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沒得到秦家的準信,嚴夫人都不敢跟兒子說這件事。


    如今得到準話,便第一時間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了。


    走進兒子所住的院子,遠遠的便聞到刺鼻的酒味。


    嚴夫人幾步走到兒子房裏,果然見他正拿著一個白瓷酒壺,像灌水一樣往嘴裏灌酒。


    往日裏意氣風發,光風霽月的少年郎,如今已是須發淩亂,瘦骨嶙峋,比街邊的乞丐沒好多少。


    自從確定自己臉上的疤痕再也沒法好,他就成日酗酒,醒了喝,喝了睡,把自己折騰得不成樣子。


    嚴夫人心疼得眼眶泛紅,上前一把奪過嚴允手中的酒壺:


    “允兒,飲酒傷身啊,別喝了!”


    嚴允被奪走酒瓶,十分暴躁,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不耐煩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拿來!”


    嚴夫人不為所動,他便直接上手來搶,爭奪間,毫不留情地將身材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嚴夫人摜倒在地,這一次,她的額角不小心擦到了椅子,頓時滲出了血跡。


    “夫人!”


    嚴夫人身邊的仆人嚇了一跳,趕緊來攙扶,嚴允卻不為所動,拿回酒壺就繼續往嘴裏灌酒。


    嚴夫人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流下來,趕緊拿帕子捂了一下,揭開帕子一看,沒多少血,又立刻捂住,嚴厲地吩咐眾人:


    “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許外傳,否則,直接拔了舌頭發賣出去!”


    國朝以孝治天下,若傳出嚴允毆打母親的傳聞,對他將來的前途極為不利,甚至會被直接革除功名。


    嚴夫人時常在心中自我安慰,兒子是前程斷絕,實在是太痛苦了才會如此對她。


    隻要他的臉治好了,他便會再次變回以前那個孝順的好兒子。


    眾人連忙表示自己什麽也沒看見。


    嚴允見狀,也不過嘲諷一笑。


    就算傳出去了又有什麽關係,難道他如今這鬼樣子,還有什麽前途可言嗎?


    “允兒,娘這次來,是要跟你說一個好消息,你的臉有救了!”嚴夫人趕緊直入主題,希望兒子聽到這個好消息能心情好轉。


    嚴允已經失望了太多次了,根本不信這所謂的好消息,聞言冷笑一聲:


    “又是哪裏找了個所謂神醫?”


    嚴夫人心知,以往為了讓嚴允配合那些大夫的治療,誇大其詞了太多次,讓他不願意再相信自己了。


    “這次跟以往真的不一樣……”


    她如實說了那慈航觀觀主的種種神奇手段,嚴允還是神情冷漠。


    他曾博覽群書,沒少見遊記上記載那些神棍們的騙人把戲。


    所謂神通,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戲法。


    至於生牙,隻怕也是趕巧碰上了。


    別說秦家老夫人才六十,便是那古稀老人,也有突然長牙的。那慈航觀觀主,不過是把此事攬到自己頭上混淆視聽罷了。


    他冷嗤一聲:


    “神棍騙子的拙劣把戲,也就那些愚夫愚婦信以為真!堂堂同知夫人,何時竟也如此愚蠢?”


    嚴夫人隻當沒聽見他的嘲諷,一味勸道:


    “允兒,娘親眼見過秦老夫人那牙的,慈航觀的觀主那是真有本事!你就去試試吧!”


    嚴允不為所動。


    嚴夫人隻得指天發誓道:


    “允兒,你相信娘,這次真的沒騙你。我要是說了假話,叫我天打雷劈好不好!”


    嚴允譏諷地笑著,繼續喝酒。


    嚴夫人隻得繼續勸說:


    “允兒,就算娘求你了,就再試一試吧!聽秦老夫人她們說,那觀主每次治療的時間都很短,都是一炷香左右。你就跟娘走一趟好不好,左右不過是一天時間,換一個很大概率能治好你臉的希望,很劃算的是不是……”


    嚴允被他母親煩得暴躁不已,心中的陰鬱不斷發酵,治好他的臉?他的臉早就沒希望了!


    “好啊,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嚴夫人又交待了要敬重觀主等注意事項,嚴允陰惻惻地說了句好。


    心中卻充滿戾氣地想著,左右無事,他明日便去揭穿那慈航觀騙人的把戲,到時候必要砸了那道觀,叫所有人都不好過!


    到時候定要那膽敢誆騙到他頭上的神棍生不如死!


    如此這般,第二天一大早,母子兩人便乘著馬車,帶著仆人一道去和秦家人匯合了。


    嚴允不願意搭理外人,直接沒下車,隻有嚴夫人下來和秦家人寒暄了幾句。


    嚴允戴著鬥篷,寬大的帽簷遮住臉,透過車簾的縫隙,見秦家的家主秦大富竟然也跟著一起來了,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這等奸商,真是不放過任何討好他們這些官宦之家的機會。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秦大富並沒有上前來與他搭話,而是全程跟在一輛馬車旁邊,時不時地囑咐一句:


    “小心些,小心些,可別顛壞了!”


    等一路走到慈航觀,眾人下了馬車,那秦大富便殷勤地跑到知客的女道士那邊,滿臉討好地道:


    “慧雲道長,鄙人在南邊運來一筐蜜桔,皮薄肉嫩,很是美味,專門送來敬獻給觀主的,還請派人去門口接收一下!”


    嚴允不由皺眉,他這個一家之主特意跑來一趟,竟是為了親自給那觀主送一筐蜜桔?


    以往就算是給他們這些官宦世家送東西,這些商人們一般也就派個管家。


    看著秦大富麵對那慧雲道長,臉都要笑爛了的樣子,嚴允心下隻覺得可笑,這些奸商也就投機倒把的時候有些腦子,到了手段高明些的神棍麵前,一樣被騙得團團轉。


    想想待會兒這些愚夫愚婦發現上當受騙的表情,可真是精彩啊!


    正想著,已經走進主殿,他發現裏頭還有一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老太太正在參拜,起身發現他們,便與他母親寒暄上了。


    “嚴夫人,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您!”


    他母親嚴夫人矜持地笑了笑:


    “是曾老夫人啊,你怎麽也在這裏?”


    看母親的態度,應該是南都城排名前三的那個曾家了。


    嚴允看向供品台,隻見上麵滿滿當當擺了一桌的供品。


    其中那一盤金金燦燦的小元寶,和那一座水頭極好的白玉觀音像非常惹眼。


    就算不加其他供品,這些東西也價值一千兩左右了。


    出手如此闊綽,可見其虔誠。


    這慈航觀的觀主,斂財手段真是了得。


    可惜,今天遇到了他嚴允,便好日子到頭了!


    *


    曾老夫人可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歎著氣道:


    “老身是來供奉慈航真人和觀主的,可惜啊,還沒找到介紹人,不如嚴夫人福氣好,有人上趕著捧著引薦機會送上門。”


    說起此事曾老夫人就無比鬱悶。


    她原本想著,等找到了慈航觀認可的虔誠信眾,便帶著供品一起來慈航觀,那樣就可以直接讓觀主給她萌生新牙了。


    誰曾想到,她打聽了好幾天,愣是一個虔誠信眾都沒找到。


    然後才回過神來,秦家老太婆當初為何遮遮掩掩,除了奇貨可居,隻怕也是不想招來得罪不起的人。


    畢竟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個信眾沒那麽大臉麵讓觀主屢次出手。那麽,但凡長點腦子的人,都會把機會留給自家人在緊要關頭保命用。


    若一旦將自己虔誠信眾的身份宣揚出去,權貴們找上門讓引薦,那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得罪權貴。


    答應,便是等於犧牲自家人保命的機會。


    所以,不如一開始就守口如瓶。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除了偶然發現的秦家老太婆,根本找不到其他虔誠信眾。


    見秦家人帶著嚴夫人母子前來,她心裏的酸氣都要衝上頭頂了。


    秦老夫人見她諷刺自家,不惜以求見觀主的機會討好嚴夫人,心中呸了一聲,出言擠兌道:


    “那可不是比某些人的福氣大多了麽!某些人可是來了三次都見不著觀主呢!”


    曾老夫人被踩到痛腳,真是恨不得衝上前去撕爛她那張討人厭的嘴。


    然而,到底記得自己在慈航觀,不敢隨意惹是生非,直接把自己憋氣憋成了河豚。


    心中暗暗發誓,既然找不到虔誠信眾做介紹人,她就自己混成虔誠信眾!


    到時候,她一定要憑借自己人見人愛的本事,成為觀主最寵愛的信眾,叫那秦家老太婆羨慕嫉妒成紅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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