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行已做了決定,“我準備明日就動身去京城。”他並沒打算將嶼哥兒之事告知給家裏人,讓他們也跟著擔心,可他卻也實在做不到再如之前所想與其他人慢悠悠地一起去到京城,他等不了了,早日進京,他也能早日同黃娘子或者說是大公主他們聯係,也好能早點得到從金匾城來的消息。謝景行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方才在與祝世維說話時,他腦中浮現的那樣東西也不知能不能行,可隻憑他一人是絕做不到的,英護侯是工部尚書,若是有他的幫忙,說不定還有幾絲成功的幾率。不提其他,工部的工匠肯定是整個大炎朝技藝最精湛的,若是工部都弄不出來,其他地方更是不能。無論如何總得去試一試,他需要早點去京城。周寧連忙將手上的火鉗放下,看向謝景行,“怎麽這麽突然就決定了?之前不是還想著再等幾天?”謝景行道:“嶼哥兒家中出事,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想去早點去看看他。”原本他是想著嶼哥兒說不定會送信來,萬一他離開去了京城,反倒錯過了,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消息,他就不想再等了。說到嶼哥兒,周寧就沒再多說了,他們也擔心嶼哥兒的情況,“這樣也好,早點去也好早日放心。”周寧站起身,將手在身上拍了拍,將身上粘著的柴火屑全部拍掉後,急步走出廚房,進了他與謝定安的房間。謝定安在一旁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舉動有些愣神,直到他將家中裝著所有銀票和銀子的鐵箱拿出來放在了桌上,謝景行也進去了,他才帶著雙胞胎也跟了過去。周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將家裏的銀錢拿出來數數,箱子裏麵有多少錢沒人比他更清楚。他全推到謝景行麵前,“一共有近四千兩銀子,你去京城上了嶼哥兒家,若是嶼哥兒的父母問起你來,你肯定不能隱瞞你們的關係,到時若要提親,也不知夠不夠?”周寧早就盼著謝景行能將嶼哥兒娶進門了,這些銀子全部是為謝景行存的聘禮。謝景行都還沒反應過來,周寧怎麽忽然就說到提親了?周寧又猶豫著說道:“隻你一個人去嶼哥兒家提親是不是不夠有誠意?顯得不夠重視,萬一惹了嶼哥兒父母不高興,不同意親事可怎麽辦?”他在房中走了兩步,“可你去考試,也不能帶著我和你父親啊,不然到時候你來封信,我們再趕過去京城,一起去嶼哥兒家?”謝景行看著他擔心的樣子,心酸又感動,安慰道:“提親這麽重要的事情,肯定要有你和阿父在的,你們是我的雙親,生我養我的皆是你們,我的任何人生大事都不能沒有你們的參與。”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再說了,你們不在,嶼哥兒也不會高興的。”他又將箱子推了回去,“提親前我肯定回來接你們,阿爹先莫著急。”謝若連忙扯了扯謝景行的衣衫,“也得接我們,你和嶼哥哥成親,肯定也少不了我和小篩子的。”謝景君也眼巴巴地看著他。謝景行摸了摸兩人的頭,勉強笑道:“知道了,小滑頭,不可能忘記你們的,要是不將你們帶去,你們嶼哥哥肯定會和我生氣。”雙胞胎頓時笑眯了眼。周寧想想,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而且你一個人帶著這麽多銀子趕路也不安全,我們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再多掙一些,到時一同帶去京城。”說著他便將箱子收了回去,不過在合上衣櫃前,他從裏麵掏出了兩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過來將碎銀子遞給了謝景行,“這些銀子你在路上花用,別省著。”等謝景行將銀子接過去後,才將另一手上的兩張銀票給謝景行看,“這裏是兩百兩,我去給你縫在你的棉襖裏,等到了京城再拿出來用。”說完他又出了房間,去了謝景行房裏,將謝景行去京城冬日要穿的棉襖收拾出來,挑了一件不新也不舊,看著普普通通一點不起眼的拿在手裏就開始忙活。還順口喊道:“安哥你去看著廚房的鍋裏,可別熬幹了。”謝景行看著周寧為他忙裏忙外,隻覺眼眶酸澀。第156章 第二日,這次是一家五口一起從謝家出發的,謝定安背著謝景行的行李跟在最後,謝景行則一左一右牽著雙胞胎,周寧跟在他旁邊,一路上念念叨叨的,將要趕路時要注意安全、吃飯時要注意食物幹不幹淨、一個人住宿時要將門關好,甚至在就快要上船時,周寧還是不放心:“早知道應該雇個人陪著你去京城的。”謝景行安慰道:“阿爹,我下船後會找隨行的商隊同去京城,與他們一起,不會有事的。”周寧總算停下話頭,看著他,眼裏滿是擔憂與不舍,“你去了京城記得早點來信,路上要是來不及不寫信也沒關係。”謝景行點點頭,“好。”謝定安拍拍周寧的肩膀,說道:“就快要開船了,讓他上去吧。”雙胞胎幾乎是立即轉身抱住了謝景行,臉上露出要哭不哭的神情,哥哥才回來幾天就又要離開了,而且還不是像上次去參加鄉試那樣二十來天就回來,這次去京城,他們都知道可比明州府遠好多好多。他們得明年才能見到哥哥了。謝景行蹲下身,挨著抱了雙胞胎一下,柔聲道:“哥哥離開了,你們在家裏記得保護好自己,也要記得幫著阿爹和阿父,知道了嗎?”謝若癟著嘴沒有說話,謝景君倒是點點頭,應了聲:“好。”話裏雖帶著哭腔,但堅強地沒有落淚。周寧和謝定安一手拉住一個,將他們倆拖離了謝景行身旁,謝景行站起身從謝定安背上接過行李,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人,狠了狠心,轉身大步上了船。他是最後上來的,甲板上的船夫一見他踏上甲板,便吆喝了一聲,木板被很快拉上來,船順著水流往前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謝若看著哥哥眨眼間就離他們遠了,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在了周寧腰間,大哭聲被悶在周寧的衣服裏聽著更讓人不好受。謝景君也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用手背一下一下地擦,可才擦幹淨,眼淚大顆大顆地又落了下來,很快兩雙小手就濕漉漉的。謝景行聽著遠去的哭聲心中酸楚,這一定是最後一次離別了,等他考上進士,一定要將家人接在身邊,說他優柔寡斷也好,說他不成熟也罷,他這輩子是離不開家人的。長威府隸屬於荊湖省,乃是荊湖省的省會城市,通州府外的那條大河可以直通到長威府三十裏不到的一處小碼頭。再之後就不能走水路了,隻能通過陸路,途經梁原省、幽河省,再之後就是京城。若是走得快,半月之後就能到達京城,當然這說的是搭商隊的順風車,若是騎馬日夜不休奔馳,幾日就能到。順著人流走下船,在碼頭上隨意找了一個看著麵善的車夫,由他幫忙將行李放在牛車上,牛便溜達著進了長威府。大家都說荊湖省比安平省更繁華,隻是剛進入長威府,謝景行就覺得此言不虛。同是省會,明州府雖然繁華,可在建築上和路邊也能看出到底還是有些破舊和貧窮的地方,可長威府卻不同,連街上的所有行人身上所穿、腰間所配,甚至麵上的神情,都看得出來他們的日子過得不差。不過謝景行並沒將心思多花在觀察長威府上,由車夫帶著他到了一處客棧門口,他人生地不熟,一路上聽著車夫同他閑磕牙,順便便打聽了哪裏的住宿安全又方便。車夫也是個熱情的,直接說要將他送來這裏,客棧很是幹淨整潔,店小二一看他進門便招呼了上來,“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謝景行道:“先開一間房,明日離開。”現在已到了午後,他一會兒還得出去尋一個商隊,他一人上路也不是不行,隻是跟著商隊到底放心些。還不知道順不順利,若是尋不到要去京城的商隊,他可能還得多逗留一天。店小二立即將他帶到掌櫃麵前,“掌櫃的,這位客官要住店,您看看還剩什麽房間?”掌櫃抬眼看了一眼謝景行,問道:“客官是要住天字號房還是地字號房?”店裏自然也是有通鋪的,隻是他看謝景行的打扮,分明是一副讀書人模樣,應是不會同那些走馬販夫一起睡大通鋪,便沒提。謝景行對衣食住行並不嚴苛,而且孤身一人在外還是不要露財比較好,“一間地字號房即可。”掌櫃的翻了翻手裏的冊子,對店小二吩咐道:“二樓最靠裏還剩一間地字號房,帶著客人上去吧。”謝景行拱手一禮,“多謝掌櫃。”然後才跟著店小二上了樓。樓上通道比較狹窄,也昏暗,就算日光從盡頭窗戶照射進來,可也隻能看得見窗下的一段距離,不過謝景行並沒夜盲症,倒也能看得清。一直到了道路盡頭,進了房間將東西放下,他轉頭四處看看,發現這間地字號房中隻有一張隻睡得下他一人的床,還有一張四方桌,邊上四張長凳,除此以外就隻剩下靠裏側的一個大浴桶了,連屏風都沒有。不過出門在外,許多時候隻能將就,謝景行將行李放在床上,不等店小二送水來,便出了門。門上掛著有鎖,他將門鎖上後,下去了大堂,他並沒有直接出客棧尋商隊,而是先到了掌櫃麵前,“掌櫃的,叨擾了,不知你可了解這附近有沒有要趕往京城的商隊?”掌櫃的放下算盤,抬眼看他,眼裏閃過驚訝,連態度也瞬間不再那麽散漫,而是恭敬了不少,現在要去京城的,再怎麽也是一位舉人老爺,他剛才還沒看出來,隻當是一位趕路的普通讀書人。這位舉人老爺倒是好性子,“你要隨商隊一同進京?怎麽不直接去找天下商行商隊?再過一月商隊就會出發去京城,次次都會順路帶著進京趕考的舉子,何故麻煩?”謝景行當然知道,可他若是要隨天下商行商隊進京,就沒必要此時從通州府出發了,他笑笑也並不多做解釋,隻說道:“我想早些上京。”掌櫃的也不追根究底,他想了想,說道:“你出門往大街去,往正西邊走,經過兩條長街就能看到一片集市,那集市上有路經此地的商隊淘賣貨物,你可以去問問?”沒想到真得到了消息,謝景行拱手道謝,出門後便順著掌櫃所指的地方趕過去了。聽掌櫃的說著覺得不遠,可沒想到則長威府與明州府和通州府都不一樣,每一條長街與長街之間又夾雜著數不清的小巷子,謝景行一直沿著正西方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地方。眼看著都已經遠遠能望見長威府周圍一圈的高大城牆了,要是早知道這般遠,他就租輛車來了,雖然不累,可是也太耽擱時間。也難怪掌櫃的並沒有多說集市如何,謝景行到了地方根本沒懷疑會不會找錯了地方,這裏處處都是叫賣生意的,買賣人摩肩接踵,熱鬧非凡。謝景行幾乎都以為自己到了現代的貿易市場了,自從穿越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麽多的做買賣的人集合在同一處地方,也難怪叫集市。當然,雖然人多,可中間也留了讓行人走過的位置,叫賣的人群兩兩相對,中間一條可供三人並排而行的小道,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倒是很是隨意,直接扯了一大塊灰布鋪在地上,上麵全是各種貨物。謝景行並不是來淘貨的,路過各種糧食、藥材、皮貨甚至是海裏來的珊瑚和貝殼等時也都目不斜視,這麽大的一處集市應該有負責管理的人員,可以去打探一番,邊上這些為了做生意說得唾沫橫飛的交易雙方,應該都騰不出功夫搭理他。謝景行一時有些打不住方向,站在路中四處看了看,直到他看向西北方向那裏有一座三層高的房子,在一樓的大門處左側掛著一塊被刷成白色的長木板,上麵印著“長威集市管理處”幾個大字。謝景行眼前一亮,徑直往那邊走了過去,眼看著就到了小樓大門前,正要進去裏麵,謝景行卻忽然被右邊忽然衝過來的一個小孩子撞上,他沒有防備,登時踉蹌了兩步。那小孩也沒得到好,他一邊側頭往後看一邊跑,沒看到謝景行,一撞上就跌了個倒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止如此,追著他的幾個方臉大漢也立馬上去按住了他。其中為首的那名壯漢還將袖子上捋了捋,凶惡地道:“小崽子,偷誰的東西不好,偷到了我曾大虎身上,我今天非讓你漲漲教訓不可,以後將你那雙眼睛放亮點,別再惹到不該惹的人。”地上被按住的孩子看著約有十歲的模樣,長得倒是不矮,到了謝景行腰部以上,可卻瘦得像根竹竿,被漢子一手抓住肩膀,沒費力就提上了半空。身上衣衫破舊,有的地方都破成了條,露出來的皮膚和他的手、臉、脖子一樣黑得看不出原來的膚色,掛在半空中飄飄蕩蕩,像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斷一樣。是個小乞丐。他的眼睛深處滿是恐懼,可卻像是不服輸一樣,雙眼直瞪瞪地盯著麵前就要將碗口大的拳頭招呼到他身上的大漢。謝景行才剛穩住腳步就見到這一幕,他立馬大跨步過去,伸手扣住了那大漢的手腕,他是天乾,力氣非平常人能及,盡管他是讀書人,而那名漢子看著就膘肥體壯的,可仍是攔住了他的拳勢。曾大虎一愣,眉眼凶惡地看向謝景行,“小子別多管閑事,惹到大爺我,到時候連你也揍。”謝景行用力壓著他的手,將他的手臂按了下去,又將那孩子從他掌下拉到了自己身後,笑道:“不知他偷了這位壯士什麽東西?需要鬧出這般大的陣仗。”曾大虎還沒回答,躲在他身後的孩子先嘶啞著聲音說:“我沒有偷他東西,那塊饅頭是沒吃完扔在地上不要的,我撿起來時他就在旁邊,也並沒有阻攔,可等我吃了之後他卻說我偷了他的東西。”有不少人已經過來圍成了一圈,看著那孩子固執地看著曾大虎的雙眼,一雙眼睛裏一點心虛的影子也找不著,反倒是曾大虎臉上閃過了惱羞成怒。所有人頓時都明白了,這孩子說的才是真的,紛紛將譴責的眼神看向了曾大虎。曾大虎也不裝了,憤恨道:“就算我扔在地上了,那也是我的,我讓你撿了嗎?”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真晦氣,談好的買賣說不要就不要了,現在還被一個偷兒偷了東西,反倒成了我的問題了。”謝景行眼神冷下來,這是日子過得不順要發泄在一個孩子身上了,“那是地上的東西,你怎麽證明那饅頭是你的,你叫一聲,看它答應嗎?”所有聽清的人都是一愣,邊上圍觀的人群靜默片刻後,忽然哄笑出聲。有一位看著痞裏痞氣的二十來歲漢子一手拿著半截甘蔗往嘴裏塞,邊拍著大腿笑,邊說道:“對啊,你叫一聲,要是它應了,那才說明是你的,要是沒應,誰知道是哪位順手扔的。說起來,我今日上午就有半個饅頭沒吃完扔掉了,說不定還是我扔的那塊兒呢。”他隨意地往地上吐出嘴裏的甘蔗渣,一下沒吐幹淨,他還“呸、呸”兩聲,等嘴裏沒異物感後,又說道:“那上麵也沒寫上名字,可不是被誰撿到就是誰的。”他吐出的甘蔗渣順著地上滾,一直到了謝景行腳邊,謝景行眼角憋見了,往後退了退。那漢子看他動作撇了撇嘴,真是讀書人,窮講究。不過看在他敢出手幫了那孩子的份上就不說他了,而且他倒還挺喜歡這漢子說的話的,沒想到居然還有比他嘴更靈光的人,真該將他帶去老大麵前,看看一天天地說他成日裏胡咧咧,那是沒見著這個讀書人。叫饅頭,還得讓饅頭答應,這誰做得到?不行,他一回想起就想笑。曾大虎怒形於色,就想要動手,可身邊圍著他的人都不站在他這邊,還滿臉警惕,就像是他要動手全部就會圍上來揍他一樣,他最後隻得哼了一聲,撥開人群帶著底下幾個人狼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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