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了啊。”薛橋從臥室裏出來,看向已經直接進來的豐年年和向黎,勉強微笑著,“是你們啊。”豐年年端詳著薛橋,和在葬禮上那天的過於憔悴不同,大概是認真修養了一段時間,臉色好一些了。“你健康嗎?”豐年年突然問道。向黎眼皮一跳,這種熟悉豐年年式不著邊際的話果然出現了,但是好在這次豐年年說的話沒有麵對周文翰時候那麽失禮。薛橋淺淡的微笑,沒有立刻回答豐年年的問題:“別站著了,先坐吧,我給你們倒杯茶。”“我去吧,奶奶,豐年年向黎你們先坐。”周清宇道。周清宇說的泡茶其實就隻是用開水澆茶葉,和豐年年每次看到連水溫都精準控製的在茶台上認真斟茶的模樣完全不同。“我們家裏也沒人喝茶,這些都是些老茶了,如果不愛喝,我讓小宇出去買個飲料回來,我有高血糖,平時家裏不放這些東西。”說著薛橋也笑了兩聲,“主要是其實我也饞,喜歡喝,不放,就不喝了。”“高血糖啊?”豐年年知道這是很常見的慢性病了。“也不隻是高血糖,還有高血壓,高血脂。”薛橋本身就是有些微胖的,可實際上比看上去的微胖還要胖些,隻是骨架小,讓她看著不那麽明顯。“一般有這些疾病,心髒都不太好吧。”豐年年道。“是啊,你還挺了解的。”薛橋感慨道。“為了不讓向不武被這些病折磨,可是有無數人都在為之努力呢,我當然也要懂得其中一部分才行啊。”豐年年道。“什麽啊,你們難道不是來找我的嗎?”周清宇聽著這已經聊起來的對話,插嘴道。“反正周文翰不在了,我和薛橋說說話總是沒問題吧。”豐年年聳聳肩。“你咋直接叫我奶奶名字。”周清宇立刻道,“多沒禮貌啊。”“叫向不武叫習慣了唄,名字不就是用來叫的嗎?”豐年年很無所謂的聳聳肩。一旁的薛橋坐直著身體,似乎是腰部有疾病,並不會往身後靠,隻是緩緩道:“沒關係,名字本來就是用來叫的啊,到這個年齡了,被叫媽媽,叫阿姨,叫奶奶,叫周家老太太,可很久都沒人叫過我的名字了呢。”豐年年就勢朝著周清宇挑了個眉,周清宇大聲歎氣。“你這個孩子,真的特別。”薛橋看著兩個孩子的互動,微笑道。“你怎麽就知道我特別了?”豐年年問道。向黎覺得被誰這麽第一次當麵吵吵嚷嚷幾句難聽的話,都會覺得人很特別吧,到現在為止向黎還記得豐年年第一次見到周文翰的炸裂開場。“向不武,和我提了你的事。”薛橋的話瞬間就引起了豐年年所有的興趣,向不武!提他了!!“什麽時候的事?葬禮那天嗎?”豐年年焦急的問。“豐年年。”向黎叫了豐年年的名字,略顯嚴肅,希望豐年年能稍微顧忌一下對方的心情。“是啊,是那天。”提到葬禮那天,薛橋的笑容減淡了,但是卻也沒有多少抵觸,“人老了,會有這麽一天,不用這麽拘謹。”“他都說我什麽了?”豐年年目前隻在意這一件事。“我們說了說近況,他說的最多的,就是身邊多了一個很吵鬧的,但是會逗人笑的孩子。”薛橋的聲線很緩慢,像是她本人一般,不緊不慢的存在著,“說了你平時的事,你對他很崇拜,思維有些奇怪,也有趣,哦對,還和孫子的關係很好,說了很多,真的提到過你很多次。”豐年年越聽眼睛越發的明亮:“就沒有更細節一點的嗎?你能不能直接把他說的話複述給我?”“我不太記得了啊。”薛橋也很無奈,輕聲歎息,“當時我也很混亂。”“所以你就沒辦法成為向不武的妻子,連這點……”向黎已經很熟練的捂住了豐年年的嘴。薛橋卻是笑了,也並不在乎豐年年的嘲諷:“我的確,沒辦法成為向不武的妻子。”豐年年將向黎的手扒拉下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向黎的手指一抽:“……”“哈哈。”雖然是笑聲,可本身薛橋也沒什麽笑意,“你是不是聽向不武說,我最後選擇文翰,是因為文翰對我更好,而我更愛文翰呢?”“我從書裏是這麽看的。”豐年年道。“書裏?”薛橋疑惑。“沒什麽,不要介意。”向黎麵無表情道。薛橋點點頭,歎息:“也是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是更多的還是門不當戶不對吧,向不武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僅憑短時間的甜蜜,就選擇他,那麽未來在差距越來越大的時候,我該如何自處呢……我沒有信心,成為向不武的妻子。”“你很不錯,有這種想法證明你很清醒,畢竟這個世界上的人就隻有我最適合向不武!”豐年年滿足了,有種在‘前任’麵前揚眉吐氣的舒爽感。“你真是個很自信的可愛孩子。”薛橋微笑道。“我可是竭盡全力了!不像你隻會做個逃兵。”豐年年道。向黎已經放棄掙紮了,現在捂住豐年年的嘴最終隻會無法對話下去。“是啊,逃兵啊,就算是現在,我也覺得當年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和向不武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麵了,這次再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薛橋露出幾分難言之色,“他依舊很優秀,而我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我了。”“沒有人在向不武麵前不自卑,除了我。”豐年年再次道。薛橋也忍不住跟著笑。“豐年年,雖然早就知道你厚臉皮,但是你這麽厚臉皮真的沒問題嗎?”周清宇忍不住道。豐年年甚至看都不看周清宇一眼,隻顧著問向不武的事。薛橋記得很多關於向不武的事情,即便是時隔多年,卻依舊能講出一些細節來。豐年年很喜歡聽這些故事,就好像能透過這些簡單的描述回顧向不武年輕的那段時間。雖然說的很多內容都和曾經看過的書本中重合,可從當事人的角度敘述出來的內容的差異之處會讓豐年年覺得有趣。“那麽早的故事你居然記得很清楚。”豐年年真心的誇獎對方。“也並不能算記得清楚,隻是向不武他本身就是一個很難讓人無法忘記的人。”薛橋緩緩笑道。豐年年第一次覺得,薛橋真的沒有周文翰那麽討厭,至少在能欣賞向不武的魅力這一點上還是能加點分的。豐年年笑著:“我還以為你會出於私心多說周文翰的事呢。”“因為你想聽的肯定隻有向不武的事吧,要讓孩子們開心才好啊。”薛橋笑著,滿是哄著孩子的模樣。“我聽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細節,這些我都會牢牢記住。”豐年年笑著,目光明亮。“是嗎?”薛橋微笑著,帶著些許悵然,“真好啊,就算是已經這個年齡了,還有人清楚的記得他年輕時候的模樣。”豐年年當然會記得,甚至還自己總結了一本小冊子專門寫滿了關於向不武的故事。“因為今天的這些內容是聽你說的,所以我也會記得你。”豐年年呲牙一笑,“那壞脾氣的糟老頭子就沒這待遇了。”向黎被豐年年這一點禮貌都沒有的話弄的無語,卻聽到薛橋笑了出來,笑的並不難過。第七十二章 薛橋拿來了年輕時候的相冊, 豐年年打開後看到的就是薛橋年輕的時候,年輕的薛橋的確樣貌很可愛,說不上傾國傾城的驚豔, 豐年年也沒期待過。畢竟這個世界上始終都找不到向不武那樣的絕世美人臉了。“原來向不武當時喜歡這個類型的啊?”豐年年捉摸著, “但是後來向不武他老婆可是個很獨特的女人, 你這也太小家碧玉了。”豐年年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提升了一點點對薛橋的好感度, 可不會用小家碧玉這種詞匯。“那時候我的長相也的確不怎麽出眾。”薛橋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奇怪之處,看著那些相片,輕聲歎息,“現在看來,那已經是我最好看的日子了。”“不會吧, 向不武老婆可是年紀越大就越是風采照人呢。”豐年年可是將向不武年輕時候的照片閑來無事當繪本來看的, 他也很能欣賞向不武老婆的美。“我怎麽能和向夫人比呢,雖然知道的不多, 但是也聽說那是個十分出色的女強人啊。”薛橋道。本意隻是給豐年年看看相片, 但是越是看著以前的相片,在其中不斷出現的越來越多的周文翰的身影, 薛橋的心情也開始逐漸難過了起來。“你跟了周文翰是不是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啊?”豐年年看著照片中始終都沒有真正金貴過的薛橋,咂舌。“怎麽會呢?富有富的活法,窮有窮的活法, 雖然文翰的確沒有向不武有錢,但是還是很會照顧家庭的,我也不是特別會享受生活的人, 我的日子過的還是好的。”豐年年盯著薛橋,能看到薛橋幾乎無法掩飾的對曾經的生活的懷念。“我也在和向不武拍照。”豐年年突然說, 然後很順手的拿出了向黎的手機,打開了相冊, 炫耀給薛橋看,“我可是一直都在和向不武照相的,不僅手機裏有,電腦上也存檔備份,還專門買了盤來存。”薛橋聽著豐年年的聲音,一邊笑著,一邊點頭。在對麵的周清宇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感覺,爺爺去世的並不倉促,可奶奶自從爺爺去世之後就沒有再這樣多的和人說過話了,豐年年好像天生就擁有這樣的能力一樣。“向不武很帥吧,老了都這麽帥,如果再年輕一點的時候我完全都不敢想象到底能把我迷到什麽程度。”豐年年再次感慨道。“雖然我們都覺得向不武好看,但是年輕的時候其實周文翰更帥啊。”薛橋突然道。豐年年沉默了兩秒,突然炸毛:“什麽?周文翰更帥?你們的眼睛都長在膝蓋上了嗎?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向黎突然大歎一口氣。周清宇也被震驚了:“我爺爺也沒有醜到像鬼的程度吧?”“拜托,和向不武比……”豐年年突然拽住了向黎,直接讓向黎那張俊美的臉表現在眼前二人的眼前,“你們就說和少爺比,周文翰他比得過嗎?”向黎:“你不要隨便把我拉入你的比對中。”可周清宇陡然哽住,完全忽略了向黎的掙紮,瞅了向黎的臉好幾眼,強嘴道:“那也不至於醜。”“可向不武可是比少爺還要好看的。”豐年年也不依不饒。薛橋在豐年年和周清宇的爭鬥中總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這是久違了的被逗笑的心情。薛橋突然理解了向不武那在提到豐年年的時候總是放緩了的臉色,那是完全不再緊繃的,舒適的神色。“其實並不是說向不武不好看,而是在當時的大環境下,審美不一樣。”薛橋總算是出聲製止了幼稚的吵鬧,“當時,就是很流行文翰這樣的,一臉正氣,還很嚴肅的老當官的臉啊。”豐年年重新翻看了下薛橋的照片,果然在那個時期的男人發型衣著各方麵都和現在有很大的不同,非常清晰的彰顯出流行的變化。豐年年不高興了。明明在《不斷橋》裏大肆宣揚了向不武的美貌,為什麽偏偏還要設定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就為了讓周文翰勝出嗎?“真是土爆了的審美,五十年後的現在我們才是真正的現代好吧。”豐年年不高興的嘟囔,說向不武不好就是讓他心情不爽。薛橋看著豐年年的側臉,熱熱鬧鬧的孩子,簡直和向不武說的一模一樣。“說起來還有我兒子女兒小時候的照片,不過也可以看看小宇小時候的照片。”薛橋提議道。“為什麽要給他們看我的照片啊。”周清宇立刻不高興。然而異口同聲的還有豐年年:“我為什麽要看周清宇的照片啊,他又不好看,長得有我少爺半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