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肯定是沒能力也沒條件製造出槍支炮彈來的,畢竟他隻是各理工生,不是國家造熱武器的科研人員,不過,一些簡單的爆破小玩意兒他還是能做的。應有初捧著手劄,思緒一不小心就扯遠了,他回過神來找到當初記錄珍妮紡紗機的這頁,開始專心研究起來。半響,“爹,要不您幫我看一下,”應有初托腮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看懂自己畫的草圖,隻得求助外援,“這一部分該用什麽連接起來?”應財表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走過來,實際心裏十分得意,“這難道不是你自己畫的草圖嗎?怎麽問起我來了?”“這可是我在桑定村畫出來的,時隔多年,認不出來也是應該的,”應有初狡辯道,末了還嘟囔了一句,“相比之下,看來我的畫技還是進步了不少。”應財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麽德行,他都懶得說什麽。於是兩人在營繕司討論起紡紗機的該如何連接的問題。應財近來應兒子的要求來營繕司教導幾百名工匠改造織布機,一開始聽到應有初讓他來官府教工匠時惶恐不已,想也沒想就推脫了。他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大字不識一個,怎麽能來官府教人呢。可最後還是架不住應有初的勸導,想著兒子有難,老子豈有不幫的道理,硬著頭皮來了營繕司,結果沒想到他剛來這裏就受到極大的尊重,幾百名的工匠對著他一口一個“應老爺”的叫著,叫得他那個心花怒放的。應財可能不知,拋開他是應有初他爹這層身份不說,就憑他們受了應有初兩天看不懂還要裝懂的草圖折磨,他們對應財的到來表示極力歡迎,簡直就是救他們於水火。應財做了一輩子的木工,現在能在營繕司教導工匠,這件事夠他吹噓後半輩子了。應有初一邊和應財討論,他一邊拿出紙重新畫著草圖。應財半眯著眼瞅著兒子用炭筆勾勾畫畫,時不時還要用白麵饅頭擦一擦,桌麵上擺放著不同大小的毛筆等物品。如果應財知道什麽叫差生文具多,他一定會這樣形容自己兒子的。經過他們和營繕司的共同努力,應有初總算在過年休假前把珍妮紡紗機的具體製作摸清了,隻等年後照著草圖做就可以了,可能具體做的時候還需要稍微改動一下,但這些比起他們這些天費心費力摳細節來說算是微不足道了。大越的年假是放七天,從初一前三天開始放,一直到初四收假。今年是應有初他們來京城過的第一個年,應宅的下人早就將宅子裏裏外外布置得十分喜慶,隨處可見的大紅燈籠和精美的窗花。應有初寫著對聯,俞安就和林嬸兒坐在一旁剪窗花,顆顆則是由應財抱著。前幾天應財和應有初兩人同進同出到營繕司上值,他陪伴顆顆的時間就少了很多,如今得了閑,他幾乎孫子不離手的帶著。應有初對此完全沒有意見,有了應財帶孩子,每天晚上就他和俞安兩個人睡在炕上不知有多幸福。應家的宅子是有修有地龍的,地龍連通了他們的臥室和大廳,不過燒地龍要耗費很多的木炭,他們也不是喜好奢靡之人,平時白天都用炭盆取暖,晚上才燒炕。想著過年了,他們才決定燒幾天地龍享受一把。大廳的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羊毛毯,加上燒著地龍,他們脫鞋踩在毯子上也是熱乎乎的,顆顆就被放在毯子上滿地亂爬。八個月的顆顆穿著俞安給他做的新衣服,是一套繡有“福”字的紅襖,袖口和領口處還有一圈毛絨絨的兔毛,戴著虎頭帽,看起來憨態可掬。應有初盤腿坐在桌前執筆認真的寫著對聯,突然感覺到腿被一個溫熱的物體抱住了,他低頭一看,是顆顆。應財轉身收拾地上玩具的功夫,一個沒看住,顆顆就爬到應有初跟前了,他費力的仰著腦袋,看到是自己熟悉的人後,對著應有初打招呼似的“哇”了聲。“你好呀,顆顆。”應有初回應著他。應有初瞧著顆顆虎頭虎腦的小模樣兒,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擱筆俯身抱起顆顆就來了個親親抱抱舉高高。顆顆被逗得“咯咯”直笑,晶瑩剔透的口水從他咧開的小嘴淌了下來。應有初拿過手帕替他擦拭幹淨,又點了一下他小巧的鼻頭,單手抱著顆顆繼續寫對聯,而顆顆剛會爬,怎麽會安分的趴在他懷裏呢,沒兩分鍾,顆顆就扭著身子,哼哼唧唧的要下去,怕摔了他,應有初隻得將他放回毯子上。重獲自由的顆顆以最快的速度竄出去,瞬間給應有初表演了一個什麽叫撒手沒。顆顆尋著聲兒爬到俞安身邊,結果因為速度太快沒能及時的刹住,一頭撞到軟榻下的木頭上,隨著“咚”的一聲響,顆顆仰翻在地,嬌嬌軟軟的哭了起來。一旁目睹全過程的應有初不厚道的嘲笑自己的傻兒子,顆顆聽到他的笑聲後,似乎哭聲又大了些。下午,應有初準備了四份年禮,裝的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但基本都是他們親手做的東西,比如一些蠶絲皂和冬天保濕且男女通用的潤唇膏等,還有他獨家秘方的鹵牛肉,再加上他手寫的對聯,最後附上使用說明,這份年禮簡直誠意滿滿。四份年禮分別送往孟閣老、翰林院的嚴老、陸景時家和羅平家。在冰天雪地的京城裏,年夜飯當然要吃熱氣騰騰的火鍋才有氛圍,大人圍著冒熱氣的鍋子吃年夜飯,宅子的下人則是聚在另一個房間吃著和主家同款火鍋,而顆顆隻能坐在自己的專屬嬰兒座位上看著他們大快朵頤幹著急。小孩子六個月就能吃一些軟爛的輔食,顆顆也不另外,他最喜歡吃的輔食就是用加了肉糜的粥。俞安自然早就給顆顆準備好了肉糜粥,用應有初做的軟勺舀了一勺熱粥,等放到溫度適宜才喂給顆顆。顆顆顯然等得有些著急了,剛吃了一勺又不停地拍著麵前的小桌板催促著俞安,應有初斜著瞅了一眼嗷嗷待哺的小崽子猛地起了逗弄之心,便主動攬過給顆顆投食的任務。應有初舀了一勺肉粥,吹涼後左右揮動著小勺子,顆顆的眼睛就集中在勺子上,“啊啊”的張大小嘴等投喂。“小飛棍來嘍~”顆顆“嗷嗚”一口吃了,滿足得兩眼都彎成小月牙。接下來顆顆為了吃輔食不得不配合應有初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語,什麽小飛機,小火車的,他太小了聽不懂,知道飛來飛去的勺子最後能進到他嘴裏就行。一旁的大人則是一臉迷惑的望著自得其樂的應有初,表示不理解。吃完年夜飯應財給所有下人都發了個大紅包,讓他們可以高高興興的過年,又給了應有初和俞安一人一個紅包,當然也沒忘記他的寶貝小孫子。應財將一個最大的且繡有福字的紅包壓在了顆顆的枕下,應有初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顆顆翹起來的小枕頭。翌日清晨,俞安睡醒後讓人送來熱羊奶,他拿著奶瓶回來正好顆顆剛醒,不哭也不鬧的撅著著小屁股到處拱,像個小豬一樣。俞安好笑的抱起顆顆,又在他身上四處拱,他摁住顆顆的腦袋,將奶嘴塞到顆顆嘴裏,這才安分下來。昨天應有初守歲,一直撐到子時過後才睡下,因此現在還在床上熟睡著,俞安便悄悄的抱著顆顆在一旁看著應有初睡顏。倏然他見到自己枕下有一個紅色物體,他俯身探去,摸到一個厚厚的布袋,明白這是什麽後,頓時眼中愛意湧動。這是應有初給他準備的紅包,晚上放在他枕頭下壓歲的,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待應有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此時屋內已經沒人了,暖黃的光束從窗口透進來,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中上下浮動。他緩了片刻後起身,穿戴好衣服剛要出門,突然想起什麽,回過頭在顆顆的枕下掏出一個紅包來,開心地打開一瞅,應財給顆顆包得不少呢。他嘴角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拋了拋到手的紅包。兒呀,年已經過完了,你還太小,這壓歲錢就由你爹替你保管吧。過完年假,應有初又回到營繕司上班,現在珍妮紡紗機還沒做出來,所以他依舊拖著應財和他一起去營繕司。畢竟營繕司那群工匠太笨了,都看不懂他的草圖。營繕司的工具和木材一應俱全,他們做起紡紗機的速度自然也快,不到五天,珍妮紡紗機就讓他們父子二人做出來了。應財功成身退,他還有別的事要忙,俞安之前在京城物色好了一家商鋪,年前就定了下來,現在還需要他去簡單的打理一番才能正式開業。珍妮紡紗機做好後,應有初迫不及待地開始實驗,營繕司的工匠們紛紛上前圍觀,將營繕司唯一的一塊寬大的空地圍得水泄不通。應有初慎重的組裝好紡紗機,依次裝上粗紗錠,正要正式啟用機器時,聽到外麵一陣嘈雜,接著就是一道尖聲穿破喧鬧聲,“陛下駕到!!”第119章 皇帝前幾天就看到工部尚書的奏折,說工部的工匠已經掌握改良織布機這項技術,織造局的織布機也派出三百名工匠進行改造,三天之內就能全部改造完畢。提高絲綢的生產力於國於民都是大事,處理完過年前留下的公務後,皇帝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今天得閑便親自來營繕司巡視一番。皇帝剛進門就瞧見寬闊的院子裏擠滿了人,他還以為是收到自己要來的營繕司的消息,這些官員主動集合在這裏迎接他的。待營繕司的人烏烏泱泱的跪倒一片,空地中心的珍妮紡紗機暴漏出來,瞬間就抓住了皇帝的眼球。“都起來吧,”皇帝揮了揮手又道,“地上放的是何物?”皇帝緩緩地朝紡紗機走去,營繕司的人也自覺的為皇帝讓開一條寬敞的路來。“回陛下,這是下官新做出來的紡紗機,”應有初在一旁介紹著,“這台紡紗機一次性可放多個粗紗錠,紡線速度是傳統手搖紡紗機的八倍。”此話一出,引起陣陣驚呼,一個頂八個,算上人力的話,紡線的效率是豈不是原來的百倍不止。皇帝聽後都不禁啞然,沒想到應有初能給他帶來那麽大的驚喜,略激動道,“可做好了?真有你說的這般神奇?”應有初肯定的回答了皇帝,應所有人的要求,他放上粗紗錠,開始了他的表演。被幾十雙眼睛盯著,說不緊張是假的,他倒是不怕這次紡紗機不成功,而是現在誇下海口了,等會兒演示失敗的話很尷尬。應有初在眾目睽睽下轉動大轉輪,帶動轉軸,拉出粗線,利用轉輪將粗線拉緊,同時線軸轉動繞上紗線,再拉動控製杆不讓細線錠回轉。重複以上步驟,就能將粗紗錠紡成細線。應有初抽出新鮮出爐的一段細線,他自己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皇帝奪過去捧在手心細細端詳。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帝手中的那段細線。旁邊的總管太監尖聲的“哎呦”一聲,又說道,“陛下,這紡出來的細線比好些經驗老道的秀女還要細膩。”皇帝拿著細線對著陽光仔細觀看,細線被紡得十分均勻,不由得滿意的點了點頭,遞給身後等候多時的公公,“拿下去給他們都看看。”應有初想起上一次在殿內皇帝也是這樣不經過他的同意就分享他的作品給別人看,不禁一臉無語,這皇帝還真是不管好的壞的都要給手下人欣賞一下。拿到細線的人對此也是讚不絕口。織布的速度有改良的織布機提高,原本還在擔心紡線的速度跟不上織布的速度,從而耽誤了絲綢的產出,沒想到應有初又製造出新的紡織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解決了這個難題。一個不到而立之年的人就有如此智慧,眾人被他折服的同時又在心裏暗自咂舌。珍妮紡紗機的成功讓皇帝喜不自勝,當即就封應有初為工部郎中,正五品,又賞賜黃金萬兩和一些其他的賞賜,如水果之類。每個朝代衡量標準是不一樣的,像是大越,金又分赤金,白金,銅金,所以皇帝說的賞黃金萬兩賞的是銅金,並不是真的就賞他一萬兩金子,折算下來差不多能有五六百兩就不錯了。試想真的賞他一萬兩黃金才嚇人,這麽多錢足夠養活一個軍隊了,皇帝又不傻,本來國庫就空虛,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賞別人一萬兩黃金。皇帝說的賞金萬兩不過是為了傳出去好聽些,真正讓應有初詫異的是封他為工部郎中,他一下就從七品編修晉升到五品郎中,這升官速度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雖然工部被稱為六部中的賤部,它的地位是六部中最低的,但工部掌握著營造和鑄幣的權力,也成了不少權貴的爭先搶奪的對象。應有初被封工部郎中的消息不脛而走,皇帝賞賜也沒有避開旁人,大張旗鼓的論功行賞,短短一天的功夫就傳得朝中上下無人不知,一時間,京中大大小小的家族都知道朝中出了位新貴。應宅很快也收到了來自各大家族的拜帖和賀禮,俞安之前參加過羅府的花宴,那會兒還受到京中世族不同程度的冷落。如今應有初剛獲聖寵,各大家族聞著味兒就尋了過來,又是送禮又是宴會的,甚至還有人送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奴婢過來,這打的什麽心思昭然若揭。俞安將禮品統統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還囑咐俞三看好宅中上下,萬不能有人私自收賀禮。俞三來京中這些日子一直跟著俞安學管家,對俞安言聽計從,下去狠狠的敲打了一番宅中的下人。晚上俞安心不在焉的哄著顆顆入睡,忽然一個溫暖的身軀貼了上來,他嚇得微微一抖,意識到身後熟悉的味道後又放下心來。應有初將俞安攬入懷中,在他耳邊沉聲道,“想什麽這麽入神,我什麽時候進來你都沒注意到。”俞安垂下眼眸,後背靠著應有初的胸膛,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摩擦著,本是夫夫兩人溫情時刻,俞安突然想到今天有人送的兩個美嬌娘。他頓時直起身子,幹巴巴的說,“沒想什麽,相公身邊就一個朱陽跟著,伺候起相公難免有疏忽,所以張家才特意送了兩個婢子給你貼身伺候。”他刻意咬緊了“貼身”這兩個字。應有初輕笑出聲,這件事他回家後就聽俞三簡單的匯報了一下,說是有人給他送妾,他立即緊張的詢問俞安收下沒有,在聽到俞三說沒收下後,應有初頓時鬆了一口氣,他真怕俞安看到別人賣慘就應了下來。還好還好。這說明俞安對他有著強烈的占有欲,不允許有別人和他共同分享自己,想到這兒,應有初不由得勾起嘴角心裏滿滿的得意。他的夫郎吃醋啦!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