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開口了——那個陷阱的鋒利的機關“哢嗒”一響。


    “抱歉。”他疑惑地說,“我沒法現場進行翻譯。肯定是某種惡作劇,不過我願意嚐試一下。我能複製一份嗎?”


    “你可以拿這份原件。”馬裏尼說,“沒準你說得對,是有人搞惡作劇。我喜歡浮想聯翩的毛病又犯了。我會下樓去問問,看看這裏有沒有調皮的孩子,他肯定十五歲了,正讀著愛倫·坡那篇破譯密碼的《金甲蟲》。那好,一會兒見。若你分析出了結果,想著告訴我們。”


    湯恩點了點頭。我們順著走廊離開了,隻剩下他認真地盯著那張紙;現在我相信他臉上的疑惑的表情完全是裝出來的。


    “他的表演也太蹩腳了。”等我們走下樓梯,確信湯恩聽不到的時候,我說,“但他為何假裝不知道最後三個符號的意義?那是相當常見的校對符號,依次表示‘刪除’‘加注’和‘添加句號’。還有,你為何猜測他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其他那些符號有何意義?”


    “那是流浪者們使用的象形文字。”馬裏尼答道,“第一個表示‘對流浪者不友好,有惡狗’;第二個是‘順著這條街走’;第三個是英國的罪犯所使用的標記,意思是‘這裏住著收贓的人’。圓圈中間加個點,校對者表示加個句號,但對流浪者而言,那意味著——‘若你在這城裏閑逛,肯定會坐三十天牢!’”


    “嗯,湯恩先生的反應真是有趣。”我說,“他越來越讓人感興趣了。昨天晚上他假裝不知道扒手的行話。現在他又不肯承認熟悉流浪漢的圖形語言——還有另外一種更加令人驚嘆的可能性,也許他不熟悉校對者的符號。作為作家,他當然應該知道;他當然也應該猜到那個紙條是偽造的,你在試探他。可是他仍然一口否決。為什麽?他好像故意要讓我們疑心重重。我不明白。”


    馬裏尼痛苦萬狀地說:“羅斯,在早飯之前,你的邏輯能力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畢達哥拉斯、黑格爾、康德、卡爾、斯賓諾莎,還有很多其他人如果地下有知肯定死不瞑目。


    “這讓我想起了伊薩德·科恩,他是‘科恩、科恩和科恩風衣和服裝公司’的推銷員。他在火車上遇到了一個討厭的商業競爭對手。科恩問道:‘你要去哪裏?’另一人禮貌地回答:‘布法羅。’‘布法羅!’科恩氣壞了,鄙夷地怒吼著,‘你告訴我要去布法羅,去那個紐約州排行第二的大城市,這樣我就會相信你要去排行第九的斯克內克塔迪,但我知道你真正的目標就是布法羅!你為何要這樣騙我,雅各布?’”


    “你提到這個小寓言故事就是說,”我吃驚地問,“我們的作家、銀行劫犯朋友——”


    “噓。”馬裏尼打斷了我的話,“前台的接待員。”


    那位先生正匆忙地從裏屋走出來,他的襯衫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塞進褲子裏,他的手指在笨拙地擺弄一條皺巴巴的領帶。看到我們之後,他不安地向我們道歉。


    “正想上樓去叫你們。我想我睡過了頭了,沒有聽到鬧鍾的聲音。昨天晚上我被迫爬起來四次,每次都有的忙。第一次是你們來住店。然後另外一位先生也來登記。接著在淩晨兩點,三十三號房間裏的水管子突然漏了;住在樓下房間的高誌先生——乳酪分離器的推銷員——差點兒被淹死,然後——”


    馬裏尼打斷了這個悽慘的故事:“白天晚上都是你值班?”


    那個焦頭爛額的人點了點頭。“白天的服務員、晚上的服務員、經理、搬運工,還有其他職責。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時。當然,多數晚上十點四十分的火車之後我們不會有客人;但是昨天晚上馬戲團在這裏,還有……”


    “在我們後麵登記的那位先生,”馬裏尼正在檢查登記簿,“他還在這裏嗎?”


    “哦,上帝呀!他讓我在六點叫醒他!”那個服務員從他的小王國裏跑了出來,沖向了樓梯。


    “等一下。”馬裏尼攔住了他,“根據登記簿上的記錄,你讓他住進了二十六號房間——和我們的房間隔得很遠。桌子上的這把鑰匙好像是那個房間的,還有一些鈔票。”


    “哦。”那個職員看了一眼馬裏尼提到的東西,“他肯定已經走了。”


    我飛快地瞥了一眼登記簿。在我們的名字下麵是一行大號的、潦草的字跡,名字是基斯·阿特伯裏。


    馬裏尼沒有理會我向他使的眼神,平靜地把兩張一美元的鈔票撕成了兩半,然後撕成更小的碎片,最後整齊地疊在一起,交給了服務員。馬裏尼轉身走向大門,我也跟了過去;那名服務員剛要表示抗議,又停住了,發現那些鈔票展開之後完好無損。


    馬裏尼急著想要挽回損失的時間,想要完全放棄早飯。但是我勸說他在一輛餐車前麵停了下來,買了橘子汁、麵包圈和咖啡。我想要和他搭話,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吃吧,”他說,“盡量快一點。”


    隨後我們開著車子朝著諾沃克的方向前進。我們根據電線桿子上的箭頭標識走了十多英裏,馬裏尼突然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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