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標記白月光的死對頭後 作者:稍稍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他們進到了真正的冰封區域。溫度變得更低,路也更加地難走。在路上,他們又看到了一輛墜毀的星船,但這次這輛,隻剩下了殘骸。它深深地陷進地裏,周身都是枯枝碾壓過的痕跡,內部似乎被掏空了,一塊破碎的布纏在頂端,在黑色的風裏,不停地擺動著。這塊碎布原本是什麽顏色已經看不清了,現在是黑色的,僵硬的,汙濁的,它在風裏漫無目的地飄晃,一如此刻流浪著的他們二人,沒有方向,漫無目的。舉目四望,皆是黑色與未知的荒原。他們背靠著這輛星船的殘骸歇息,扶著餘悸坐穩,倒了點水給餘悸慢慢喝著,然後丹鬱就往這輛星船爬了進去。他試著爬向星船的尾部,看休息艙是否能用得上,又或者是,看看裏麵還有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可是很遺憾,陷進地裏的部分和露在外麵的部分是同樣的,甚至更加慘不忍睹一些,丹鬱失望地爬回來,蹲在一旁拍身上的黑色泥汙。可這裏有點太冷了,他清理了一會兒,就坐過去靠在了餘悸的身邊,餘悸這裏有星船擋著,風小一些。坐過去後,又繼續清理身上的泥汙。褲子髒得最厲害,他挽起褲腿,埋下頭揉搓,搓著搓著,微涼的觸感覆在了他的腳腕。那是餘悸的手。撚在腳腕處的指腹輕輕壓了壓,然後沿著一道傷痕緩緩摩挲。那是上次被枯枝拖著走的時候留下的傷痕,傷口結的痂已經掉落了,可還是有很明顯的痕跡,一摸都能摸到。丹鬱想說點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天黑了,丹鬱也看不清餘悸的表情。廢墟的存在,隱隱還能感覺到這裏曾經有過人類的痕跡,可進到冰封區域後,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他們好像被人類拋棄了,那樣悲涼的感覺。“我好想再去一次那家纏繞著花藤的餐廳,那裏麵的東西都很好吃。”丹鬱覆住餘悸的手,握緊,帶回懷裏,把褲腿蓋回去,然後倚靠在餘悸的肩頭,緩緩閉上眼睛。“學校的那條林蔭道很長很長,也想慢慢悠悠地再走一次,從林蔭路開始的地方,一直走到結束的地方,然後回宿舍睡上一覺。”“……”丹鬱慢慢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到了後麵,話已經輕得有點聽不清了。後來丹鬱好像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感覺周身好像搖搖晃晃的,他恍惚著睜開眼,發現在餘悸的背上。餘悸在背著他慢慢地走。很溫暖的感覺,可他看到餘悸的臉上有點髒了,他伸出手,想為餘悸擦幹淨,可手一劃過,餘悸的臉上就出現了一道發黑的血痕。丹鬱後知後覺地停下動作,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滿是血。可他身上不疼。所以……是餘悸的血。濃重的血腥味刺得鼻腔都在疼,丹鬱急急地爬下來,一邊查看餘悸到底是傷到了哪裏,一邊帶著哭腔自責:“我就不該睡過去……”餘悸的手臂劃了條口子,不深,就是血流得有點多。在他們之前那輛墜毀的星船裏,丹鬱找到了點急用藥物,一直都帶著的,在幫餘悸包紮的短暫時間裏,豆大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餘悸沒說傷是怎麽來的,但丹鬱知道,這樣的口子他的腿上也有,是異種造成的。當枯枝襲來時,總是會又快又準地刺進血肉裏,如果沒能第一時間躲避,那些枯枝就會在刺進血肉後,沿著骨頭攀爬向整副身體,速度很快,快得僅僅隻是在一瞬間內,人就會死掉。他經曆過這樣的死亡,他當然知道。那樣的痛意到底隻是一瞬間,也到底隻是過去,此刻在他麵前的,是鮮活的餘悸,再一次從異種手裏護住了他。丹鬱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後來他們就繼續在這片荒蕪的黑色裏繼續走著,盡量遠離著、躲避著異種,走累了又歇上一會,歇好了又繼續往前走。在這樣循環往複的日子裏,總也走不到頭,營養劑也好,巧克力也好,最終也都開始見底了。後來莫名奇妙的,丹鬱問餘悸:“你有什麽遺憾的嗎?”這樣悲觀的話題丹鬱其實不曾提過,與此相關的類似的情感,餘悸也好像無從感觸,不知道是不是餘悸的經曆所造就的,缺少了對某些情感的感知,所以在這方麵總是遲鈍。他有時可以看到餘悸好像在思考,但又似乎總是得不出結論,然後餘悸就會覺得他這個人很奇怪,奇怪到,連丹鬱都可以從餘悸那張臉上看到一抹嘲諷。又是相似的嘲諷,這抹無法共情的笑意看得丹鬱自己都笑了,然後他聽到餘悸說:“可能會遺憾沒能赴約,跟你吃上某頓晚飯。”這不怎麽正經的回複聽得丹鬱愣怔了起來,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餘悸說的是哪頓晚飯。他曾對餘悸發出過一次邀約,那是唯一的一次邀約,可是餘悸被關進了禁閉室。那天晚上,他等了很久,想著餘悸大概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就輕輕淺淺地低落下去,卻在後麵的日子裏,聽說了餘悸被關進禁閉室的事。而到了現在,他突然想,難道當時餘悸說的遺憾,竟然是真的為此遺憾嗎?即便是帶著目的性地告知,卻說的是實話嗎?那餘悸這個人,可真是夠壞的。丹鬱抬起眼,想朝著餘悸看過去,可黑霧在這一刻似乎顯得尤其濃重,明明近在咫尺,天也沒有黑,卻一點都看不清餘悸的臉。好奇怪啊。丹鬱伸出手,在空中揮了揮。他揮不去這抹黑霧,也揮不去眼前的朦朧,然後他仰起頭,看向了黑沉的天空。就在這時,餘悸很輕地笑了一聲。“我發現他了。”跟著這道聲音落下的,是丹鬱瞬時僵硬的身體。丹鬱知道黑霧為何突然如此濃厚了。擋在他們前麵的,是無法趕到的遙遠距離,和聽不見的倒塌與尖叫。丹鬱看著漫天升騰的濃重黑霧,聲音有些發顫:“又一座人類基地淪陷了,是嗎?”腳步有些踉蹌,無措地朝著那個方向邁出了一步,餘悸拉住他,卻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是。”所以,我們該回人類基地了。第69章 風裏裹挾著厚重的拖拽滑動聲,有別於以往所聽到的那樣,這一次,鋪天蓋地,一層蓋過一層,伴隨著若隱若現的倒塌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無窮無盡,沒有片刻的停歇。他們在遠離,也在一點點靠近,朝著正在淪陷之地的彼岸,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比平日更加艱難。“看來猜對了,”餘悸的指尖微動,繞在上麵的絲線開始回溯,“他現在跟我們是同一個方向。”是好消息,可也是個壞消息。身為一個alpha向導,輕而易舉就能破壞掉覆在人類基地外麵的光罩。監測到大批量聚的異種聚集起來的時候,就提前趕過去,隨便便便搭把手。這一搭手,最差也是個c級危機,等級升著升著說不定就b級了。b級,指揮官就得來了。一個b級危機,好像也算不上什麽大問題,對指揮官來說還是很容易的。但這隻是最基礎的。有時一開局就是b級,還有開局a級的,如果開到a級的盲盒,那個人類基地大概率得玩完。不過這還是一個開始。重頭戲在後麵呢。當指揮官在那邊的危機區域支援過一場,精神力已然不支了,周邊的大部分士兵也都去了那邊支援,在他們休養生息、給指揮處匯報戰果的時候,這位alpha向導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另一座哨塔,離那邊的人類基地算不上太遠的,另一個人類基地。他就站在黑霧裏,監測著,觀察著,將手覆上光罩。一開始隻是瓦解掉一絲光罩縫隙,讓聚集在那裏的異種造成小一點的危機,然後就走開,繞著光罩邊緣閑閑散散地逛,一邊閑逛,一邊監測異種動向,也監測前往支援的軍方。到了這種時候,指揮官是會親自過來的,即使這隻是一個小型危機。而也正是因為是小型危機,是那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小型危機,交給頹累的士兵有難度,可對指揮官來說卻輕而易舉。指揮官當然不會把這種危機放在眼裏了,過去支援的時候,甚至懶得跟指揮處講一聲。但這一去,就進入了真正的墳墓。無比簡單的小把戲,有時偶爾會靈活轉變下思路,但也仍舊是簡單的小把戲,可就算是這樣,還是讓人類基地損失了兩位,甚至三位指揮官。接下來是不是該第四位了呢?那些指揮官就該全都死了才好。掀開帽簷,alpha向導順著光罩一路往上看去,露出了一張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這張臉上看不出歲月的明顯痕跡,但眼窩深陷,臉頰兩側也深陷了下去,眼底有抹烏黑,怎麽看都是一副死期將至的模樣。他就那麽望著這道延伸至天際的光罩,望著望著,開始陰陰冷冷地笑了起來。死了三個,再死一個,然後再死一個……真正的狂歡就要開始了。“哈哈哈哈哈哈……”上一個死去的指揮官是那個新麵孔,逃離白色監獄時有過一麵之緣的新麵孔,也是唯一一個發現是他在搞鬼的指揮官。倒是厲害,在那樣危急的時刻裏,竟有閑心看風景,不光看風景,還能無比精準地發現他的存在。連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被發現的。光罩周圍有一眾生命痕跡,士兵,民眾,有精神力的,沒精神力的,活著的,快死的,死掉了的,這麽多的阻礙,卻偏偏精準看向了他。看向他的視線裏,還帶著他從未感受過的壓迫。隻能說,那可真是他見過最有本事的指揮官了,可結果呢,不還是死了嗎?等到異種平息之後,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挑了個好日子去那邊的哨塔轉了幾圈,結果是,沒有探測到任何的生命痕跡。真是遺憾,遺憾到他都為那位年輕的新任指揮官歎了口氣。那樣龐大的精神體,那樣穩定又強大的精神力,alpha向導緩緩垂下眼,漆黑無光的眼珠盯著身前散發著微光的光罩,惡魔輕語一般,說道:“怎麽不是我的呢?”說得遺憾至極,又痛心疾首。軍用星船一輛接著一輛從天際飛來,匯入高聳著的哨塔,一大片毒素超標的毒霧正在逼近被撕了個小口的光罩,與此同時,更多的黑霧匯聚在了整座基地的邊緣。alpha向導還未真正上手,危機等級就已經開始攀升了。一腳踏入光罩,躺下去,陷進綿軟的草地裏,心情頗好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他在等。等最好的時機,和一擊致命。他閉上眼睛,靜靜地等著,遠處似乎起了大火,濃煙淹在黑霧裏看不見分毫,嗆人的氣味卻在不斷擴散,尖叫,倒塌,嘶吼,這些聲音也都遙遙地傳來。從濃煙裏升騰蔓延出來的灰燼隨著風的方向飄散,從遙遠的那一頭,飄到了這片草地,也飄到了他的臉上,最後落在他的唇角,輕飄飄地貼在那上麵,手一抹,黑色從嘴角散開,變成了一道黑印,像幹涸的血漬。一股渾厚又輕柔的精神力滲進了他的精神域。盲目的指揮官盲目地支援著所有具有精神力的人,也包括了他,這股湧進來的代表著善意的精神力讓他發笑。滲透進來的精神力從渾厚開始減輕,後來斷斷續續,越發吃力,好似要枯竭了一般。然後他緩緩起身,站了起來,半躬著背,懶懶散散地走到光罩麵前,伸出了手。盛大的死亡儀式,正式開始他控製著所有的精神力觸須,迅速爬向光罩,光罩因此開始瓦解,一點點散開,那些光點映在他的漆黑眸子裏,飄蕩著破碎開去。他低低地笑著,嘴角拉長,帶著那抹被他抹開的黑色灰燼一起,仿佛笑意咧到了耳根。最後,光罩消失,他收回手,轉身隱入黑霧。卻在轉身的那一瞬間,一隻帶著精神力的手徒手探入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