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裏,活死人漸漸少了一些,但難纏的修士活死人卻多了。宿聿視野中的墨點擴散稍許,眼睛的酸澀感讓他不住眨眼,利用抵禦的間隙往裏看,而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就注意到這些分散的墨點中央,空出了一塊地方。空出一塊地很稀奇,視野裏千篇一律的墨點回避著那個地方,就像是特意繞開,也像特意圍著。活死人們似乎發現了闖入者的難纏,圍著宿聿的活死人越來越多,很快他身上就再次冒出了血,他之前的傷勢沒好,再加上斷腿行動也有點吃力。張富貴沒辦法,隻能一下背起了宿聿,剛背起人,活死人的撲擊迎麵而來。這時候,宿聿的左臂擋在了張富貴的麵前,活死人一口咬在他的臂膀上,凝聚在宿聿臂膀上的陰氣一下炸開,一下就將活死人打飛了數十步遠。張富貴:“金剛神臂……”宿聿看著遠處,冷聲道:“往東跑。”體內的陰氣被宿聿調動之後似乎活躍了起來,開始四處亂竄地往宿聿體內經脈衝去,而盤踞在宿聿丹田裏的圖騰在不經意間轉快了幾分,凝聚在宿聿臂膀處的陰氣越來越多。張富貴看著四周其他的活死人修士過來,背著宿聿的他身上都被燒出了好幾個窟窿,魂體修煉不易,他幾十年的修煉就這麽被燒出了好幾個洞!宿聿隻覺手臂處的經脈快要炸開,抬手越來越費勁。但他無暇看顧這些,眼睛不斷地尋找散落墨點的空缺之處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宿聿撐著張富貴的肩膀往前一躍,腳踝處的鎖鏈拽住張富貴,將他硬生生往前一拉。一人一鬼摔得生疼,腐臭味灌入鼻尖,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四周的活死人都圍在外圍,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張富貴害怕地往裏一縮,手下忽然摸到了硌手的石塊,他一低頭,就看到一塊倒地的石碑半身入土。什麽東西?張富貴動手掃開了石碑上的腐土,石碑上的刻字磨去了大半,但隱約能看出這是一塊墓碑。“他們沒過來了。”宿聿道。張富貴抖著手看向宿聿,“道長……底下!碑!!”碑!他們坐在墓碑上!宿聿摸著手下的凹凸不平的東西,手臂上的陰氣沒收住,壓住東西的邊角處就那麽一下,隻聞細碎短促的聲響,灰黑的石麵當即裂開了幾道清晰的紋路。四周死寂一片,張牙舞爪的活死人瞬間停滯。張富貴張著嘴半句話也沒說出來。這時候,飽經風霜的墓碑像是遭受了某種重擊,裂痕瞬時加劇,隻聞徹底的碎響,當下就被宿聿掰下了一角。宿聿皺眉:“什麽東西斷了。”張富貴:“!”活死人:“!!!!”第7章 霧河枯樹林裏一片寂靜,獠牙利齒的活死人麵露憤怒,朝著坐在墓碑上一人一鬼吼叫著。宿聿似乎反應過來什麽,他看向掌心的方向,陰氣繚繞的視野中,經他手掰下來的東西散著若有若無的黑氣,這與活死人身上墨點相似,但又好像不太一樣。宿聿移開目光,看向周圍幾乎停滯的墨點。張富貴試探伸出一條腿,馬上就被活死人嚇得急忙縮回。幹枯青白活死人趴伏在四周,遠處越來越多聚集過來,仿佛隻要他們一離開墓碑所在之地,這群活死人就能把他們生剝了,但它們畏懼著,似乎畏懼著墓碑,始終不敢上來造次。墓碑一半以上都栽進土裏,裸露在地麵上的經曆風吹雨打,顏色都暗沉了不少。張富貴盯著那墓碑看,要不是道長帶著他撲到這地方,他遠遠看著可能就以為這石頭就是半塊石岩,這東西在山裏到處都是。誰能想到,這玩意可能是活人墓的墓主之碑?張富貴正想著,忽然間就聽到耳邊的哢嚓聲,“道長!!”少年道士的手沒有完全離開那塊折角的墓碑,覆滿陰氣的手還壓著,墓碑上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幾道,他無神的眼睛掠過周遭一片活死人,眼底還有幾道未曾散去的金絲,帶著莫名的壓迫力。經由他這麽一掰,吼叫的活死人當即停下,畏懼地退後了幾步。張富貴抱頭,沒感受到自己被撕裂,一抬頭發現周圍的活死人已經退出了數步遠,“道長?”宿聿沒說話,四周安靜下來,他體內的疲憊接連湧上,方才用來抵禦活死人的手臂重得快要抬不起來,他正想平緩身體上的疲憊,正想把壓在下方的墓碑看清楚,剛移動兩步,原本減弱的痛感瞬間被拉了回來。傷腿上全是血,疲憊之後痛感加重。宿聿隻得暫時忽略墓碑的問題,去摸索自己的斷腿處的情況,不然他連走都走不了。張富貴正在跟周圍的活死人大眼瞪小眼,正想著怎麽道歉能讓這群東西緩解祖宗墓碑被折的憤怒,就聽到耳邊一聲清脆的響聲,他驚然扭頭就看到身邊的道長一伸手,把原先用來固定的枯樹枝給掰斷了……!“打住打住!”張富貴眼疾手快地攔住了那隻即將碰到裂骨的手,心裏念叨的話脫口而出:“有你這樣弄的嗎!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再這樣弄下去腿就要廢了。”宿聿被拉了個措手不及。他停住了,張富貴也停住了。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張富貴,嗖地一下縮回手,頓時汗如雨下:“不是,道長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腿……不能。”你逞什麽能,大夫毛病犯了不是。人家道長怎麽處理傷口關你屁事,修士都是刷刷幾下用著術法接骨續脈,固本培元,你一個毛腳醫師逞什麽能。宿聿沒有動,手腕處涼颼颼的感覺還在。他沉默半會,抬眼看了下人型煙團,想起他原先的傷口就是這鬼處理的。“你來。”張富貴已經把自己罵了數遍,聽到聲音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啊?我我來啊?”見人沒說話默認,張富貴膽戰心驚地湊上前。一人一鬼經由一場鏖戰,宿聿身上衣裳幾乎被風卷得破破爛爛,渾身血汙,泥土都滾了半身,說到底實在狼狽。張富貴隻能選了宿聿身上尚且完整幹淨的衣擺,將整塊衣擺扯下來撕成布條來給他做固定,“道長,我動手了啊……”宿聿點頭。上次逾越是趁著道長昏迷,現在清醒著給人處理傷勢,張富貴的手一直忍不住抖,那也不怪他,眼前這人先是弄死了他兩個同行鬼,又是把活死人墓主的碑給折了,他稍有不慎可能就成了下一個亡魂。說道士心善,不知道他給道長固了兩次腿,回頭能不能撿個小命。宿聿看著白色人團在自己麵前動來動去,目光一直注視著對方,按在腳部的動作很輕,又熟練又快,幾下就重新將他斷腿處重新固定好,“你是醫師?”“……年輕時專治跌打損傷。”張富貴咽了咽口水,眼神忍不住往少年身上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道長身上的血好像更香了。一發現自己的注意被少年身上的血氣吸引,張富貴立馬就打消了自己危險的念頭,四下張望:“道長,我們在這,得怎麽出去啊……”枯樹林裏的活死人因著宿聿先前的威脅,稍微往外退了,但深山樹林裏多了好幾條山道,山道交錯,霧氣濃重,先前張富貴奔波逃命沒注意,如今靜下來觀察四周,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個陌生的地方,連方向都難以辨別。這時候,張富貴忽然瞥見遠處,心立刻吊到了嗓子眼,頓時就被嚇退了數十步。“幹什麽?”宿聿感受到腳踝處的鎖鏈拉緊。張富貴手舞足蹈地指著周圍,不遠處一條冒著黑沉霧氣的暗河近在咫尺:“河!河在那!!”什麽河?宿聿側麵看去,見著白色人團手舞足蹈地指著側邊遠處,他眯了眯眼睛,試圖在墨點與白氣的交匯中找到異樣,眼前的視野似乎越來越清晰,他能看到的東西也漸漸多了起來。這時候,他透過陰氣的間隙看到了更遠的地方,脂白濃鬱的陰氣在稀薄的陰氣中越見清明,它們濃縮匯入在一處,像是緩緩流淌的一條白色煙河。河?宿聿詫異:“那是什麽?”張富貴話都快說不清:“南塢山的最深處……霧河。”-*南塢山東南方位,藍衣修士靜靜地走在所有人前麵,四周的離火派修士左右觀望,對這山裏的陰森越發謹慎,從山口進來到現在的路並不順暢,一路上他們遇到的野鬼頗多,特別是越靠近南塢山東麵,撲麵而來的野鬼更是斬殺不盡。他們總算知道為什麽離火派的長老們交代他們要緊跟著宿家人走,這但凡走錯一條路,就會被外圍的野鬼纏住,到時候別說往前走,極有可能與其他散修那樣迷失在南塢山的霧裏。“我們到了。”藍衣修士忽然開口。這時候,修士們順著藍衣修士的目光看去他們看到了一條奇特的河。修士們走到霧河邊緣的山道上,就能看到這條從山高處延下來的河流,霧河上霧氣濃重,襯得河水格外幽深,充滿著莫名的吸引力。“果然坐化之地的消息是真的!”幾個離火派修士的眼前露出精光,走近一看,河床邊還敞放著妖獸的屍骨,屍骨上曆經多年歲月,威壓尤存,此地蘊含的底蘊就足以讓修士們暗自心驚。“應該沒其他修士先過來吧……?”“怎麽可能過來,外圍是活人墓,他們沒穿過活人墓,是沒辦法來到這的。”一個宿家修士麵露不屑,這條通往霧河的路還是他們宿家先行的修士利用陣法鋪就的道路,這群離火派的修士還以為進這個南塢山有多簡單,要不是他們宿家先鋪路,這群人哪能這麽容易進來。宿弈見狀看向河岸邊的妖骨,其中一具獸骨頭顱完整,呈退卻驚恐之態,他沉思皺眉道:“這些妖獸死前沒有反抗,或者是被血脈壓製……”血脈壓製……其他修士聽完急忙道:“莫非此地還有強大的妖獸,若是能認主……”宿弈聞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離火派年長的修士立即將這人拉後,小聲嗬斥:“想什麽呢!就算有這等妖獸,豈是你我能駕馭肖想的!?”聽到此處,那名修士才勉強壓製心中的貪婪。宿弈沒有說話,在其他人被周圍神秘的景況吸引時,他靜靜地看著周圍跡象。蒼雪宗內的占星師曾在三個月前出過一則占卜。卜算中言明,東寰南界天有異象,能出現在蒼雪宗占星台裏的異象古往今來屈指可數,而就在前後時間,離火派發現南塢山有異的消息就在南界傳開了。彼時正在南界的宿弈剛收到了消息,就聽聞宿家修士在南塢山的探索中失聯了。而他們最後探索之地就停在了這條貫穿南塢山的霧河,在原先的情報中,宿家的修士查探出此地陰氣乃是整個南塢山陰氣最盛的地方,可他們傳給宿家的消息也就到此為止,至今了無音訊。之後,宿家抓過幾隻南塢山的野鬼,從他們的口中,對這條傳聞中的霧河更是避如蛇蠍。但越是神秘,此地便越是不凡……越有可能與蒼雪宗卜算的異象吻合,那就是千年難遇的機緣。四周彌漫的黑色霧氣徐徐飄著,從霧河裏彌漫出來,逐漸向著修士們靠近。其他修士也循聲過來,一聽說前方陰氣聚集疑有深坑,心生貪戀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走。而在這時,匆匆跑至霧河邊的修士動作頓時遲緩下來,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看到那霧河像是看到什麽靈器堆積的寶池,一下就撲進了霧河裏。“別靠近!”宿弈冷聲喊道:“守住靈台!”其他修士匆匆停住腳步,想伸手去救那個修士,卻看到霧河邊緣的景況,就察覺到腳邊縈繞的陰氣,他當即靈台不穩,急急退後數步道:“不是說南塢山是坐化之地嗎?這山裏怎麽會有這麽一條屍河。”河裏流暢著幽深的腐水,屍臭腐亂的氣息幾乎在他們靠近那條河的時候就衝進了他們的鼻尖,幾個沒多少資曆的修士看到這景況,先忍不住偏頭,喉間蔓延上來的惡感讓他們臉色變得蒼白。這條霧河裏的陰氣經年累月才會成就,更別說這河裏遍布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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