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有初秋獵時得皇帝賞賜,秋獵後賞賜就從宮裏送到他家宅子裏了,總共兩次的賞賜,除了一些尋常的珠寶玉器外,還有五百兩現銀。之前俞安還在為銀子的事發愁,害怕南寧鋪子掙的錢不夠他們在京中開銷,轉頭應有初就得了賞賜回家,這讓應有初得瑟了好一陣子。中秋佳節家家團圓,應家也弄了個家宴,他家親緣淡薄,往年都是他們三個人過中秋,不過今年不一樣了,添了個顆顆,變成四口之一下熱鬧不少。像羅平家,中秋家宴一共有三十多個親戚,大家族規矩繁瑣,流程又多又雜,蘇楠從好幾天前就開始著手操辦,好在他是羨仙院出來的頭牌,對各大宴會還算精通,又懂人情世故,這場家宴辦得有模有樣的,羅母對這個兒媳也逐漸滿意。羅父是個漕運官,一到節日少不了各大碼頭的家主送禮,如今正是秋風起蟹正肥的季節,他家收到的螃蟹吃都吃不完,正好就便宜了應家。羅平送來兩筐大閘蟹他們也吃不完,就分了一筐給下人。俞安和應財還是頭一次吃螃蟹,麵對這八條腿的大蟲子他們無從下手。應有初十分自覺的擔任起給他們剝螃蟹的任務。俞安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螃蟹上來回翻動,一邊熟練的拆卸出蟹肉,一邊給他們講解螃蟹的什麽部位不能吃。“哇,相公你好厲害呀,你怎麽什麽都懂呀?”俞安發自內心的誇讚著他,“相公你是怎麽知道如何剝這蟹的呢?”應有初拿剪刀剪蟹腿的手一頓,猛然想起自己穿到大越好像也從來沒吃過螃蟹。“哦,我在別人宴會上吃過一次。”他瞎話張口就來,完了後覺得不夠彰顯他的厲害之處,繼續說,“我看一眼就會剝了。”“是嗎?那相公簡直太聰明了。”俞安看著應有初那尾巴都要翹到天上的表情,眼裏帶著笑意的誇道。沒一會兒,一隻大閘蟹就被他拆卸得幹幹淨淨,他將裝滿蟹肉和蟹黃的小碟子遞給了應財,讓長輩先吃。接著應有初在俞安的一聲聲讚美中迷失自己,不停地為俞安和應財兩人剝蟹,自己卻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等應有初反應過來時,已經有四隻螃蟹落入俞安的肚子裏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在俞安疑惑的眼神中洗手,“你不能再吃了,螃蟹性寒,吃多了容易生病。”俞安放下筷子意猶未盡的“哦”了聲,應有初看著俞安乖巧的模樣,“喜歡吃蟹?”俞安點點頭,比起吃蟹,他更喜歡看應有初為他剝蟹的過程,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靈活的處理著蟹殼,看著就十分賞心悅目。吃過飯後,晚間他們一同在亭中賞月,夜色靜謐,清冷的月光撒在庭中,映出婆娑的樹影。前兩天下了一場雨,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應有初拿了一件披風給俞安披上,俞安攏了攏披風將懷中的顆顆一起包裹起來,顆顆安全感十足,在他懷裏純真的笑著。應有初緊挨著俞安坐下,偶有一陣風吹過,池塘裏種的稻香襲來,他攬著俞安的肩頭舒服的眯了眯眼。這樣溫馨的夜晚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們在桑定村的日子了,那時候他未考取功名,家裏的主要收入還是靠著俞安賣布。那會兒俞安不讓他晚上看太久的書,怕他看壞眼睛,在這娛樂設施匱乏的朝代裏,閑暇下來的應有初很喜歡坐在院子的小亭子中,和俞安相擁在夜裏,兩人說著家常話。“安安,你還記得我們在桑定村時也喜歡這樣看月亮嗎?”應有初望著皎潔的月亮感慨道。然而俞安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他懷中的顆顆上,他一邊逗弄著顆顆,一邊敷衍的回答著應有初的問題:“記得的。”應有初又說了幾句話,俞安隻是嗯嗯哦哦的回著,他“咬牙切齒”的看著俞安懷中的小崽子,他在憶往昔,結果這兩人卻在一旁笑嘻嘻,完全不拿他當回事。受到冷落的應有初轉過身去,看著石桌上擺放的時鮮的瓜果和月餅,中秋這天月餅要分而食之,寓意著家人團圓,所以用在家宴的月餅都特別大一個,大概是應有初兩個手掌大,他們又剛吃完飯不久,一個月餅根本吃不完。應有初將月餅切出三個小塊,分給俞安和應財然後自己也吃了一小塊,意思意思就行。大越朝的月餅種類沒有現代這麽豐富多彩,基本都是五仁餡的,寓意五穀豐登。很湊巧的,五仁餡是應有初最討厭吃的月餅之一。“還剩下一大半的月餅沒吃完。”俞安看了一眼桌上的月餅,“這已經是我買的最小的一個了。”應有初一口吃完手中的月餅,口齒不清道:“沒事,留著明天早上吃就行。”俞安好笑的看著應有初,他們夫夫生活這麽多年,他一眼就看出應有初不愛吃這個餡兒的月餅,打趣道:“那明天相公吃嗎?”應有初搖了搖頭,趕緊喝口水壓一壓,“不吃。”瞅了一眼在俞安懷裏玩口水的顆顆道,“以後吃不完留顆顆吃。”顆顆:……“就算顆顆長大了也吃不完這麽多,你們多給我生幾個孫子孫女就吃得完了。”應財看著天上的圓月說道。應有初看著桌上的月餅,怕是還得生七八個才吃得完,想到生一個孩子前前後後他基本要禁欲一年左右,於是他把顆顆從俞安的懷中拔出來,交給應財,“爹您先帶好這一個吧,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離開俞安懷抱的顆顆不滿的“啊”了聲,應有初掐了掐顆顆的小臉,然後顆顆嘴裏的口水就流到了他手上。臉蛋被掐紅的顆顆癟著嘴就奶聲奶氣的哭了起來,想用哭聲引起俞安的同情,兩隻小手朝俞安伸去卻被應財抱著起身哄道:“哦哦,不哭哦,你爹爹壞,咱們不跟他玩哦。”應有初在一旁微笑的看著遠去的顆顆,心想:沒錯,你爹爹壞,少跟我玩,所以今晚你和爺爺一起睡吧。這晚沒了顆顆來分散俞安的注意力,應有初成功的和俞安在亭子中憶完往昔在回到床上憶往昔。過完中秋,應有初又回到翰林院上值,自上次他們去秋獵後,翰林院的侍讀和其他的同僚都在有意的排斥他和羅平。但他和羅平被嚴老破例允許在南書房行走,大家對他們的排擠不敢太過分,就連作為他們頂頭上司的侍讀,明麵上也得禮讓三分,隻敢隱晦的讓應有初多抄點書籍出出氣。南書房是清要之地,能入則以為榮,是多少人擠破腦袋都進不去的地方,就這麽便宜了這兩個新科進士是他們怎麽都想不通的事。嚴老允許應有初和羅平兩人行走南書房是經過多方考慮的,應有初在秋獵時能得皇帝兩次嘉賞,說明了他能力過人,懂得如何討皇帝歡心,臨場反應也不錯。而羅平則是因為他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才學斐然,再則就是他在皇帝麵前做的那首詩,深得皇帝的心。不管怎麽說,這兩人都是嚴老看好的苗子,當初他們一同去秋獵隨行就沒讓他失望,如今好好栽培一番,能堪大用。第113章 八月底,皇帝秋獵的隨行記錄應有初他們已經整理成冊,交給侍讀查看後方可放進表章庫儲存,表章庫類似於一個皇家檔案室。“這麽快就整理好了呀?我看小應大人每日上值都十分清閑,和羅修撰有說有笑的,以為這言事錄還要等好一陣子才能做好呢。”侍讀麵帶笑容,晦暗不明的說著。應有初絲毫不意外侍讀會這麽說他,畢竟侍讀老陰陽人了。“侍讀大人言重了,羅修撰與我一同隨行秋獵,這言事錄自然要和他仔細對一對,事無巨細的記錄下來,萬不可出任何差錯。”他端著手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說。侍讀隨意翻動著他交上來的言事錄,皺緊眉頭神色凝重,片刻後,“小應大人也知道不能出現什麽差錯,那這二日辰時至申時為何上麵沒有具體記錄?”應有初翻到自己記錄的那頁,指著某處道:“下官記錄了的,這段時間是皇帝和嚴老等人在禦帳議事。”侍讀一噎,但還是不打算放過應有初,將言事錄拍到他懷裏,完全不講道理的說,“語焉不詳,拿回去重做!”應有初手指攥著紙張,微微泛白,和侍讀較勁道:“敢問侍讀大人何處不對,下官愚鈍,還請您指正。”皇帝和大臣議事,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編修還能衝進去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不成?侍讀明擺著就是存心找茬。侍讀冷哼一聲,“這種事還要我教嗎?是你隨行還是我隨行?這點事都幹不好還臉隨行狩獵。”應有初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笑容道:“是,下官這就去修正。”說完他便退出侍讀的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將打回來的言事錄“啪”的一聲丟在案桌上,埋頭看書的羅平聽到動靜抬頭。“怎麽了?你不是去交言事錄了嗎?怎麽又原封不動的拿回來了?”羅平問。應有初遞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羅平便知道他們做的言事錄沒有過侍讀那關。“哪裏不妥?”應有初長歎一口氣,“哪哪都不妥,可能是我這個人更不妥吧。”羅平小聲的說,“秋獵隨行的名額原是他的,被我們搶了去,他心中肯定不平,現在刁難我們也正常。”安慰完應有初,他又說,“他可有說什麽地方不對,我們也好重新改正。”應有初拿著言事錄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氣得我當時一怒之下就…”羅平抱胸,好笑的問,“你一怒之下怎麽了?”“就怒了一下唄,”應有初癟嘴,摸了摸鼻子,他還能怎麽?還能打上司一頓呀?“行了行了,重新做吧。”他悻悻地揮了揮手。侍讀看他們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做的言事錄隻怕不會這麽輕易過侍讀那關了。果不其然,應有初他們又做了好幾版的言事錄,無一列外全部被打回來了,應有初喪氣的趴在案桌上,這跟現代做方案被打回來有什麽區別?他放棄了,他們做得再多,到最後甲方還是隻會用最初那版。頓悟後他整個精神狀態都好了,也不在乎侍讀怎麽說他們了,做好分內的事情,改完言事錄就多看看書,拒絕精神內耗,從他做起。上完一天的班,應有初回到家中俞安上前親自替他寬衣,稍稍垂眸就能看見俞安那鴉羽般的睫毛,眼神認真的替他係腰帶。他右手拂上俞安的後腰,輕輕一帶就撲到他懷裏,“蘇楠不是下帖邀你賞菊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多玩一會兒?”俞安順勢用雙手攀住他的脖頸,吐氣如蘭,“相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他鄉下出來的哥兒,附庸風雅不來。“你若是不喜歡,以後不用去這類宴會就是。”應有初對著俞安的額頭輕啄了一口,“不要委屈自己。”俞安抿嘴,今日羅家的賞花宴是羅母主持的,邀請了京中不少名門望族的家眷,他想著若是能融入進去,說不定對應有初的仕途有所幫助。但他還是高估自己了,他到了宴會除了蘇楠一個也不認識,蘇楠作為主家又不能時時刻刻的陪在他身邊,很多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在那裏如坐針氈。好在蘇楠看出他不自在,讓他先回來了。俞安長歎一口氣,在應有初的保護下,他不曾接觸到這些人情世故,甚至被應有初養得有些不諳世事。今日他瞧著蘇楠今日在宴會上長袖善舞的樣子,更加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他是不是太沒用了,對內宅的事一竅不通。“相公,我什麽都不會,是不是拖你後腿了?”俞安輕咬下唇,不自信道。應有初聞言瞬間猜到他在宴會上可能受到冷落或是打擊了,不過他有一點點高興,因為出了問題俞安會第一時間告訴他,這是完全依賴和信任他的表現。於是將人拉到凳子邊,摟著他坐在自己腿上,輕柔的撫上他的臉頰說道,“安安,沒有人能做到盡善盡美的,包括我也一樣,雖然我又高又帥還聰明……”俞安噗嗤笑出聲,夫夫這麽多年,他知道應有初口中的帥是何意,聽到相公安慰自己還不忘自戀一番,好笑道,“相公,你怎麽還自誇呀?讓我瞧瞧你的臉皮有多厚。”說著就要上手掐一掐應有初的臉,被他眼疾手快的按住,“別打岔,我還沒說完,”俞安雙手被他一隻大手禁錮住後,繼續說,“我有才有貌,但對繪畫和樂律卻資質泛泛。”他一副天妒英才的模樣。俞安想到他相公那無人能看懂的畫技悄悄的彎了彎唇。“所以,是人都有缺點,你不擅長社交,或者不喜歡社交也是正常的,不必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就算那個人是我也不行。”應有初義正言辭的說,“你首先得是你自己,之後才是我的夫郎,顆顆的阿爹。”俞安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喃喃道:“那我想在京城中再開一家精品鋪子。”他也想周紅珠了,不知道他們在南寧過得好不好。“好呀,以後讓俞老板來養我好不好?”他鼓勵著俞安做自己喜歡的事,他早就發現俞安喜歡經商,且有這方麵的天賦。之前在南寧時,雖然店鋪一開始是由他來出謀劃策,但後麵的經營卻實打實的是俞安在出力。俞安有著這個時代獨特的審美,能洞察大眾潮流的風向,可以將店鋪管理得井井有條,應有初很為他感到驕傲。“嗯,我以後掙的錢都給你。”俞安臉上泛起薄紅,小聲道。應有初揚起一個笑容,俞安坐在他腿上,基本和他處在一個高度,他從衣擺下方探去,扣住腰肢,觸到如溫玉般細膩的肌膚,接著微微側頭含住小巧可愛的耳垂,蠱惑道:“那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招待俞老板了?嗯?”俞安為之一顫,耳朵像是被火撩過一樣,滾燙通紅,無力的斜靠在應有初頸側,任他擺布。就在兩人馬上擦出火花時,外間猛地傳來一陣啼哭聲。俞安一激靈,猛地推開應有初,一邊整理被揉得皺巴巴的衣服一邊小跑著去哄顆顆。應有初低頭瞟了一眼精神振奮的小小初暗咒了一聲。寒風呼嘯,十月的京城初見北方的凜冽,特別是早上,把早起上值的應有初凍得直罵娘。翰林院冬季有供暖,隻是現在還沒到供暖時候,應有初哆哆嗦嗦的坐在工位上,把早上熬過去後就沒這麽冷了。不過今日他不用坐在這四麵透風的工位上了,今日輪到他去南書房上值,南書房位於乾清宮的西南方向,靠近皇帝工作的地方,如今天氣轉涼,宮裏早早的燒起地龍,他去南書房上值也能蹭蹭宮裏的暖氣。應有初收拾好一應物品,拿著東西在羅平的注視中得瑟的走了,路過侍讀時,他還特意和侍讀打了聲招呼,假裝看不見侍讀大人偷偷翻了個白眼,然後他就開開心心的去南書房上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