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那少年眼睛一眨,眼底的陰沉倏然散去,化為一片澄澈清亮。喬橋:“……”謝謝,看上去更人了。“晏公子,好巧,你也在這兒呢!”喬橋家世顯赫,又是天字派掌門親收的徒弟,在三清宗地位很高,原本正找宋以明麻煩的幾人見著他,立刻扔下了宋以明,跑過來和喬橋說話。喬橋笑眯眯地“嗯嗯”、“是是”、“好好”,終於把幾人應付完送走,也沒了心情繼續看風景。把手裏快冷掉的小爐子丟給身邊的侍從,縮著脖子揣著手腳步飛快地打道回府。走了會兒,突然感覺到不對。一轉頭,宋以明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屁股後邊。喬橋眨了眨眼,假裝沒瞧見,加快腳步繼續走。進了楓葉小築,喬橋步伐更快了,眼看著就快要進屋,宋以明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喬橋麵前。喬橋腳步一頓,皺眉道:“你幹什麽?”宋以明埋下頭,鄭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下,“咚”的一聲,聽得喬橋眼皮都跳了一下。宋以明額頭一片紅,卻仿佛感覺不到痛,仰頭望著喬橋,眼裏一片赤誠:“殿下,我想跟在您身邊,請您收留我。”喬橋歪頭看著他,似在思考什麽。宋以明表情很緊張,等了好一會兒,張了張嘴,正要再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快地:“好啊。”第126章 宋以明進了紅楓小築做仆從。消息一經傳開, 三清宗內流言瘋漲,看笑話的人一時間比以往多了幾倍。平日裏總因天賦被宋以明壓一頭的貴公子們極盡嘲諷,家世平平的普通弟子們也見風使舵, 像是恨不得人人都趕過來踩上兩腳。宋以明卻仿佛全然聽不見看不見, 低眉順耳地跟在喬橋身邊, 似乎真安安分分做起了仆從。修仙世界靈力充裕, 物質生活卻極度匱乏,不僅沒有手機遊戲玩,連電影也沒有,修行之人不重口腹之欲,更是連吃食都不甚講究, 紅楓小築裏雖然有小廚房, 但不知道是不是缺少調味料,做出來的飯也是清湯寡水。喬橋嘴挑得很, 不願意吃, 一連好幾天都隻吃糕點。宋以明過來後,喬橋的生活品質才終於得以回轉。宋以明伺候地很盡心, 看出了喬橋不愛吃宗內廚子做的菜,便主動下起了廚,頓頓變著法地給喬橋做好吃的, 他廚藝比上一世更好了,沒滋沒味的菜色經了他的手,鮮的都燙舌頭。喬橋得隴望蜀, 又嘴饞想喝奶茶。宋以明也不知從哪裏聽說了,埋頭在小廚房裏鑽研了好幾日, 某天早晨,喬橋桌案上忽然被擺上了一份特製的“奶茶”。煮沸了的茶水過濾了茶葉渣, 隻留下濃鬱的茶香,摻著新鮮牛奶,晾到溫熱了才被端到喬橋麵前,可見用心。喬橋卻絲毫不感激,矜持地嚐了一口就不再喝了,捏著鼻子挑剔:“難喝。”宋以明溫順而寡言,跪在桌邊請罪。第二日,喬橋案上仍然有一杯溫熱的“奶茶”,應該是添了花蜜,喝下去唇齒間都蕩著滋滋的清甜。就是有心之人這次也再尋不出錯處。被伺候舒坦了,喬橋找茬的心思也漸漸歇了,心安理得地開始躺平,不知不覺地,跟在喬橋身邊的丫鬟都退居了二線,貼身伺候的那個人變成了宋以明。隻是喬橋對宋以明始終不冷不熱的。係統起初非常不理解,問喬橋:“既然都來了這裏,你怎麽還對宋以明這麽冷淡啊?”喬橋那時正躺在庭院的紅楓樹底下,悠哉悠哉地喝著宋以明新研製的花茶,聽見了,便晃著小腿答:“他幫了我,我承了情,因果輪回,我來此隻是為了還他一個人情罷了。”係統追問:“那你們的感情呢?上一世你念了他那麽久,他送你的字條現在都還留存在儲物空間裏,現在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你不是答應要等他嗎?”喬橋拿蒲扇蓋住臉,嘟囔說:“隻是些前塵往事,如今早已經時過境遷了。”係統愣怔好半天,似乎不敢相信喬橋會說出這樣的話,默了好久說:“可是主神大人,我覺得你不是那樣一個無情的人。”喬橋卻已經睡著了,沒再回話。春去秋來,四季流轉,轉眼就又入了冬。主神空間太陽不落,四季如春,喬橋很少有機會見冬天,這茫茫一片的潔白,再看幾年也都是新奇的。蒙蒙清晨,喬橋被外麵映天的雪光晃醒,沒忍住,趁著人都還沒醒,起了老早偷偷到外麵玩雪。院子裏的積雪連夜就被掃盡了,喬橋一個人鑽進旁邊的林子裏,撒著歡地跑來跑去,印著一串腳印的雪地被踩得陷進去一塊又一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忽然,一隻烏黑的兔子從雪地裏探出頭來。喬橋眼睛一亮,放輕了腳步朝著小兔子逃走的方向追過去。“……如您所料,昨夜玄真殿的幾個長老都拚死保護隊伍中一個少年,幸而我們提前設了毒障,才趁亂將那人劫了出來,現下正關押著,您打算如何處置?”“殺了,屍首好生送還回去。”輕描淡寫的語氣。“是。”“恭喜主上。”蒙麵人語氣壓抑著激動:“接下來就等上三宗的人上山,您馬上就能順理成章地回玄真殿了。”少年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問:“上次讓你找的烏梅呢?”“……”蒙麵人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把肩上背的包裹遞過去。蒙麵人表情一言難盡,不過還是盡職盡責地說:“您上次要的雪蓮花花蜜也在裏麵。”少年接過仔細檢查了一遍,滿意地微微頜首,又吩咐說:“下次上山多帶些零嘴來。”蒙麵人看著少年的神情,又是一怔,猶豫了一下,突然忍不住諫言道:“主上,那個晏喬整日支使您,未免太過囂張,左右您馬上要走了,要不趁著這回把他一塊兒結果”喬橋悚然一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沒想到腳下不慎踩到一根枯樹枝,發出“哢嚓”一聲清晰的脆響。喬橋:“……”糟糕。撞破了人家密謀現場,所以現在是應該轉身就跑,還是跪下磕頭求饒?腳步聲慢慢靠近,喬橋默默低下頭,盯著雪地瞧,這雪地裏也太冷了吧,可是晏喬這具脆皮身體,跑也跑不遠啊。要命,不會今天就要交待在這兒了吧?係統感受到喬橋飛速轉動的思緒,跳出來安慰說:“別擔心主神大人,宋以明肯定不會傷害我們的!”“……”喬橋。係統還要再說話,一道猶如刀光般銳利的視線已經落到了身上。熟悉的壓迫感襲來,係統噤若寒蟬。宋以明緩步走來,然後頓步在跟石頭似的一動不動的喬橋麵前,不近不遠隔了半個身位,垂下頭,輕言細語地問:“殿下,怎麽穿得這樣少?”喬橋耳朵動了動,抬起頭和宋以明對視。宋以明怎麽突然長高了這麽多?這一年裏,宋以明在喬橋麵前不是低著頭就是跪著,所以直到現在,喬橋才忽然驚覺,兩人麵對麵,喬橋都要仰頭看他才行了。原本單薄的身體也結實了,隔著衣衫都隱隱可見肌肉。雖然還比不上上一世那樣高的個子,但就這塊頭,應該能輕易給他來個抱摔吧。喬橋如是想道。宋以明靜靜地等了好一會兒,然而喬橋一直發愣,宋以明隻好輕咳一聲,朝喬橋伸出了手,雙手捧上了一個小暖爐。喬橋眼睛兀地瞪圓了。你幹嘛?密謀殺人還要把我的小暖爐帶出來?似是看出了喬橋的震驚,宋以明唇角微抬,似有笑意,解釋道:“擔心殿下醒來要用,便提前溫著了。”喬橋幹巴巴地“哦”了一聲。應該是一直拿真氣暖著,一放進手心,熱得發燙的溫度仿佛就隔著皮膚鑽進血液裏,流淌遍全身,讓晏喬這具極度畏寒的身體瞬間感到暖和了不少。喬橋能屈能伸,收著下巴,難得禮貌地道了聲謝,然而迅速轉身就跑。可惜腳步還沒邁出去,手腕就被人捉住了,喬橋差點沒跳起來,宋以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殿下方才聽見了什麽?”喬橋瞬間石化,求生欲很強地把腦袋搖成撥浪鼓:“沒聽見,我什麽都沒聽見。”“是嗎?”喬橋好像聽到一聲輕笑,又仿佛隻是寒風刮過了樹葉。宋以明聲音輕緩,溫順依舊,說出來的話卻令人遍體生寒:“就是聽到了也沒關係。”喬橋:“。”係統:“嚶。”“主神大人……”等宋以明轉身出門去倒水給喬橋洗臉,係統才弱弱道:“他剛剛是什麽意思啊,不會是打算要殺我們滅口吧?”喬橋說:“你不是都聽見了嗎?”係統仿若未聞,自我安慰道:“不可能的,宋以明人挺好的,怎麽可能那麽凶殘。”喬橋默了默,提了個醒說:“你忘了他是誰了嗎?”他是誰?被宋以明的溫順模樣迷惑了太久的係統迷茫了兩秒,然後忽然被一道閃電擊中眉心。曾屠遍整個係統世界、以一己之力倒逼係統世界改變遊戲規則的大魔王,係統們至今連名字都不敢提起的殺戮者,那位名為“殺戮神”前任主神大人……多少任務者和係統葬身他手,在這尊殺神眼裏,殺個係統滅個口算什麽大事?“想起來了吧?”喬橋補刀說。係統瑟瑟發抖。“對了。”喬橋突然想起來:“劇情裏宋以明不是無權無勢嗎,他哪裏來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