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別樂了。”沛誠說,“至於嗎?”森澤航明顯越想越受不了,笑得前仰後翻:“而且你之前吃飯的時候,說的都是什麽啊,我讓你不要叫她擔心,也不至於幫我天花亂墜地胡吹吧,哈哈哈!”沛誠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和青少年有代溝了。過了好一陣兒,森澤航終於笑夠了,他在沛誠前麵兩米的距離倒退著走,眼帶笑意看著他:“我之前還覺得,你一直獨來獨往的,難道不會很寂寞嗎。現在發現,這樣獨來獨往也挺好的,比起那些塑料的交情,還是自己安靜呆著更舒心。”“嗯,我一點兒也不寂寞,”沛誠心不在焉地說,“你看著點路,小心不要撞到人。”“咱們宿舍的洗衣機在哪?”森澤航又問。“我怎麽知道。”沛誠攤手。“哈哈!那你還和我媽媽胡說。”森澤航又笑起來。“總歸有的吧,洗衣機,不然你衣服穿完了怎麽辦?”沛誠隨口道。“我叫人拿出去洗的。”森澤航說,“一周打包一批,洗完了再送回來。”“你……”沛誠頭疼道,“明天你跟我去洗衣房,我教你。”森澤航倒是答應得很爽快:“好吧。”“還有你那社會實踐課,你組員交作業的時候沒寫你名字對吧?成績怎麽辦?”沛誠又問。“不知道,我自己去重新做一遍吧。”森澤航不太在意地聳聳肩。“行,這周末我和你一起吧。”沛誠說。森澤航聞言有些意外:“為什麽啊?”“我答應丈母娘要好好照顧你的。”沛誠麵無表情地說,森澤航果然又哈哈笑起來。半晌後,他不確定道:“你認真的?”沛誠點頭道:“當然。”森澤航瞪著他,好像不認識他一般。沛誠眼見他快要退到花壇邊沿,連忙伸手將人拽住,“都跟你說小心點了。”“哦。”森澤航不甚在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又將手揣在褲兜裏,晃晃悠悠地邁著步子。“你真聽不懂?”他忽又問,“英語。”沛誠搖搖頭:“有點吃力。”“哦,”森澤航說,“難怪你上課老睡覺。”“所以嘛,作為回報,你教我功課吧,”沛誠說,“期末考掛的話我要被老爸打死了。”“就這?包在我身上。”森澤航一口答應下來,“況且下學期就要去倫敦了,你英語這麽差的話確實不太行。”“就這麽說定了。”他原地站好,伸出手來,沛誠也伸出手,這一幕似曾相識。兩位少年在月光下的校園裏鄭重其事地握了握手,結成了協議。第67章 月牙“嶽望錫!大事不好了!”森澤航在電話那頭顯得驚慌失措。“怎麽了?”沛誠問。他聲音背景有些噪音,但語氣中的彷徨清晰可辨:“這個洗衣機槽上寫著:將洗衣粉置於此處,可我的是洗衣液!怎麽辦?”沛誠:“……”五秒後。森澤航:“你怎麽掛我電話!”沛誠難以置信道:“你是傻子嗎?等著!”他跳下床就衝到宿舍負一樓的洗衣間森澤航抱著一大桶洗衣液老老實實地站在機器旁邊等著,見他來了,便露出小鳥看見媽媽的表情:“你快來看呀!”沛誠終於發覺他以前覺得森澤航沒有生活常識十分反差萌,但原來可愛也是有一個底線的!他劈手奪過洗衣液,將森澤航擠到一邊,低頭一看,說:“誰讓你這麽洗衣服的?”森澤航看似很委屈:“你教的。”“你不知道不同顏色的衣服不能混洗?還有這件,這是不能機洗的,會洗壞的。”沛誠把塞了滿滿一洗衣機筒的衣服全扒拉出來,分好類,再手把手地教了他一遍。森澤航表情十分認真,簡直比上課還專心,生怕漏看了一個動作。沛誠好笑道:“你這麽緊張幹嘛?”“我怕我下次再不會……”森澤航可憐巴巴地說,“我怕你又罵我。”好吧,沛誠承認了,可愛是沒有底線的。他又看了森澤航一眼,問:“你怎麽大周六地還穿著校服?”“我沒衣服了……”森澤航說,“之前送洗的一批單子出了問題,還沒送回來。我今天再不洗衣服要沒得穿了。”“那你今天不洗製服,周一穿什麽?”沛誠問。森澤航又露出了那種幼鳥的表情。沛誠頭疼不已:“你跟我上樓來。”森澤航一步三回頭,猶豫道:“我的衣服怎麽辦?其他機器都滿了。”沛誠忍無可忍:“還要洗一個小時呢!沒人偷你髒衣服,跟我上來!”沛誠和森澤航住的都是所謂外派學生特有的單人間,森澤航進門後好奇地左看右看,沛誠不理他,打開衣櫃隨便找出一件白t恤揚手扔在他身上:“你今天穿這個,校服脫下來洗了然後烘幹,今晚要下雨的。”“哦哦。”森澤航接過衣服來捧在手裏,又問:“褲子呢?”沛誠無語地看著他,翻出一條運動褲說:“洗幹淨的,你湊合穿吧。”“謝謝。”森澤航說罷開始在屋子正中央脫衣服。沛誠驚了:“等等,你不去廁所換嗎?”森澤航也愣了:“你介意嗎?”沛誠適時地回想起了這人在草莓鎮的行徑到了溫泉池邊,自己還在琢磨呢,對方已經飛快脫了個一幹二淨。沛誠:“沒事兒,你就在這換吧,我去把窗簾拉上。”少年森澤航的體格明顯還較為瘦削,隻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在幽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暖色調的光澤。他個頭已逼近一米八,肩寬和腿長的優勢一覽無餘比起成年森澤航整日噗噗往外冒荷爾蒙,眼前的身體尚且介於男孩兒和男人之間,整個人洋溢著青春的幹爽氣息。沛誠原本就比他稍微年長一點,現在看對方簡直是個小孩兒,上輩子的一腦門浪漫幻想不知不覺間已經很久沒有冒出來過了。他把凳子上的外套收走,說:“在這坐著等一會兒吧,晚點我再陪你去洗另一缸,而且我猜你烘幹機也不會用吧?”森澤航點點頭,又真誠地說:“你好厲害,你還會什麽?也教教我。”沛誠無奈道:“你媽媽也真敢放你出國。”森澤航笑起來:“臨出門之前她教了我洗碗。”沛誠感到匪夷所思:“洗碗還要教?”“我媽媽說,你出去了之後不能什麽也不會,人家會嫌棄你的,至少你得學會一個技能。如果大家一起吃飯,沒人願意刷碗的,你到時候就認領這個工作。”森澤航看起來還頗有點自豪。沛誠也笑了:“確實,伯母有遠見。”森澤航換上白t恤和運動褲,更像個大男孩兒了。他站到沛誠的課桌邊,手指撚起一本教材的角翻了翻,說:“這個時間也沒什麽其他事做,你有什麽不會的,我教你。”“哦。”沛誠這才想起來兩人的交易,又反應過來自己好不容易脫離了社畜的生活,卻回到了考生的日子,簡直痛苦不堪。“你看你這個表情,這就不是正確的學習態度。”森澤航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故意一本正經地說,“快坐好,和森老師說上周的課有什麽地方不理解。”“什麽都不理解,尤其是世界宗教和國際政治。”沛誠坦白道,“這邊老師口音太重了,我本來聽力就不好,回頭想自己看看教材,滿篇英語又容易犯困。”森澤航一聽就來勁了:“來來來,我國際政治學可好了,很簡單的,我和你說,你翻開syllbus到第三頁,本學期截至目前的主要內容……你怎麽不記筆記?”沛誠沒辦法,隻得配合地掏出紙筆。森澤航原地轉了一圈,嫌發揮空間不夠,又說:“你回頭弄個白板回來。”原來這人對presentation的熱情和能力是天賦的一部分,沛誠心想,嘴上敷衍道:“嗯嗯,再說吧,你能不能不要追根溯源地講,直接把考試重點劃出來可以嗎?”森澤航十分響亮地“嘖”了他一聲,不滿道:“什麽考試重點,你要是沒有將內容徹底理解,到時候知識論文怎麽寫?你態度端正一點。”“好好。”沛誠隻得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森老師請開始。”等森澤航終於把半學期的國際政治跟沛誠拉通過了一遍之後,窗外夕陽已將天空染成血色,頭昏腦脹的沛誠滿眼冒圈兒,被森澤航拽下去烘幹衣服,又洗上新的一鍋這次他操作已經基本熟練,然後便留著洗衣機自己工作,拉著人上食堂吃飯去了。周末的校園十分清淨,新加坡是個小地方,本地學生大部分趁機回家,就算是住校生也出門玩去了。於是兩人樂得清閑,慢慢悠悠地買了餐,沛誠順手帶了兩瓶飲料回來,找了個能看電視的位置坐下。“咦?你怎麽幫我買了這個。”森澤航接過飲料,食指一彎,氣泡發出呲呲的悅耳聲音。“你不一直都喝這個嗎?”沛誠下意識說,隨即反應過來,連忙補上一句,“還是我記錯了?我隨手拿的。”森澤航搖了搖頭:“沒有,就這個挺好。”沛誠低頭一看桌上兩人各自拿了些菜,擺在中間分著吃,他又習慣性地將森澤航喜歡吃的東西擺在了他麵前。這是什麽身為助理的肌肉記憶嗎?沛誠自己都震驚了。所幸森澤航並沒有發現異常,看起來還挺高興。“之前周末都好無聊,剛來的時候出去逛過幾次,也約著一起出去玩兒過,但連續幾周都出門就覺得沒意思了,來回就是那些事兒。”他說,“還不如學洗衣服。”對消遣類的社交不感興趣,他從以前就是這樣了,沛誠心想,隻不過學洗衣服是什麽鬼?沛誠樂道:“那明天學什麽?”“明天你要陪我去做社會實踐的!”森澤航立刻說。沛誠笑笑:“你倒記得挺牢。”“那當然,”森澤航道,“紙巾遞給我一張謝謝。”沛誠拿了兩張紙巾遞到他攤開的手裏,忽然又迅速抽走,森澤航不明所以地偏過臉,發出一個問號。“這是什麽?”沛誠盯著他手心問。“這個?”森澤航攥了攥手指,又將十指舒展開,露出掌心一塊月牙形的紅色痕跡,“胎記,從小就有的。”沛誠瞪著那塊痕跡,十分意外以前森澤航手上有這個胎記嗎?他不記得有啊。“怎麽了?”森澤航奇怪地問他,“雖然是胎記,但這裏摸著有點硬硬的,你摸。”他把沛誠的手指拉過來,放在掌心那月牙形的紅痕上觸感溫暖幹燥,且確實比周圍的皮膚稍微堅硬一點。一股奇妙而難以名狀的情緒從沛誠心底浮現出來,異樣的,但虛無縹緲的,還未成型就散去了,好像一團朦朧的霧氣。在當沛誠的手接觸到那一塊印記時,森澤航也怔愣了一下,兩人對視片刻,均是一頭霧水。“怎麽了,你在想什麽?”沛誠茫然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