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下知道經紀人說的好不少是好多少了。上一次的劇本他沒來得及看過,但大致猜得到應該不會是這種滿臉都寫著大製作的電影的戲份比肩男主的重要角色。經紀人說:“遞來的劇本裏邊也有男主,但本子不行,我給篩了,以後等到好本子再接也不遲。”陳一白倒也沒想衝擊完最佳男配後衝擊影帝,聞言一點頭,把手裏看過的劇本放一邊,當做備選。他最終選了部諜戰片,沒什麽特別的理由,單純因為沒演過,想試試,加上金幣多。這次這邊角色是接了就定下,不用試鏡,兩個月後進組。經紀人把其他劇本收起,邊收邊看了眼他垂下的眉眼,說:“順帶一問你和你朋友多久沒見了?”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擊穿朋友腦的心,猛男落淚也就一瞬間。陳白四十五度角望天花板,抬手小學生式抹淚,說:“一個月半。”新的一年新的工作,時隔一年好鄰居再次主演電影,早在一個多月之前就工作去了。連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朋友能量不足,人看著也快碎掉了。經濟人多看了他兩眼,手指不自覺點了下沙發,出聲說:“這裏有個電影客串,一個反派,戲份不太多,一個多月就能拍完,感興趣嗎?”至今為止還沒演過反派,陳一白有點感興趣。經紀人於是從包裏拿出一份之前沒打算拿出的劇本遞給他,說:“原本演這個角色的演員爆雷了,被緊急換下,電影已經開拍,所以時間比較緊。”爆雷的事情網上穿得鋪天蓋地,也就這種不愛上網的人一點不知道。要是同意了半個月內就需要進組,進去之後因為得趕進度,工作強度毫無疑問會挺大。這邊拍完之後又接著下一部電影進組,中間間隔的休息時間短到沒有任何休息效果,所以她才選擇性沒有告訴。陳一白拿過劇本,邊看邊問:“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我看這個了?”“因為這是你朋友主演的那個電影。”經紀人眼睛一閉一睜,也不去看人表情,說:“我瞅著你要是再見不到你朋友,看著跟快死了一樣。”鯉魚打挺也就那麽瞬間,靠沙發上的人瞬間坐直身體端正態度,又覺得不對,問:“為什麽老許同誌沒給我說這事?”經紀人選擇用拍了把人鈍感力十足的腦子代替回答。原因很明顯,都不用去想,肯定跟她一樣考慮的是休息時間的問題。這個人自己主觀上覺得吃得消,但身體從客觀上不一定吃得消。就算是個好機會也得有好身體去吃。莫名其妙又挨了一下,陳一白已經習慣,選擇仔細瞅劇本,看得比之前都要認真不少,一手撐著臉側,淺灰瞳孔從一行行字上掠過。他這劇本還沒看完,經紀人就已經能看出這次角色是接定了。她低頭,趁著人看劇本的時間開始大致安排接下來這幾個月的時間。偏遠小鎮,一棟居民樓裏有人失蹤,當地警察幾次走訪,未果。下崗警察的主角住進居民樓,遇到了從不在晚上現身的房東,以及整天在屋裏學習準備考研的租客,沒有固定職業的情侶,暫時在工廠工作的35歲下崗社畜。這毫無聯係的幾個人在失蹤事件發生後依舊不選擇搬離,繼續住在居民樓。禁止任何動物入內的居民樓的平靜在不知道這裏規矩的主角的朋友帶著自家狗來這裏,狗對著因為過於老舊所以翻新過的牆壁狂吠的時候被打破。劇本薄薄一層,內含乾坤,陳一白越往後看越精神,眼尾抖了又抖,從頭看到尾後試探著出聲,說:“道理我都懂,但為什麽這個人……他為什麽要穿裙子?”尾音上揚,全是不可置信以及大開眼界。他演的是小情侶裏的那個低素質女朋友準確地來說是扮成女生樣子的男生,所以應該說是男朋友。他伸手比劃:“這個人他有男朋友,他是單人旁的他……男朋友,他……”短短幾行字帶來的衝擊比剛才那幾個厚了幾倍不止的劇本還要大。反派確實要有個性,但他沒想到會這麽有個性。語言係統紊亂,他一時間很難用言語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劇本並不是完整的劇本,留長發穿裙子應該事出有因,情侶也不一定是真情侶,隻從現在給出的條件來說,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十分超出他認知。經紀人問他:“接嗎?”陳一白言簡意賅:“接。”瞳孔地震,認知被刷新,但接。不出所料,經紀人點頭:“行。”她看了眼手機裏的安排表,說:“我把你之後的工作提前,在這半個月裏解決了,到時候完整劇本下來了你自己多看看。”之後又特意補充說:“少熬夜,你這一開工就是幾個月,最好這兩天回你阿姨那養一下身體。”陳一白不一定照做,但點頭了。看了眼他仍然拿手上的劇本,經紀人拍肩,說:“至少你穿裙子應該挺好看。”便宜他那位好朋友了。“?”好像受到了誇獎,但陳白總覺著似乎不那麽對勁。工作都談完,經紀人誇完就撤,把水喝完,拿過自己東西離開了。時隔半個月,自從換下爆雷的劣跡演員後,一直沒有動靜的製作方終於有了那麽點動靜,服化道重新準備角色相關的服裝和需要的道具,生活統籌這邊開始在酒店新安排套房。一連串動作下來,雖然還不知道新頂上的演員是誰,但其他人大概能猜到對方要進組了。一個平常上午,劇組人大多已經開始拍攝任務後,黑色車輛安靜抵達酒店。有人從車上走下,和已經在門口的工作人員對接,兩方匯合,一起走進酒店。走在人群中心,陳一白略微抬起帽簷,半睜著一雙熬夜後的雙眼多看了兩眼酒店。酒店已經被劇組整個包下,來去的都是劇組的人。經紀人拎著包走在一邊,轉過頭瞅了眼他,說:“你該不會還想在這見到你朋友?”“許老師現在已經拍攝去了。”一他說朋友工作人員就知道是誰,帶著他們坐上電梯,沒忍住笑了下,說:“今天晚上大概八點的時候回來。”電梯在酒店一個樓層停下,把電梯塞了個滿滿當當的所有人走出電梯。穿過走廊,在一扇大門前停下,工作人員把剛從酒店那拿到的房卡交過,順帶看了眼隔壁房間,說:“這邊就是許老師的房間。”她就說上麵安排房間的時候為什麽會把新來的演員的房間安排在這隔壁,原本還以為那麽多空房間偏偏安排在這不太合適,現在看到人,她覺得領導確實會做人。房間門打開,助理進去收拾行李,幾個工作人員很懂規矩地站在門口沒有進去,說:“製片還有造型師和化妝師已經在過來的路上,大概還有半個小時。”說完後她們又說了專屬化妝間的位置,就在樓下,很近,早上醒來走路打飄都能飄著去。該說到的事都傳達到,沒有在這裏多打擾,後續還有其他工作,她們先告辭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夠簡單收拾一下行李。房間是一室一廳,很顯然給單人住,經紀人和助理住其他地方,在樓下,剛好和化妝間一層樓,平時來往方便。明天正式開工,今天的任務是熟悉環境外加試妝,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商量著改,爭取今天定妝,明早直接上妝開拍。半個小時後,陳一白和自己的化妝師和造型師在化妝間見麵,以及和製片進行了友好交流。該來的遲早得來,但他沒想到來得這麽快。簡單友好交流之後,造型師助理在第一時間從專門帶過來的包裏拿出了條裙子,滿麵紅光,完全不見剛見麵的時候的工作太久的疲憊感,整個人莫名精神煥發。和劇本裏形容的一樣,是一條黑色長裙,薄紗質感。經紀人和助理小孟動作一致地若無其事抬手遮住嘴角,化妝師站一邊控製住了嘴角,勉強看著還像個正經模樣。陳一白小小掙紮了下,試圖拖延時間:“現在換?”經紀人點頭:“現在。”靠著那麽點演員的自我修養驅動,陳一白把裙子接過了。化妝間就是一間空置的房間,同樣一室一廳,客廳改成了上妝用的地方,臥室可以充當換衣間。拖延時間失敗那就不拖延,陳一白從一個極端走上另一個極端,直接一脫一換,動作快速無比。四五月的天,溫度依舊算不上高,從衛衣變光手臂,後背也有些發涼,握上門把手開門的時候他猝不及防被冰得一激靈。房間裏站著經紀人加上助理加上製片,以及妝造師和各自的助理,數數人頭也稱得上一大堆人,但硬生生保持著安靜,房間門把手轉動的細微聲響可以清楚聽到。最先從門後出現的是長到小腿的黑色裙擺,裙擺之下是細瘦的蒼白腳踝,黑色布料跟著動作晃動著,走動的人步伐加大的時候跟著腳步揚起又落下。造型師的眼睛緩緩睜大,助理悄悄揉了把泛紅的耳朵。還是第一次穿這東西,陳一白肉眼可見的不太習慣,低頭多瞅了兩眼衣服,問:“是這樣穿的嗎?”造型師猛猛點頭,說是,並捂著嘴豎起大拇指。以為這是誇自己第一次穿就會正確地穿衣服,陳一白笑了下,眉眼彎彎。經紀人站一邊看著,轉過頭對助理小孟小聲說:“你說他朋友頂得住嗎?”小孟碰了下發癢的鼻尖,說:“難。”至少連她現在都不太頂得住。造型師和化妝師有些艱難地頂住了,在人坐下後開始著手開工。化妝師開始擺弄長發,造型師低頭幫著把配套的細長的一指寬的黑色細帶係在偏瘦的脖頸上,纏繞了幾圈,最後在頸後打了個結,剩下的長長的細帶順著垂下,掃過蒼白背脊。就,很合身,也很合適。化妝師一雙手創造奇跡,短發變長發,黑色發絲順著肩膀垂下,部分落在身前,和冷白皮膚形成鮮明對比。陳一白坐著任人搗鼓。化妝師似乎抓住了工作的精髓,已經能夠做到快樂工作,從頭到尾臉上都笑著。保持安靜也就一段時間,也就一個上妝的時間,話不能停的某嘮嗑天才在百無聊賴把房間都看了一周後收回視線,垂眼隨手抓了兩把裙擺,感受到布料聚在手心又離開,想起了什麽,說:“沒想到高中的時候躲過了,現在沒躲過。”說的很顯然是穿裙子這回事。他就隨口一提,結果一側眼,對上了幾雙瞬間向著這邊看來的炯炯有神的大眼。“?”抓裙擺的動作一頓,他略微思考,大腦轉過彎來,試探著出聲問:“你們這是想聽嗎?”幾雙大眼毫不猶豫一點頭。他們這點頭點得飛快,所有想法和渴望都寫在臉上。現在這情況好像不容他不講了。事情已經過去好久,陳一白還需要邊回憶邊講。上次差點發生這種事還是在高中。高二時候有元旦晚會,每個班有表演,他們班選的演灰姑娘。演什麽都好,他原本想趁機去打籃球不參與這事,結果投票選主演,他剛好聽到有人說要選他演灰姑娘,十分之惡趣味。演是不能演,他於是讓朋友們幫忙壓壓票。他當時班上朋友挺多,壓一壓肯定沒問題。所以他至今覺得當年那場投票有問題,背後肯定看不慣他的人在暗中操作,在朋友們幫忙壓票下,他成功高票當選。化妝師一邊工作一邊問:“然後呢?”然後就沒演成。兩個主演定了,是他和他一個朋友,衣服也借來了,結果年級把他們班的策劃駁回了,說不符合高中生心理健康發展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