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田越野偏離了紅柳溝的方向,離公路也越來越遠。


    車廂中的空氣沉悶無比,這不僅因為擠了7個人,還因為小周的意外喪命以及突然增加的一支強隊。張昕靠著車窗,握起子君手裏的槍衝著自己腦袋,言辭像是玩笑,語氣卻是認真的:“如果我落到黑暗兵團手裏,中了他們的蠱,你可千萬別手軟,就照這兒打。”子君摸著他的臉,笑容雖然勉強,卻自信而堅定:“你沒有這個機會,我也沒有。”鍾教授憂心忡忡,他說了句老實話:“我們就兩把槍,還都沒子彈了,再跟他們遭遇該怎麽辦?”


    不能怪鍾教授烏鴉嘴,正如光頭老者所說的那樣,西疆是他們的地盤,他們有能力控製人和外來者的命運,別人眼中的死亡之海寸步難行、險象環生,他們卻可以來去自如、神出鬼沒。因此,小五再次踩了急剎車。透過車窗,子君看到前方橫著一支駝隊,還是那群黑鬥篷,看樣子他們已經等候多時。最前麵的仍是小趙,這次他沒有喊“亞琪努爾”,而是直接要求把“劉雯”交出來。見豐田越野沒有反應,他舉起馬刀做了個下劈的動作,登時亂箭齊發,雨點般朝豐田越野射過來。那些竹箭對有車窗的鋼化玻璃造成不了傷害,卻可以輕鬆刺破輪胎,車身緩緩向一側傾斜。硬拚肯定不行,能做的隻有跑,小五再次90度急轉彎向北挺進。


    塔克拉瑪幹沙漠深處的壞境更加惡劣,行進速度因此越來越慢,車廂內的氣氛也越來越不和諧,最終形成尖銳對立。鍾教授強烈要求把劉雯就地擱下,說那幫人之所陰魂不散地追著我們,無非是想帶走劉雯,我們還給他們不就得了,何必這樣疲於奔命呢!再說,帶走我們也救不活他。此言激起張昕的強烈反應,他拉開車門說,“怕死你下去,別在這兒唧唧歪歪。我知道,劉雯在你眼裏身份可疑、心懷叵測,連救亞楠都被你說成是苦肉計,那麽你呢?常言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不辭勞苦跟我們冒這麽大險,真就一片好心不求回報?”鍾教授啞口了,也許因為自己不可言傳的目的,也許由於張昕的聲色俱厲、直白尖刻。


    唐克不合時宜地插嘴:“嘿,咱別為歌死人傷了和氣,應該多為活人想想……”“他還沒死呢!”張昕一拳搗在窗玻璃上,“誰他媽再打劉雯的主意,就是跟我過不去!”小五忽然把車停下,盯著玻璃上的裂紋:“有惡氣沖我來,要不,咱下車單挑?”張昕:“單挑就單挑!”“夠了,別再吵了。”子君“嘩”地拉上車門,規勸劍拔弩張的張昕和小五,“千萬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逝去的生命無法挽回,活著的就更加珍貴,別把精力耗在這種沒有意義的爭執上。劉雯絕對不能交給他們,與其讓他變成第二個小趙,還不如這樣幹幹淨淨死了。此次新疆之行既然由我主導,大家就暫且聽我一句話,這裏的任何一位,包括屍橫紅柳灘的小周,還有暫時埋葬在古城的同誌,每個人都要回家。不管麵對任何情況,形勢多麽艱難,我們都必須像善待自己一樣善待身邊的同伴,這是責任,也是良心。”


    張昕別過臉,鍾教授垂了頭,唐克托著腦袋,車廂裏重新恢復平靜。他們在車裏窩了一個晚上又一個白天,經若羌到且末,至第二天傍晚時分抵達了尼雅古城。


    所有人都從車裏鑽出,暢快的呼吸著冰冷但很清新的空氣。眼前到處是高低起伏的土丘、朽破荒敗的斷壁和錯落林立的木樁,很難想像,此處就是一千多年前絲綢之路上那個富裕殷實的精絕國。


    夜幕降臨後,小五給車加了油,載上大家繼續西行,前往可裏雅河去尋找那座神秘的陵墓,那是引發死亡詛咒的起點,也是解密所有疑惑的關鍵。由於路況不熟,豐田越野陷進一處流沙中,大夥隻好下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推出來。子君看時間不早,讓大家好好休息一個晚上,等天亮了再走不遲。


    午夜時分,子君從夢中醒來,眼睛睜開的一瞬,她竟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因為車明明停在一片沙地,此刻眼前卻有一座肅穆莊嚴的神廟,黑黝黝的門洞遠遠敞開著。詫異地撥開車窗,她看到了層層疊疊的房屋、寬闊筆直的街道、高聳入雲的佛塔、造型優美的古橋,中間擁簇著巍峨壯麗的宮殿,還有一棵年逾千年的參天大樹,而神廟就坐落在那盤根錯節的樹根下麵,與樹交互纏綿,相輔相生……


    下卷(地獄之門)第七十四章(死亡之城)


    子君推了推身邊的長相,後者皺著眉頭翻過身繼續睡,鍾教授和唐克鼻息凝重,方一鳴輕掩著傷腫的大腿,不時發出無意識的呻吟,兩天兩夜未曾進食的劉雯則靜得悄無聲息。子君悄悄拉開車門,前方不遠是一條平坦堅硬的石道,直通往高大壯麗的宮闕。走過肅穆莊嚴的神廟,穿越鱗次櫛比的民居,跨上供如彎月的古橋。沒有一個人,也聽不到任何呻吟,不知這座城市正在沉睡還是早已經死去。一陣冷風吹來,子君的頭腦從混沌中漸漸清醒,她想到此地離尼雅遺址不遠,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精絕古城?被歷史的塵煙埋葬1600多年後,又從流動的塔克拉瑪幹沙漠中重新出現?


    子君記得父親在其著作《尼雅古城考察漫記》裏引用了齊東方《尼雅為什麽消失了》中的描述:精絕遺址不僅沒有出現燒毀、砍砸等人為破壞的跡象,更見不到橫屍遍野般的戰爭痕跡。相反,沒開封的佉盧文書還整齊的放在屋內牆壁旁,捕鼠的夾子放在地上,連儲藏室內的米也沒帶走,房屋的立柱、門板、窗戶,屋外的欄杆和室內爐灶、烤爐,還在當年位置安然如故,仿佛人們剛剛離去。甚至在一處房屋內的住礎旁還發現一付完整的狗骨架,像是屋主人遷出時,忘記給栓在門柱上的看家狗解繩,而它一直忠實地守候著家園直到餓死。因此父親認為,精絕人撤離時很從容,沒有經過血雨腥風,也不是一家一戶的行為,而是有計劃、大規模的全麵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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