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母親,她叫蒙妮卡·科爾·肖恩。我的真姓是肖恩。蒙妮卡一輩子都像牛馬一樣地辛苦工作,就是想有一天能看到我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而我內心至今還感到痛苦,因為……唉,先甭說別的,我們怎麽會聊起這個話題來了?你知道嗎,我有個舅舅,他是個最卑鄙的壞蛋,我母親有的苦難和艱辛,真的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你——”


    “蒙妮卡·科爾·肖恩,”博說,“你知道,這很有意思。你舅舅姓科爾嗎?”


    “是的。他叫卡德摩斯·科爾,怎麽啦?”


    “他的名字在報紙上出現過的。這樣說來,你就是他的外甥女!”


    “報紙?兩個月以來我沒讀過報紙。他又幹什麽了——是不是端著機關槍到婚姻登記署去掃射了?”


    博凝望著她:“那麽你還不知道你舅舅剛剛過世了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顯出少許蒼白之色:“不,我不知道。當然,我也感到難過。可是,他那樣對待我母親,真是太可恨了。恐怕我不會為他流淚的。我甚至從來沒見過他。”她皺著眉說道,“他怎麽死的?”


    “在一次加勒比海的航行中,他心髒病發作。他被海葬了。那是他自己的快艇,你知道的。”


    “是的。偶爾我也從報上讀到一些關於他的情況。據說他很有錢。”凱麗撇了撇嘴,“而他從來都把錢花在了快艇和豪宅上,我母親卻含辛茹苦一直到死,住的是門廳或走廊盡頭上隔斷的小房間,要在煤氣灶上做周日的早飯——那還得有東西可做才行……十六歲的時候我就找了一份工作,因為我不忍看著她一輩子都不停地在為我而工作。可是改變不了什麽,她仍然如此,一直辛苦地工作著,直到去年去世——那時候,她已經是五十二歲的老太太了。我那位可敬的舅舅卡德摩斯本來是可以讓她用不著受這麽多磨難的——如果他在婚姻問題上不是那樣一個瘋子的話,事情何至於此呢!我母親結了婚,然後我父親又去世了,那時她給卡德摩斯寫過信,至今我還留著他那封回信呢。”凱麗的嘴唇微微有些顫抖,“喂,我說,你這個‘探子先生”我說的夠多了吧?我知道,我馬上就要哭著靠在你的肩頭啦。“


    “你保證會那樣嗎?”博說道,“凱麗,我有些事情要向你坦白。”


    “看來這真是個傷心之夜啊。”


    “我是個不誠實的人。”


    “奎因先生,謝謝你的警告。”


    “我的意思是,我是冒名頂替的,我不是臨時演員,我來好萊塢也不是為了找份工作,我到這兒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你。”


    她顯出大為困惑不解的神情:“找我?”


    “我是個私人偵探。”


    “哦。”她道。


    “奎因事務所在你舅舅去世之前接受了他的僱請。我們的任務就是,在他死後找到他的遺產繼承人。”


    ‘他的……遺產繼承人?你是說,他死了,並且留給——我——一筆錢嗎?“


    “正是如此,凱麗。”


    凱麗緊緊抓住了桌子:“他認為他可以收買我,對嗎?因為害死了我母親,他感到良心不安了,所以給我一筆悔罪金,心裏就可以平衡了,是嗎?”


    “我理解你的感受。”博說著,把他的一隻大爪伸過去罩在她那雙冰涼的小手上壓撫著,“不過別做傻事。做過的事已經做過了,無可挽回;他已經死了,而且留下很多錢,要給你和你的一個表姐——如果能找到她的話。她叫瑪戈·科爾,是你舅舅亨特利的女兒。那些錢是屬於你們倆的。”


    她默然未語。


    “不管怎麽樣,如果你母親還活著的話,那錢也有她的一份兒。那麽好啦,接受這筆錢又有什麽不對呢?你不可能讓她死而復生,而你卻能夠好好享受你自己的生活呀。喜歡好萊塢嗎?”


    “我恨這兒,”她低聲說道,“因為這兒是個隻重天賦的地方,而我卻沒什麽天賦。也許我拚命努力,最終能得到一些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我不是塊女主演的料。我不欺騙自己。我今後的生活會跟維一樣——住廉價的公寓;採取絕食療法;把長統襪的跳絲補好,因為買不起新的……”她一邊說,一邊顫抖著。


    “還想接著往下聽嗎?”博問道。


    轉瞬之間,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並且把手抽了回去:“好吧,迪克·特雷西【注】,豁出去了,你就全都說出來吧。”


    “凱麗,你舅舅卡德摩斯死的時候,可是一位千萬富翁啊。”


    “是個——什麽?”她驚得尖聲叫道。


    “你不知道他有多麽富有吧?”


    “是啊,不過我想——”


    “他的遺產估計價值有五千萬美元哩。”


    “五千——”她的舌頭和嘴唇顯得不那麽靈活了。


    那情景宛若一個小孩子打開了一隻聖誕禮盒,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


    “再來一杯吧。喂,招待!要黑麥威士忌還是蘇格蘭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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