一聲,恨鐵不成鋼道:“如今父皇重農抑商, 倒是給了底下人兼並土地,聚斂財富的機會, 官不為官,苦的就是咱們的黎民百姓,百姓都不得耕,哪得食?!老三眼巴巴望著那個位置這麽多年,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嗎?”“殿下,現在不是討伐三皇子的時候,您要盡早做決斷,這南豫州的商隊可是快要入京了,再有個半月,聖上便要封印,若將此事拖到了年後,恐會生變!”師文宣苦口婆心地相勸道,朝堂之事瞬息萬變,如果不能趁熱打鐵地一舉拿下,還不知明朝是個什麽光景。太子臉色一變,“老師所言極是,趁著老三不在上京,咱們幹脆利落地處置掉劉文生,待老三從邊防回來,一切塵埃落定,任他如何撲騰,也掀不起什麽波瀾來了。”師文宣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但見太子一臉喜意,似是勝券在握,又禁不住地敲打了兩句,“殿下想要扳倒三皇子絕非易事,但若經此一事,能斬斷他的一條臂膀,亦能讓他大傷元氣...還有,您務必要早做打算,開年京兆府尹的位置一空出來,就得抓緊將自己人推舉上去,如果讓三皇子奪了先機,咱們今個兒可就白忙活了。”太子自是知道其中的要緊性,但推舉何人,他得同師文宣二人再仔細商量,眼下還是先把劉文生揪出來,好打三皇子一個措手不及。如此,隻過了小半月,師文宣就把劉文生連同任成富等人一連串拔根而起,他身為吏部尚書,本就有監察文武百官之責,彈劾一個從三品府尹,於情於理都站得住腳,加之有刑部審訊的供詞在,崇文帝連年都沒讓過,當即就判了處斬。待三皇子收著消息,著急忙慌地趕回來時,京兆府尹的位置已經空缺。謝見君是在臘月二十五,去尚書府接昌多時,才從秦師爺那兒,知曉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著實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居然幫著太子,扳倒了三皇子的“錢袋子”,一時心緒複雜,又感歎他家這位先生,不出手則已,這一出手,就是又準又狠,趕在年節封印前,直接掐斷了三皇子的命脈。聽說三皇子在大年夜的家宴上全程黑著臉,臨著散宴時,還耍起了酒瘋,招來崇文帝一通訓斥,罰他在府中反省一個月。三皇子的新年沒過熨帖,但謝府的除夕,卻是熱鬧得很。一早,謝見君正摟著雲胡睡安穩覺呢,院門被叩得“咣咣咣”作響,他翻了個身,捂住小夫郎的耳朵,意圖再賴個床。卻不料季宴禮的聲音打院子外傳來,“見君,你還不起?今個兒可是年三十呐!”謝見君一場好夢被攪了個徹底,就連雲胡,也跟著揉揉惺忪的睡眼,迷瞪著問道:“他們怎麽來了?子昨個兒還說今日要回尚書府過年呢...”“準是同家裏又鬧起來了。”謝見君知道季宴禮的脾性,當初能應下去尚書府吃頓家宴,多半是為著師念新媳婦頭一年進門,別招人說閑話,但三人如今一大早就跑來他這兒,肯定是出事了,他摸索著床邊的衣裳,打著哈欠,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這大過年的,子他爹可真不消停..”雲胡撐著腰慢騰騰地爬起身,他如今身子重了,一舉一動都費勁得很,夜裏腿腳還總是抽筋。謝見君往他身後墊了個軟枕,從昌多那兒接過剛燒開的熱水,濡濕了手巾,給他抹了把臉。待二人浣洗完,從屋中出來,季宴禮早已經等得百無聊賴了。李大河夫婦忙著做年夜飯,師念同三小隻玩得歡,餘下他一個“孤家寡人”,幹巴巴地坐在院中石凳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家裏怎麽了?”謝見君先將小夫郎安置好,才湊過來問道。“大過年不說掃興的事兒...”季宴禮眉宇間印著煩悶,他擺擺手,一副不是很想提的樣子。謝見君了然,將此事兒不動神色地揭了過去,“既是過來了,晚些吃完年夜飯再回吧,師念能來,雲胡也挺高興的。”一聽這話,季宴禮登時就換上另一幅麵孔,銀白折扇在掌心裏顛了顛,一臉諂笑道:“到底還是師弟懂我,左右家中冷鍋冷灶,倒不如來你這兒蹭頓飯,好湊湊熱鬧!”謝見君知道他就是在等自己的這句話呢,當下挑了挑眉梢,語氣涼涼道:“飯不能白吃,你可得用幹活來換。”“成交!”季宴禮滿心歡喜,對應下這話的嚴重性一無所知。於是,先蹭了一頓早飯後,二人便開始幫著李大河夫婦,腳不沾地地從日出忙到了日落,又是切菜殺雞,又是剁肉和餡兒,一直到酉時過半,才停下來喘口氣。暖烘烘的堂屋中,爐火燒得正旺。搬來上京的頭一年,謝見君領著大夥兒舉杯,慶祝新年吉樂。第123章 天黑透了, 街道上民宅中到處都是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滿崽打早起就一直盼著,現下聽著這動靜, 心裏直癢癢, 三口兩口地咽下小半盤餃子, 便拉上子往屋外跑。臨走到門口發現昌多沒跟上來, 他回身招招手, “昌多, 快來!別跟他們一堆無趣的大人悶在一起,阿兄買了好多鞭炮,我帶你放鞭炮去!”昌多站在原地沒動,他自覺自己被謝府收留,理應是要多些幹活, 伺候好主家,哪裏能像小公子那般肆意。“去吧, 昌多 ”, 雲胡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這兒不用你幫忙了, 一道兒去玩吧。”昌多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謝見君,得了他的點頭首肯後,才恭敬地拜了個禮,跟在滿崽和子身後出了門。季宴禮的眸光淡淡掃過他身上穿著的緞麵棉衣, 低聲道,“你二人倒是對這個孩子挺上心。”謝見君正忙著給雲胡挑魚刺,聞聲微微抬眸, 輕笑一聲,“不過一個孩子罷了, 左右家裏長輩都已經不在了,總不能事了之後,放他流落街頭吧?。”“說的也是。”季宴禮應和道,“看上去是個老實巴交的性子,留在你府上,將來能跟滿崽做了個伴兒,就是怕京兆...”他還想再問問劉文生的事兒,冷不丁謝見君衝他使了個眼色,截斷了他的話。“雲胡,你不是想讓我幫你看看小肚兜的繡樣嗎?”,正捧著茶盞一小口一小口淺酌的師念驀然出聲,她瞧出謝見君大抵是不想讓雲胡知道官場上太多的事兒,故而極有眼力見兒地拉上懵懵懂懂的小夫郎,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臥房。待屋門掩結實,季宴禮斂回目光,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你沒跟雲胡說昌多家的事情嗎?”謝見君提了口氣,搖搖頭,“沒說那麽詳細,你也知道,雲胡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大夫叮囑過,不讓他情緒波動得太厲害,我就挑揀著那些無關緊要的,同他講了講,光是聽著侵地的事兒,前兩日就已經睡不好了,還做起以前的噩夢。”“哎…”季宴禮輕歎,“別說是雲胡了,我剛聽說時,都替你捏了把汗,撿個孩子,都能撿出這麽多事兒來...”“便是碰著了也無法,換做是你,難不成你會眼睜睜地瞧著?”季宴禮被噎了一嘴,細想之下,若是自己先遇著這小哥兒,也並非會選擇獨善其身,”你就慶幸吧,我的好師弟,好在這後麵的事情,都是先生一手操辦的,三皇子若真要追究起來,未必會把賬算在你頭上!況且,這年後一開印,光是這從三品的京兆府尹的位置,就足夠兩位殿下爭一段日子了,不過他們在朝中都有自己的勢力,這會兒恐怕已經挑好了合適的人選了,就是不知道太子這邊,會是要推拒誰上位....”謝見君夾起一筷子菜,不由分說地塞到季宴禮嘴裏,“朝堂之下不談政事,大年下的還得跟著動腦子,你累不累?”“你你你你...”季宴禮手指著他,磕磕絆絆好半天,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幹脆端起酒杯,仰麵一飲而盡,辛辣的酒釀順著喉嚨湧進腹中,燒起一片滾燙,他抹了把嘴,端起了師哥的架子,“你呀,還是自己小心一點吧。”“是是是,師哥都說得對!”謝見君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盯著臥房門,這扇門後麵,有他拚死想要保護的人,他自是會萬般小心,謹言慎行。許是因著心底都壓了事兒,一壺竹葉釀剛見底,倆人臉上都見了醉意。說是今夜要不醉不休,謝見君心裏記掛著雲胡,怕耽誤了事兒,不敢真的讓自己醉倒過去,麵前的酒杯一空,他便認了輸,說什麽也不再喝了。季宴禮自覺贏得無趣,又曉得他酒量的確不咋地,也沒硬逮著人勸酒,墊了兩個餃子,塞了塞縫兒後,就招呼師念和子離開,臨近子時,他們仨還得去白雲寺敲鍾。人一走,屋裏就清淨下來,這會兒家家戶戶都圍在火爐前守歲火,連鞭炮聲都沒了動靜。“睡著了?”雲胡掌燈,輕手輕腳地邁進東側臥房裏。“睡得可沉了...”謝見君將懷中睡熟的滿崽,平放在床上,扯過一旁的棉被將人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又把灌滿熱水的湯婆子塞到他腳邊上,確信這小家夥不會蹬被子,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將床幃放下來,"玩得累壞了,現下怕是有人在他跟前說要給壓歲錢,都醒不來呢。"雲胡捂嘴偷笑,“還不是你給他買了小半馬車的鞭炮,既是自己寵著,何來嫌棄人家恃寵而驕?”“好好好,我的錯,我的不對..”,謝見君上前,驟然吹滅了他手中的燭光。黑漆漆的夜幕,鋪天蓋地壓下來時,雲胡隻覺得身子一輕,須臾間,自個兒就被一整個打橫抱起,他慌亂地環住謝見君的脖頸,皺著臉嗔怪道,“你慣會嚇唬我!”“小夫郎這是說的哪裏話?”謝見君抿抿嘴,他的眸光溫溫柔柔地落在雲胡身上,似是重重朦朧的月影,繾綣又纏綿,“有道是‘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這做夫君的,想抱抱自個兒如星月般皎皎的心悅之人,何來嚇唬一說?”雲胡溺在這滿當當的深情之中,隻覺得心底那汪春川,乍然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他垂眸低下頭,掩藏在暗色中的臉頰,燒起了兩抹紅暈。“反正我說不過你,便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謝見君如何瞧不出他的羞色,連忙緊了緊懷抱,大步穿過堂屋,朝著西側臥房走去,每一步落腳,他都踩得穩穩當當,給足了懷中人踏實。被小心安放在床上,雲胡托著小腹翻了個身,柔聲問起,“明日,咱們要去尚書府拜年嗎?”謝見君點點頭,拿軟枕墊住他的腰,“咱們早些去早些回,宴禮和師念要初二才會回娘家,正好錯開時間,等從先生那兒拜完年回來,便是悶在家中不出門了,好好陪著你,如何?”“我才不信你呢!”小夫郎撇撇嘴,“一準下了拜帖,就又得出去應酬了。”“若非必要的宴會,我就都推了去,陪你在家中散散步繡繡花樣,亦或是你想吃些什麽,想去哪兒轉轉,我都陪著你..”似是怕雲胡對自己不放心,謝見君還舉手做了個保證,其誠意天地可鑒。雲胡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挑了挑眉,勾起一抹淺笑,“行!”初一一早,剛過辰時,鞭炮聲便如同趕場子一般,暄炸起來。謝見君驚醒,宿醉之後,腦袋裏似是倒入了一大勺漿糊,暈暈乎乎,攪著太陽穴突突突地疼,“這群熊孩子”,他暗自嘀咕一句,往身側一摸,連被窩裏都是涼颼颼。“阿兄,起床了!”滿崽蹦蹦地推門進來,迎麵丟過來一白雪球,直直地灌進了謝見君的衣襟中,冰得他當下就打了個激靈,向前撲了撲身子,作勢下炕要逮人。小家夥腳底下跟摸了油似的,一溜煙又躥了出去,不及片刻,雲胡探進半個腦袋,“我們在院子裏堆了雪人,你要不要來瞧瞧?”謝見君對上乖乖軟軟的小夫郎,一腔起床氣被澆滅了個幹淨,等到他穿戴好衣衫,邁出屋子,正瞧見許褚裹得厚實實的,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圍爐煮茶。“先生也起得這般早?”他上前,拱手作了個拜年的禮。許褚笑吟吟地遞給他一杯剛剛烹煮開的熱茶,“年紀大了覺少,聽著這倆孩子在外打雪仗,忍不住出來湊湊熱鬧!”“這院子冷,等讓大河叔給您多添些碳火“謝見君接過茶盞,握在掌心裏取暖,“昨個兒年夜飯,您也沒吃多少東西就歇下了,今日可還覺得好些?要不要請大夫過府中來給您把把脈?”許褚擺擺手,不甚在意,“自打來了你這兒,每日都被好吃好喝地照料著,這身子骨都硬朗著呢,去年的冬衣都穿得有些緊,這年節下,莫要再去麻煩大夫跑這一趟了…”他見謝見君穿戴得齊整,曉得他們今日要出去拜年,便繼續道,“王婆早起煮了餃子,快些跟雲胡去吃上些,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吧,這家裏有我看顧著,不要緊!”“哎好。”謝見君雖是應著,但還是喚李大河又搬來一個火盆,擱放在許褚的腿邊上,前些年,許褚日子過得糙,落下了腿疼的毛病,現下可輕易受不得凍。“阿兄,我的壓歲錢呢!”小滿崽扔下堆雪的鏟子,飛奔著撲過來,將凍得冰涼的小手往謝見君衣服裏探。“小兔崽子,壓歲錢還沒拿到手,你就要凍死你阿兄?”謝見君捏住他不安分的手,往自己掌心裏捂了捂,哈出兩口熱氣,“既是玩雪,也不知要戴上手套,這若是凍壞了手指,開春怕是得生凍瘡了。”“不冷,雲胡也沒戴手套呢,你看他的手,凍得比我還要紅腫呢!”滿崽本著訓話不能自己一個人聽的原則,當即就把雲胡也給拉了下水。雲胡悄默聲地扔掉了手中的雪團子,抬眸對上謝見君略有些責備的眼神,假作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隨即拉起昌多的手腕,一並伸出手,討巧道:“壓歲錢!”“真是敗給你們了!”謝見君眉梢一挑,臉上的笑意沾染了幾分無奈,他從衣袖裏掏出自己一早準備的紅包,挨個分給麵前的三小隻。“阿兄,新年吉樂!”小滿崽眼前一亮,登時乖巧地拜了個年,回身就貓進了臥房裏,一瞧就是又偷著藏錢去了。“主、主君,新年吉樂!”長多忙不迭也跟了一句,他詫異地看著被擱放在掌心裏的壓歲錢,一時紅了眼眶,聲音裏也帶上了潮氣,“連我都有?”“那是自然。”雲胡壓了壓他的肩頭,溫溫和和地笑道:“收起來吧,趕明兒自己想吃點什麽想買點什麽,就讓滿崽帶你去,這上京城吃喝玩樂的地方,他都熟悉。”昌多點頭,似是想起了什麽,片刻,他難為情地小聲道,“我想過兩日,去給我爹娘燒些紙錢,跟他們說,我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雲胡一怔,回眸與謝見君對視一眼,悄然地歎了口氣,再看向昌多的眼神中不免帶上了幾分憐惜,“去吧,若是錢不夠,就跟我們開口,不用顧忌旁的,等這明後日,讓大河叔領你一道兒去,他知道路。”昌多兀自抹了把臉後,深深地一鞠躬,“謝謝主君和主夫!我以後會好好在府中做事兒,不辜負您二人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