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師尊你怎麽了?”方鬱鶴關切的上前扶住了他,司玄夜卻眼底發黑,眼前的世界一片天旋地轉……再有確切的意識時,眼前的場景有變了。但做夢就是如此,時間邏輯和空間邏輯都會比較混亂……司玄夜‘看見’,自己在安雲歌的房間裏。雖說是‘看見’的,但是他的視線很飄,不像是從本尊角度出發,反而有些第三視角的感覺。這樣的視角讓他能看得更廣,但同樣的,他也發現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舉止了。他看著自己走進安雲歌的房間,對躺在床上的那朵黑心蓮噓寒問暖了一番,然後伸出手給他探了個脈。‘司玄夜’,“你的靈根恢複得不錯,近日就可以接受融合了。”司玄夜搖頭,心裏不住的重複,不要融合,不可以融合……底下的人卻接受不到他的意念,繼續與安雲歌講述融合靈根時需要注意的事項。安雲歌垂眸望著低眉,神色裏寫滿了憂鬱,“多謝師尊。”‘司玄夜’淡淡的應了一聲,正要起身,卻又被安雲歌拉住,“師尊,小九他……不會有事的,對嗎?”‘司玄夜’聽到這個名字,卻是神情冷漠的開口,“不必在意他,既然是他毀了你的靈根,會付出這樣的代價,也是他應得的下場。”司玄夜憤怒的看向那個‘自己’,卻無法說出一句話。不止眼瞎,還很愚蠢!就算看不出,這一切都是安雲歌設計的圈套,可也不該如此武斷的,給安九定罪!你調查過嗎?你了解過安九的過往嗎?你但凡去了解一下,你就會知道,安九並非惡毒之人,能作出那些引人非議的舉動,也完全是被人惡意引導的!為什麽這麽剛愎自負,為什麽覺得自己絕對正確……司玄夜內心閃過太多想法,甚至想要衝出去,將那個狂妄自大的自己揍一頓,但可惜,他什麽也做不了,那些讓他恐懼的事情,還在繼續。後麵韓也進來了,看得出來,韓對安雲歌也十分關心,甚至明裏暗裏讓安雲歌養好了身子,再回奉遠峰,司玄夜對自己師弟的脾氣很了解,沒有太過在意。韓來了以後,‘司玄夜’又待了一會兒,便起身要離開。司玄夜就發現,他的視角確實是跟隨著自己而改變的,但目前也不能確定,這種視角跟隨是不是絕對的,他猜測後麵可能會有所改變……因為如果不會產生改變的話,那完全可以讓他固定‘司玄夜’的視角,沒必要多此一舉的將他的視角單獨提出來。司玄夜想了一會兒,就見自己已經到了東岐之巔的清輝閣。他見自己在門口站到,似乎發現了什麽問題。司玄夜順著自己的目光看去,發現房門並沒有被完全掩上,而是錯出一道細小的縫隙有人在裏麵。‘司玄夜’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將神識外放,很快便確定了房間裏是誰,他的眼眸不由變得更冷。看見自己這樣一幅神色,司玄夜也很快明白了,誰在屋裏……對於這個自己,司玄夜雖然憎恨厭惡,但他還是了解的。司玄夜心底開始感覺到緊張。小九在裏麵。可是他……護不住他……司玄夜絕望的閉了閉眼,卻在聽見推門聲時,還是忍不住再次睜開。他不敢再看了,卻又忍不住不看。他想見安九,哪怕接下來會發生讓他心痛的一幕。‘司玄夜’走進黑暗的房間裏,屋裏點了功效奇怪的熏香,他皺著眉,轉頭朝熏香的位置看去,隨即一揮衣袖,將那熏香連帶香爐都碾成了齏粉。繼續往裏走了兩步,司玄夜聽到一道略微有些急促的喘息。‘司玄夜’一把撩起床簾,床上的少年出現在他眼前。安九果然不再是孩童模樣,現在的他,約莫是十六歲的時候。少年揪緊身上的長衫,濕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看著他。他身上好似披了那件長衫,少年一手揪著領口,一手撐著床,雖然把自己的上半身遮得很是嚴實,但不管是露在外麵的腿,還是長袖滑落露出的小臂,都在這黑暗的房間裏,白得像在發光。少年長發未束,柔順的披散在身後,抬眸看向來人時,眼神飄忽了一下,一不小心,竟意外的與第三視角的司玄夜對上了片刻。司玄夜忍不住呼吸一窒。安九眸子霧蒙蒙的,像浸了水霧,眼神還有些懵懂,似乎對自己身體的情況感到陌生。他自是知道,安九很是青澀,他似乎是想勾引自己,但又有些放不開,才會發展成眼下這種情形。而恰恰是這種青澀的勾引,讓他散發著一種不刻意的誘惑。隨即,司玄夜又感覺到熟悉的心痛……他的小九才十六歲,十六歲的小九,根本還不懂什麽是情欲。可他現在,卻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他身邊沒有人給他出主意,甚至沒有人對他抱有善意。他多艱難,才走到這一步,做出這樣一個輕賤自己的決定。一定很害怕吧,一定很難過吧?他明明沒有做錯什麽,他明明還那麽年輕……安九確實很迷茫,他進退兩難,最後隻能把目光移向‘司玄夜’,想讓他給自己做個決定。直到現在,安九對‘司玄夜’的依賴還是很重的。這是他從十二歲起,就跟著的師尊,他教導自己修煉,給自己提供了住所和丹藥,在自己外出曆練受傷後,師尊會來看望他,關心他的身體……雖然師尊一直冷冰冰的,現在看起來,他的關心好像也並不是針對自己。但是沒有辦法呀,師尊還是除了娘親外,對他最好的人。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做了壞事被別人發現了,可他卻連一個,能訴說自己心裏害怕情緒的對象都沒有。他沒有辦法了呀,他隻能賭一賭,賭‘司玄夜’對他不會那麽絕情。安九跪坐在床上,然後又膝行兩步,到了離‘司玄夜’更近的地方,仰著小臉,局促又迷離的望向對方,然後小心翼翼的往他身前靠去,“師尊,我喜歡你……你疼疼小九,好不好?既然天靈根可以作為爐鼎,為什麽,為什麽不能要了我?”安九沒有意識到,那些對於他來說,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的事,其實仔細想想,也並沒有太要緊。可他年紀不大,又一直處於一個無法給他絕對安全感的環境,所以一點兒事,也能把他嚇破了膽,身邊還沒有真正能給他好好出主意的人,安九才會選擇勾引‘司玄夜’這一條路……隻有‘司玄夜’對他好了,如果他能想到辦法,讓‘司玄夜’對他更好,‘司玄夜’居高臨下的看他,眼神冰冷厭惡,不帶一絲溫情。終於,司玄夜看見那個自己,猛的伸手,將安九從床上拖了下人,摔在地上,然後對安九冷冰冰的吐出一句,“劍道一途,無情無欲,壞我道心,憑你也配?”說完,‘司玄夜’大步離開了房間,將安九獨自留在了這裏。安九狼狽的趴在地上,低垂著頭,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司玄夜心中又痛又怒,卻也無能為力。然後他便意識到,自己脫離了‘司玄夜’的視角……但就算不跟著那個自己,他也知道,‘司玄夜’會去做什麽……他會閉關沉靜心緒,約莫會練上一整夜的清心咒。他遠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清心寡欲。司玄夜在聽見自己說的那句話時,便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很了解自己。之所以會提到‘壞我道心’這一點,便是因為……他確實有了一瞬間的動搖。可‘司玄夜’不會直視自己的私欲,隻把這一切,怪在安九頭上。司玄夜陪在安九身邊,雖然知道他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出聲安慰,“不要傷心,不要為他難過,也……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你是最好的,不要用這種方法去應得那些廉價的愛,你要愛自己,比愛誰都多的那樣愛自己。”他沒有對‘司玄夜’的行為作出解釋,不管安九聽不聽得見,他都不想再在這個時候提起說了那樣話的自己。更何況,認不清自己內心的‘司玄夜’,本就不應該得到任何被原諒的機會。司玄夜與安九說了很多話,比他一百年裏說的話都要多,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可以這樣喋喋不休。說的無非都是一些瑣事,教安九怎麽學會愛自己的,教安九怎樣辨別他人的好意的……安九一直默默流淚,他聽不到司玄夜說的那些充滿愛意的話,他隻是一直想一直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沒有人願意對他好呢?想到後麵,安九的眼神已經慢慢麻木了,他一夜都坐在地上,就這麽眼神呆滯的,看著自己從床上摔下來時,磕傷的膝蓋。而司玄夜說著說著,也不禁淚流滿麵,他的愛來得太遲了,安九什麽也接收不到,這些話對他沒有任何幫助,還是在這樣的困境裏慢慢心死。天蒙蒙亮時,清輝閣外麵有了動靜。安九僵硬的轉了轉眼珠,便見方鬱鶴帶著一群弟子闖了進來。安九嚇得把自己蜷縮起來,單薄的衣物,遮不住他的身體。方鬱鶴見到眼前的安九,心裏湧上的第一感覺,卻不是覺得對方狼狽。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方鬱鶴有些惱羞成怒的開口,“真是下賤的東西,也隻有你這般肮髒的玩意兒,才能想出這麽齷齪的手段。這麽喜歡爬床,以前怕是沒少幹過這種事兒吧?”“方鬱鶴!你怎麽能對你的師弟說如此混賬的話?”司玄夜憤怒的朝方鬱鶴開口,卻仍然起不了任何作用。而接下來,他便知道,方鬱鶴不僅會說混賬話,還會做出更混賬的事!安九更用力的把頭埋在膝蓋裏,沒有一句反駁,他很害怕,也不敢反駁。見他不說話,不理自己,方鬱鶴更是煩躁,他上拽住安九的頭發把人拉起來,不管不顧的就把人往外拖,“喜歡勾引男人是吧,那得讓更多人看看你這狐媚德行,才能有人上鉤啊……師兄幫幫你吧,不然靠你這溫吞樣子,什麽時候能達成目的。”安九的發根被扯的生疼,腿上的磕傷也越來越痛,加上他枯坐一夜,四肢僵硬,此時被強行拖著行動,更是疼得他忍不住流淚哭泣,“好疼,好疼……輕一點……”安九哀哀求饒,方鬱鶴卻在原地僵了一下,對上安九哭得通紅的雙眼,他眼底閃過一抹猩紅的顏色。方鬱鶴也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好像渾身過了一道電,酥酥麻麻的,讓他格外的興奮。“哭起來真可愛,小賤種真會勾人。”方鬱鶴放開安九的頭發,轉而用指尖勾住了一小縷。安九以為自己被放過,眼淚堪堪止住,便感覺頭皮一陣尖銳的痛,他‘啊’了一聲,眼淚又迅速溢滿了眼眶。方鬱鶴將那裏頭發纏繞在指尖,繞來繞去的,反複把玩,眼神卻落在安九的頭上,似乎在思考,這一頭青絲,夠他扯著玩幾次。最後,方鬱鶴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全都拔掉了,估計會變得很難看,而且頭發總有拔完的時候,到時候也就沒意思了。或許可以想想別的法子。司玄夜在一旁看得怒火燒心,恨不得當場將方鬱鶴斬殺,清理師門。他其實,一直都知道方鬱鶴性子有些邪,但因為早早就已經將他剔除了繼承人名單,所以司玄夜也沒有想要更正他的一些行為,從來沒有好好教導過他。他總以為,方鬱鶴亦正亦邪的性子,無傷大雅,左右他不會作出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但現在,司玄夜卻覺得,方鬱鶴眼下的行為,比作惡都讓他惡心,恨隻恨沒有早早將他處理掉。可深處夢境的司玄夜,卻什麽都做不了,他隻是個旁觀者。方鬱鶴拖走了安九,把他扔到了劍道場示眾,司玄夜視角更廣,他看到本該臥床的安雲歌遮掩了容貌,偷偷出現在人群之中。司玄夜無力的閉了閉眼,為曾經的自己感到悲哀……到底是什麽遮蔽了他的眼睛,竟讓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人的真麵目。這場鬧劇結束後,方鬱鶴將他關到了東岐之巔的暗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