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洛才抬起手腕端酒,停在那裏,沒有喝酒。<冰火#中.binhuo.


    瘦猴兒正想要拍大腿,想到剛才的遭遇,硬生生縮回,一臉神往說道:“然後吳劍神就回了一句,‘吳京哥有何不敢?謝李老為吾輩劍道開山!’接下來就更嚇人了,有一把劍開天而降,到了吳劍神手裏,然後就跟拓跋軍神打了個平手。”


    再蕩氣回腸的一戰,落在瘦猴兒這等人物的嘴裏,總缺了十之**的嚼頭。


    青竹娘將信將疑,疑多過信,聽過也就算了,斜眼看去,瞅見年輕書生低頭喝酒。


    瘦猴兒歎息一聲,悶悶說道:“都是飛來飛去的神仙呐,也不知道這輩能不能遠遠瞧上一眼。”


    青竹娘也沒有深思,隨口問道:“這李老是何方神聖?能借劍給那啥天下第高強的吳劍神?”


    肚裏貨已經掏空的瘦猴兒嚅嚅喏喏道:“大概是天界那邊的大劍客吧。”


    青竹娘瞧見年輕書生抬起頭,是一張看不出表情的生硬臉龐,放下酒碗,他說道:“是個快要死的老頭兒。”


    瘦猴兒撇嘴道:“你糊弄誰呢,要死的老頭兒能禦劍千萬裏?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


    年輕書生淒然笑了笑,“再也見不到了。”


    瘦猴兒也不知道再說什麽暖場的言語,見到青竹娘進屋幹活去,吃去大半酒肉花生,覺著乏味,就拍拍屁股回山上去。


    青竹娘時不時站到門口,看那黃洛幾眼,桌上多了那柄青綠劍鞘的長劍,眯起那雙連她都要嫉妒的丹鳳眸,隻是抿著嘴唇發呆。


    除了兩餐,他就一直坐著,天色昏暗後,青竹娘晚上依舊睡不著,隔著窗戶見著外頭油燈昏黃搖晃,就披上衣裳走出去,輕聲問道:“要酒喝?”


    他轉過頭,笑了笑,柔聲道:“不用了。”


    她還是去拿了一壇酒,卻是所剩不多的一壇好酒,啟封以後香氣彌漫,她說道:“我自己喝。”


    喝過了幾碗,她問道:“真不喝?”


    他搖頭道:“你喝就是了,我等著你酒後亂。性。”


    被逗笑的婦人果真獨自喝起酒來,豪飲,不輸給那些自詡殺頭不過頭點地的漢。


    喝著喝著,她就細細碎碎說起來:“應了我家鄉那句土話,沒毛兒的鳥,有老天爺照應。我啊,反正就這麽莫名其妙活下來了。怕死,覺得上吊死了,難看。拿菜刀抹脖捅肚,該有多痛啊?貞潔烈婦,實在是做不來啊。”


    這名也曾素手研墨紅袖添香的女,也曾做過人肉包的青竹娘。醉眼惺忪,淚眼朦朧。


    “我那夫君,沒做過什麽壞事,好事倒是做了多,府上丫鬟都是苦命孩,犯了紕漏,他都不舍得說重了,都由我來白臉紅臉一並唱了,家裏租賃出去的莊稼地,年份不好,說是收了欠條,可堆了一年又一年,哪有去討要過?怎麽就死了?你們既然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漢,劫富濟貧就是,為何連人都殺光了才肯罷休?你們殺的,都是不比你們壞的好人啊!”


    她撇過頭,胡亂擦了擦眼淚,不再喝酒,也不再抽泣。


    兩人沉默以對。


    砰一聲,喝醉了的她腦袋側著敲在桌麵上,她嘴唇顫抖平伸出一隻手,柔聲道:“我女兒,若是活著,該有這麽高了吧?”


    她伸出去的手掌略微抬高了一些,那隻按在桌麵上的手,五指僵硬,“要更高一些。”


    第五洛說道:“我啊,重新撿起刀習武以後,好像就沒做過半次跟行俠仗義搭邊的好事,今天不講理一次,你說想殺誰,我就殺誰。”


    她隻是癡癡扭頭,望著這個愈發陌生的陌生人,問道:“你殺了人,我女兒就能活著,被我看著一點一點長高嗎?”


    第五洛背好那柄春秋劍,往山上行去。


    李成坐在書案前,撫摸著一把掐絲菱紋柄金刀,是實用性不大的裝飾刀具,正想著什麽時候拿去典當了換些銀錢,好給錢囊幹癟的寨解燃眉之急,放下金絲刀,桌上還有一塊象牙微雕金剛經鎮紙,李成手指摸著鎮紙上篆刻的密密麻麻蚊蠅小字,重重歎息一聲,一錢餓死英雄漢啊。


    李成就住在忠義廳樓上,推開窗戶就能看到樹立在青石廣場上的那杆杏黃大旗,他不像寨裏許多落草為寇隻為圖快活的漢,這些年始終潔身自好,沒有擄掠女上山做那泄-欲工具,以往下山去大莊裏殺富濟貧,或者是攔剪徑,遇上的那些個嬌柔小娘俏麗婦人,都分發給麾下兄弟。


    宋馗方大義這幾位坐頭幾把交椅的兄弟,倒也不貪錢,唯獨喜好在女身上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每次都要他和張秀才去勸架才能息事寧人,像這次宋馗在法場上被砍去了頭顱,他留在寨裏的幾房妻妾,不出意外今晚就成了其餘兄弟們床上的玩物,這也是李成不願意娶妻納妾的原因所在,做賊做匪,少有安享晚年的,能活到半歲就是老天爺開恩賞賜了。


    寨裏鼎盛光景,除去拖家帶口的,得有將近騎得馬殺得人的兩多號兄弟,來去呼嘯成風,六嶷山附近數裏沒有軍鎮屯兵,官府剿匪不力,對上自家寨,不去官衙一排排砍了官老爺們的腦袋就要燒高香了。


    隻是如今寨大勢已去,得力手下不過十來條刀和馬,許多當年稱兄道弟歃血為盟的,死的死,活著的大多都已去了山上其餘寨,留下來的都是傷病拖累,養在寨裏,脾氣還不小,不是嫌棄沒新鮮女人,就是埋怨酒肉不夠。


    李成也自知是為名聲所累,許多話都不好說出口,甚至都不能有擺出絲毫臉色,如今能說上真心話的,也就隻剩下家世相當的張秀才了,樹倒猢猻散不可怕,樹倒眾人推才叫人心涼,附近一些個當年寄他籬下討口飯吃的寨。


    隨著不遺餘力誘以黃金白銀和嬌俏女,攏起大批人馬,時不時就帶上兄弟去山下殺個逍痛快,幾個原先與六嶷山有秘密聯絡的鄉堡莊,都給不念舊情鏟平了去,那些當家的做事不擇手段,從來不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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