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見證此事的,就是等在主殿那邊的曾老夫人。


    她雖說已經決定要潛心供奉,成為慈航觀的虔誠信眾,卻是沒親眼見到觀主施展神通的,正好今日遇到嚴家人,便打算留下長個見識。


    沒有等太久,大約就一炷香左右的時間,便見一行人出來了。


    走在前頭的是滿麵喜色的嚴夫人,還有一個麵如冠玉氣宇軒的年輕男子。


    曾老夫人仔細一看穿著,反應過來此人的身份,正是剛才跟著一起進去的嚴家大少爺。


    傳聞嚴家大少爺三年前被焰火燒了臉便毀了容,半邊臉都是可怖的疤痕,猶如鬼怪。如今一看,這張臉幹幹淨淨,哪有什麽疤!


    不對,仔細看看,兩邊的膚色還是有所不同的,其中一邊有點那種疤痕剛掉,過於白嫩還泛著一點粉的感覺,一般是要曬幾天太陽,才能讓兩邊膚色變得一致。


    “這麽一會兒功夫?嚴公子臉上的疤就去掉了?”她難以置信地問道。


    嚴夫人此刻恨不得對全天下宣布這個好消息,聞言立刻點頭:


    “沒錯,觀主手段通天,就這麽片刻的功夫,便將我兒的臉恢複如初!”


    得到對方的親自肯定,曾老夫人心下震撼不已。


    慈航觀觀主,簡直是天人降世!這般手段,叫人如何不折服!


    心中越發堅定了要好好供奉觀主的念頭。


    不管再苦再難,花再多錢,她都要成為觀主認可的虔誠信眾!


    恭喜完嚴夫人和嚴家大少爺,曾老夫人這才注意到了他們身後神色泱泱的秦家人。


    死對頭不高興,曾老夫人可就高興了。


    好奇問道:


    “喲,老姐妹和大侄子這是怎麽了?”


    秦家人不想說話。


    嚴夫人卻是麵露歉意,連光風霽月的嚴家大少爺,眼中也閃過歉意和慚愧。


    “是晚輩不知好歹,先前禮數不周,連累秦家老夫人和秦伯秦嬸受了罰,三個月不準踏足慈航觀。”


    哈?


    疑問的詞在口中險些化成一連串哈哈哈。


    想著自己一大把年紀了,做人到底還是要矜持些,免得被說為老不尊,曾老夫人好懸才憋住即將發出的大笑,臉上的幸災樂禍卻是壓都壓不住。


    “哎呀,這可真是遺憾!”


    真是現世報啊,剛才秦家老婆子還嘲笑她,來了三次都被觀主拒之門外。


    現在他們家直接就被觀主厭棄,罰不準踏足慈航觀三個月!


    三個月啊,她說不定都混成觀主麵前的紅人了,而秦家,到時候觀主隻怕連他們是誰都不記得了!


    “都怪我們不夠恭敬,連累了秦家。允兒自己,也被留下了一道疤痕以示懲罰。”嚴夫人再次表達了對嚴家的歉意。


    曾老夫人聞言,這才細細打量嚴允的臉,果然在他一邊下頜邊緣發現了一條暗紅色的疤痕。


    這個位置不細看倒是一點都不打眼。


    可看到這疤痕,才越發覺得和正常皮膚的差別有多明顯。


    所以,那麽大一片又深又重的燒傷疤痕,居然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就全消了。


    她對觀主出神入化的手段是越發體會深刻,心中敬畏的同時,又危機感大增。


    嚴家大少爺的臉,簡直就是一塊會吆喝的活招牌,隻怕以後會有很多權貴知道觀主的能力,到時候她這樣的商戶,可就排不上號了。


    心中這般盤算著,她立刻決定明天要帶著更多的供品來慈航觀燒香參拜,然後多跟慧雲道長套套近乎,希望她能在觀主麵前給自己美言幾句,讓她早日見到觀主。


    *


    確定香客走遠,剛才在知客堂伺候的一個小坤道,不由長舒一口氣,拍著胸口道:


    “剛才可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這等達官貴人,被觀主處罰了定是心中不快要鬧事呢,沒想到一句嚇唬人的話都沒說,還態度特別好!”


    慧雲聞言淡淡一笑。


    慧靜卻是噗嗤一笑,道:


    “你可真是杞人憂天,見識了觀主的手段,誰還敢在慈航觀放肆!別說他們無禮在先,就是他們什麽錯也沒有,觀主要罰他們,他們也得認了!”


    “你說是不是,慧雲師姐?”


    慧雲輕輕點頭。


    那小坤道聞言也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對啊,她們如今可不是從前了,但凡是個達官貴人富商巨賈,都可以隨心所欲地玩弄折磨她們。


    身為觀主的手下,再不會有人敢隨意褻瀆她們!


    想到這裏,心中對觀主的感激與忠誠又更上一層樓。


    *


    而被她們討論的嚴家人,回到家中以後,嚴夫人第一時間便警告了馬車夫與跟著一起去的其他仆人:


    “慈航觀一事,所有人必須守口如瓶,若對外傳出半個字,本夫人便唯你們幾人是問!”


    對於此舉她想得很明白,一方麵是慈航觀有不可對外輕傳的規矩,他們已經因為不敬給觀主留下了一次不好的印象,萬不能再有第二次。


    另一方麵,也是私心。


    這樣一個手段通天的高人到底有多厲害,她已經親自見識到了。若名聲傳揚開來,南都城甚至京師的權貴都會把慈航觀的門檻擠破。


    到時候,他們嚴家在裏頭就排不上號了,又給觀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真有什麽事需要觀主救急,隻怕會像那曾老夫人一樣被拒之門外。


    所以,至少在他們嚴家扭轉觀主對她們的印象前,她希望觀主的名聲不要傳揚太快。


    待嚴同知下值回到家中,也親眼見到了兒子恢複如初的臉,也是激動得眼眶泛紅。


    這個兒子,且不說是嫡長子,讓初為人父的他傾注了很多關愛,就單說在讀書上頭的天分,也是值得整個嚴家看重的。


    這樣讓他驕傲疼愛的兒子,卻在三年前突然被燒傷了臉毀了前程,他的心痛並不比嚴夫人少多少。


    好在如今,總算是雨過天晴。


    “允兒,以後好生讀書,把功課撿起來,為父等你金榜題名,為家族爭光!”


    他拍著兒子的肩膀鼓舞道。


    “是!”


    嚴允恭敬應諾,心中也是豪情滿滿。


    雖然耽誤了三年,但他是一省解元,底子雄厚又天資極高,離明年春闈還有一年有餘的時間,他未必不能創造更大的輝煌。


    若到時候能以新科前三甲的身份站在那女觀主麵前,為自己的莽撞無禮道歉,或許方能叫她高看一眼。


    她將他從暗無天日中拯救出來,他想讓她知道,她救下的少年郎,是如此光芒萬丈。


    *


    打發走兒子,嚴同知道:


    “那觀主果真是神力了得,夫人,你且詳細跟我說說今日的情形。”


    嚴夫人把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嚴同知沉吟片刻道:


    “秦家的事,確實是我們對不住他們。你抽個空去秦家遞個話,我們願意把南都城外的良田莊子送給他們作為補償。”


    南都城有許多累世勳貴,周圍但凡好些的田產早就瓜分完了,嚴家這莊子,也是家族裏之前置辦下來,因為他來南都為官才分給他的。


    若論市價,這莊子不過是六七百畝地,就值六七千兩銀子。但論價值,卻是有價無市,隻憑秦家的地位,是根本別想染指的。


    嚴同知給出如此賠償,也算是誠意十足了。


    交待完此事,又對夫人道:


    “那慈航觀觀主,如今是潛龍在淵,你可得抓緊機會,好生巴結籠絡!”


    “不要在乎錢,也別在乎臉麵,去勤些!”


    這和嚴夫人想到一塊去了。


    “老爺放心,我自然省的。”


    說幹就幹,嚴夫人也不著急去秦宅說補償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備了一份供品去慈航觀賠禮道歉。


    她以為她已經來得夠早了,卻沒想到自己是最晚的一個。


    秦家和曾家的車早已經停在慈航觀外。


    曾家的人已經帶著供品進去了。


    秦大富親自指揮著人在那裏卸貨,又捧著一份供品對著守門的坤道滿臉賠笑:


    “道長,我知道觀主說了不讓我們秦家人進慈航觀,可觀主沒說不讓我們家的供品進去啊。您行個方便,叫幾個人來,幫我把東西帶進去可好?”


    這些商戶的上進心,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有他們兩家比著,她可也要更賣力,才能顯出誠心啊!


    想到這,嚴夫人趕緊朝慈航觀走去。


    且不說秦,曾,嚴三家如何手段頻出在慈航觀博好感,但說嚴允臉上的疤痕痊愈這件事,盡管嚴夫人吩咐了封口,可嚴允一個大活人不可能不出門。


    幾天以後,此事便在南都權貴們那裏不脛而走,連身為武將的靖南侯裴驍,都聽說了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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