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陸舟警覺地問,“你要和我一起睡?”“你有什麽意見?”“我是男生,你是女孩子。”陸舟說,“男女有別,你知道吧?”“我不是女孩子!”柳傾對於他認錯自己性別的事情倒也不是很生氣,敷衍地梆了他幾下後就收回手,坐在床上繼續欣賞自己的美麗。這麵鏡子能把他照得非常清楚,他生前用的由匠人精心打磨的銅鏡與之相比也遜色一籌。看著看著,他伸手摸了摸眼下的紅色小痣。這兩顆紅痣是哪裏來的?他不記得自己臉上有長過痣,可是再想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相關的記憶。或許是躺了太久的緣故,他的記憶有很大的缺損,隻記得自己生前家裏非常有錢,他幼時因為體弱,被當做女孩子嬌養;爹娘愛他,很多人愛他;可是他想不起來爹娘和那些人的長相姓名,隻模糊記得一個輪廓。他連自己怎麽死的、死後為什麽躺在那種破棺材裏都不記得。可能他死掉的時候家裏剛好沒錢了。柳傾下意識不去細想這些,仍然開心地捧著臉,看著看著貼到鏡子前,對著鏡子啵唧啵唧。“你在幹什麽?”“我長得好漂亮,我要親自己一口。”小鬼趴在鏡子前,兩隻手托著臉頰,兩條細瘦的小腿無意識抬起來,悠閑地晃了兩下,渾身上下連頭發絲都散發著被自己的可愛美麗折服的愉快氣息。“……”自戀的小鬼。陸舟無言以對地沉默片刻,帶著認錯小鬼性別的淡淡尷尬,起身打算去上個廁所冷靜冷靜。剛走出一步,他猛地停下來,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我和你分不開,對吧?”柳傾隨口應了一聲:“嗯哼。”陸舟語氣裏有種難以言喻的謹慎:“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去上廁所嗎?”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下流之語!柳傾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怒斥:“你流氓!”陸舟婉拒了這個新頭銜:“我不是,我隻是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柳傾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和他一起,可是被捆在一起的命運讓現在弱小的他無法抗衡這件事,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被他抱進衛生間。這套房子麵積不算很大,室內麵積一百二,因為隻有陸舟一個人住,當初在裝修時也是往大開大合裝修,衛生間都有十五平米。除了一個淋浴室的透明隔斷,根本沒什麽遮擋。陸舟看了看,試圖尋找遮擋物把小鬼關進櫃子裏,大概會被梆一整天用塑料袋把小鬼裝起來,大概還是會被梆一整天實在找不到遮擋的東西,他隻能先把小鬼放在洗臉台上,背對著淋浴室,商量地說:“你就坐在這裏,不要轉過來,好不好?”柳傾氣鼓鼓地坐下:“誰要轉過去,你有什麽好看的,我以前看過的美男不知道有多少。”陸舟:“……。”窮奢極欲的古代小鬼。陸舟有種莫名其妙的酸:“哦?那你還記得他們的長相嗎?”柳傾怎麽可能記得這種事,又怎麽可能承認不記得,想也不想地說:“當然記得,他們個個都容姿端麗,皎如玉樹,比你好看多了。”“你快點想辦法讓我們分開,我不要和你這種醜八怪在一起。”“對不起,”陸舟脫了衣服,打開花灑,不慌不忙地說,“我想過了,但是我也沒有辦法。”“你隻能先和我在一起了。”第05章 “怎麽會沒有辦法?”柳傾對這件事難以接受,眼前一黑,隻覺得全世界都灰暗了。如果沒有辦法,那他得要和醜東西在一起多久?“就是沒有辦法。”陸舟很坦然,畢竟他沒有說謊,都上網努力過了。報應,這一定是他生前無憂無慮的報應。柳傾傷心地倒在洗臉台上,隻覺得天底下沒有比自己更可憐的鬼,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注意力才分出些許。這是用什麽洗的澡?柳傾生前很愛沐浴,泡溫泉,泡浴池,泡浴桶,都是要泡。現代這種稀裏嘩啦的洗澡方式讓他有些好奇,但他不想轉頭,他才不想看大水牛洗澡。小小的一隻鬼倒在洗臉台上,背影都透露出強烈的沮喪氣息。“你就這麽傷心嗎?”陸舟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來把這隻傷心成一條的小鬼撈進手心,壓著笑意說,“我也沒有很差吧。”剛洗完澡,他的掌心很燙,還有一種很輕微的潮濕感。柳傾莫名很喜歡這種溫度,似乎能把冰涼的他都捂暖,於是在他掌心蜷縮起來,說出口的話卻還是很幽怨。“你哪裏不差了?你長得醜,沒有錢,沒有四個輪子的車,住在這麽小的房子裏,床還那麽硬。”這些要求聽起來倒是和現代的擇偶標準很契合。“……我不醜,而且我有很良好的生活習慣,”陸舟較為客觀地說,“和我住在一起,應該起碼比99.9%的男生要好。”小鬼掀起一隻眼皮,瞥他一眼,什麽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陸舟:“。”陸舟:“明天帶你去學校看看就知道了。”怎麽還要上學!柳傾兩眼一閉,脆弱的心靈再也承受不住一重接一重的噩耗,徹底暈了過去。……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陸舟準時醒了過來,關掉了還沒來得及響的手機鬧鍾,垂眼看向躺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的小鬼。這隻小鬼昨天晚上非要躺在他身上睡,以至於他一夜都不敢翻身,生怕把弱不禁風的小鬼壓扁了。“起床了,”陸舟輕輕戳了戳小鬼冰涼的手,不緊不慢地說,“到上學的時間了。”柳傾下意識就躲,含含糊糊地抱怨:“……不想上學。”“不行,現代人都要上學。”“討厭。”柳傾被他放在床邊,不情不願地坐起來,揉揉眼睛,無比自然地對正在穿衣服的男生伸出兩隻小jiojio:“給我穿鞋子。”“?”陸舟疑問,“什麽鞋?”頂著小鬼快要殺人的目光,陸舟終於在床底摸到了一雙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踢進去的精巧漂亮的小繡花鞋。“你還有鞋,我以為你就是光著腳。”陸舟小心翼翼地捧著這雙可以算是古董的小鞋子,從床底鑽出來,“你把鞋脫了幹什麽?”“上床當然要脫鞋子。”柳傾理所當然地回了一句,順帶給了他一個看著不修邊幅舉止粗野的莽夫的眼神。這麽講究的小鬼和無理取鬧就梆人的小鬼居然是同一隻鬼。陸舟無言以對,捏著他細細的腳踝,給他穿好小鞋子,把他放進口袋裏,去衛生間洗漱;先給講究的小鬼洗洗臉,再自己洗洗臉,期間還因為洗臉巾太糙弄疼了小鬼金貴漂亮的小臉,被小鬼怒梆了兩拳。一切準備好,陸舟正要拉開門出去,猛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怕太陽嗎?”柳傾已經躺進口袋裏補眠,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不怕。”“那,”陸舟頓了頓,“世界上除了你,還有沒有別的鬼?”柳傾安靜片刻,抬手梆了他一下:“我要睡覺了,不許講鬼故事。”……陸舟請了個假。上學固然是件大事,但人身和鬼身安全更重要。既然有眼前這隻脆弱的小鬼,或許還會有別的猛鬼。萬一碰到別的鬼,萬一別的鬼要和小鬼打起來,小鬼根本無法自保。陸舟也不覺得自己能保護好他。他想了想,給負責照顧自己生活的小李發了條消息,讓他去查查給盜墓賊驅邪的道觀是哪個道觀。既然能驅邪,應該也能驅驅別的鬼。小李收到消息時還沒起床。作為陸氏集團的一名員工,他的上班時間是九點,非常符合朝九晚五的健康上班時間。他迷迷瞪瞪拿起手機,看清屏幕上的字,就像是被澆了盆冰水,頓時清醒了。陸舟就是他的老板,他知道陸舟的行程,昨天才去泣雨山,今天就來問道觀驅邪,怎麽看怎麽都透露出一種不好的預兆。沒準陸少爺在山上也中邪了!小李覺也不睡了,連忙爬到陸氏集團總部,動用強大的人脈,調查到了道觀的資料,將資料和聯係方式一並發給了陸舟。“這個道觀叫無名道觀,觀主出去雲遊了,現在在觀裏的是他的六個徒弟。”小李說,“主持事務的是他大徒弟雲清,雖然年輕,做事卻很牢靠穩重,您有什麽事都能問他。”“嗯,麻煩你了。”陸舟掛斷電話,轉而撥打了小李給的號碼。……無名道觀是個各方麵都觀如其名的道觀,沒有靈秀的山水,也沒有什麽名氣,前來祈福的客人都很少。道觀裏扯了台固定電話,作為官方指定號碼,和客戶互相聯絡用,雖然大部分時間,這台古樸的電話機都在充當擺設。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正在打掃的小道士雲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電話鈴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才回過神,狼嚎著跑出去叫人:“師兄!師兄!來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