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會兒,“喬治·拉爾。”他回答。


    “沒錯,”她說,“下次回答時不要想。有班北上到因弗內斯的火車明天早上十點離開威佛利。你明天先在因弗內斯停留一晚。我已經將行程寫在紙上,告訴你之後該怎麽做。”


    “你似乎很肯定我在國王十字路不會有事。”


    “不,我不確定。”她說,“那些警察不是白癡——蘇格蘭場的人對我說的話半句也不相信——但他們也隻是普通人,和其他人沒什麽太大差別。在火車離站之前,我不會把紙條交給你的。”


    “我希望我現在手上有隻左輪。”他說。


    “我倒寧願你沒有。你已經把自己搞成一個大蠢蛋了。”


    “我不會用它,隻是想拿來防身的。”


    “去你的,用點大腦吧,喬!不要再淨做些蠢事。”


    兩人之間再度陷入沉默。婦人機警地挺直脊樑坐著,男人蜷縮在一角,幾乎看不見。他們朝倫敦西區走,穿過牛津街北端黑暗的廣場到厄司頓路,最後終於抵達了國王十字路。


    “你付計程車錢,我去買票。”她說。


    拉蒙付車錢時,用壓低帽子的陰影掩住臉,以至於他下車時司機根本沒興趣多看他一眼。腳夫上前要從他手中接過行李,他堅持自己可以應付。眼看時間就要到了,他緊張起來。無論撐不撐得過這個關頭,他下定決心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婦人從售票處過來跟他碰頭,一臉漠然的神情顯然看透他心理的變化。他們一起步上月台,跟隨著要幫他們找個角落位子的腳夫。溫馨感人的一幕開始上演了——一個帶著厚毛毯、高爾夫球袋、圍著圍巾的男子,和一名拿著男人大衣送行的婦人。


    腳夫急匆匆地走到通道說,“先生,我幫你找了個角落的位子,這一路上你旁邊都沒有人。今晚會十分清靜。”


    拉蒙給了他小費,上車察看自己的座位。占另一邊位子的旅客有些不滿,但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和婦人走到火車門口說話,聽到背後的走廊上有腳步聲傳來。他對她說,“你想,他們有沒有釣魚場?”


    “那裏隻能在瀉湖附近海釣,”她接續著這個話題等待腳步聲遠去,直到聲音消失他們才停止。拉蒙佯裝心不在焉地往走道上瞥了一眼,發現發出腳步聲的人停在他包廂敞開的門邊,檢查行李架上的提箱。等他想起來時已經遲了,腳夫正盯著他之前放在外麵的行李。g.l.這個名字縮寫十分普遍。他看著那名男子匆匆忙忙地準備往回跑。“繼續說話!”他急忙對婦人說。


    “那裏有一條小河,”她說,“你可以在那裏釣到他們稱作比雷的魚,一條大約三寸長。”


    “太好了,到時我會寄一條給你的。”他說,他裝出的微笑讓婦人打心底喝彩,當時那名男子正好站在他的後麵。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不是拉希莫先生?”


    “抱歉,不是。”拉蒙說,身子轉個圈麵對著那名男子,“我姓拉爾。”


    “哦,對不起!”男人說。“請問您的行李已經放到包廂裏了嗎?”


    “是的。”


    “謝謝您。我在找一個叫做拉希奠的人.希望汶個根箱是他的。這麽冷的夜晚還要拎著不在這裏的人的行李到處跑,真是的。”


    “難為你了,”婦人應聲,“我兒子已經不知道為今晚的旅行抱怨了多久,在他抵達愛丁堡前,一定還有得說的。”


    男人微笑,“我還沒搭過夜車旅行呢,”他說,“不好意思打攪您了。”然後離開了。


    “喬治,你讓我先幫你拿著毯子吧。”不等腳夫走遠,她說。


    “嗯,毯子已經被暖熱了,”他說,仿佛真有其事,“要不了一個鍾頭,它可能會像烤箱一樣。”


    悠遠刺耳的笛聲響起,車門“砰”的一聲關上。


    “這個給你路上花,”她說,將一個紙袋塞人他手中,“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有人會在月台上等你。一路順風!”


    “忘了一件事。”他說罷,脫帽,彎身和她吻別。


    長長的火車緩緩啟動駛入黑暗中。


    第九章


    格蘭特以一貫的漫不經心的態度仔細地閱讀晨報。這樣的形容並不矛盾。格蘭特看起來像隻是在隨便瀏覽整張報紙,但如果你問他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就會發現他已經養成了極有效率的方式去整理這些資訊。他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因為再過幾個鍾頭,他就可以逮到嫌犯了。


    截至今天為止,命案發生已經一個星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從一堆糾葛雜亂的線索中鎖定兇手,實在是大功一件。當然,他謙虛地承認這是受幸運之神眷顧的緣故。不靠一點運氣,世上一大半的案子恐怕都難以破獲。就拿竊賊來說吧,你幾乎治不了他們的罪,除非真的運氣好,當場揪住他們一兩項罪行。隊伍命案怎麽說都不能算是一件輕鬆的案子。布署工作已經告一段落,格蘭特直覺黎凡特人一定還混跡在倫敦南區的人群中,此時的他就像被蒙住眼的獵犬般躍躍欲試。伊芙雷太太還是有疑點,但他決定姑且相信她的話。派去監視她的人回報,從昨晚八點他值班之後直到清晨,沒有任何人進出她的寓所。此外,她在沒必要這麽做的情況下願意提供男人的照片,極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上一位房客的住址。格蘭特對這些老倫敦自掃門前雪的態度瞭然於心。泰晤士河對岸富漢街的倫敦人就像住在加拿大的外國人一樣,伊芙雷太太對安大略省某處某大街某號的興趣,說不定還甚於裏其蒙。這些對她而言都沒什麽意義。名叫拉蒙的男人跟她相處的時間不長,她對他的關愛可能遠不及對死者的吧。他可能虛情假意地答應會寫信給她,讓她聽了十分窩心。大體來看,他認為伊芙雷太太所言不假,況且她的指紋與左輪和信封上的指紋不相符——格蘭特曾特別留意她緊緊執著照片一角的左手拇指及食指。這次調查獲得的一些新線索,讓格蘭特這天早晨心情特別愉快。姑且不論他的聲譽會再度上揚或兇手即將被緝捕到案,隻消想像他的手擱在放暗箭的兇手身上,就足以讓格蘭特大呼痛快。他對這樁處心積慮的犯罪簡直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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