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頻率已經算是很高了。再加上平時在劇組裏聊天對戲,時間和次數累積起來,很明顯超乎尋常。經紀人再看了眼回完消息開始去騷擾好朋友的人,不自覺揉了下眉心,說:“楚明原和你不一樣,不會沒事找人聊天。”陳一白想說自己也沒有沒事找人聊天,結果經紀人視線落在他手機屏幕上,上麵還有他給好鄰居發的一連串無意義表情包。“……”他於是不說話了,低頭順手又發了一張表情包。平時不會多說廢話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和人聊天,隻要開了口,就一定有所謀,經紀人又揉了下額角。那種高位的人從這裏拿不到什麽物質上的好處,這個可能性可以基本排除。排除物質上的需要,那就隻剩下人了。雖然這感覺沒有由來,但經紀人覺得,楚明原應該不是想單純地交個朋友。“……”揉額角沒用,太陽穴突突跳。隻是一個猜想,事情還沒定論,經紀人於是隻能說:“楚明原要是和你說什麽奇怪的話,你掂量著回。”好鄰居回消息了。陳白笑著一擺手,隨口應說好好好。都是同事,他倒覺著還好,認為人再說奇怪的話也怪不到哪去。是天生的樂天派一個。經紀人揉著頭沒有多說,隻要人有把她話聽進去就好。午飯時間結束,飯後簡單休息,下午稍微一準備,晚上就是殺青宴。殺青宴現場布置得很豪華,很輕易就能看出劇組的底子厚和資方的財力雄厚。現場人多,受邀的媒體也來了不少,現在沒到拍攝和采訪的時間,記者在現場遊走,熟練進行社交。陳一白到的時候小夥伴錢進已經到了,到後不久殺青宴正式開始,兩個人湊一起,熟練走流程。台下閃光燈亮,台上的人抱著工作人員送的花,白色碎發垂下,眼睛笑得微彎。快門落下的聲音接連起,和導演站在台中心的楚明原略微側頭,看向側邊的人。陳白抱著花,察覺到從一側的視線,跟著一轉頭,隔著錢進和男四對上投來的還沒收回的視線,雖然不明所以但禮貌一笑,之後又轉過頭。隻是一點微小的互動,台下的高千一邊跟著大眾鼓掌,一邊轉頭看向站不遠處的楚明原的經紀人。那經紀人沒鼓掌,穿著身人模人樣的西裝,睜著一雙眼睛,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什麽服下。藥是朋友常備的藥,高千認識,知道那是降壓藥。“……”總感覺似乎好像有點懂了什麽。一套流程走完,等到台上人走下台,兩個經紀人自覺領走了各自的人。流程結束後才是開席,幾個主演一桌,經紀人也一起。暫時不論現場氣氛怎樣,一邊經紀人一邊小夥伴,總之陳一白是嘮快樂了。一桌投資方和主創,他和小夥伴兩個都喝不了酒,一起擱那喝葡萄汁。錢進估摸著酒量比他還差,這隻是喝葡萄汁,加上周圍酒味濃了些,這人還真以為自己喝的是酒,平白無故發酒瘋,湊近扒拉他,小聲說:“等我以後當大編劇了,請你來演男主。”陳白繼續吃菜,很有禮貌地應了聲,之後問:“你不當男主?”錢進一擺手:“都當編劇了,誰還演戲。”演戲有時候還得挨罵,當編劇有時候說不準還能罵導演。陳一白明了了。這個人就是想試試罵導演的感覺。沒意識到自己意圖暴露,未來的大編劇還想繼續說,在人聲音越來越大前,陳一白止住了他的危險發言,並把人扔給其經紀人,讓他經紀人自己處理這個滴酒沒沾就開始說醉話的人。錢進被拎走了。幾次推杯換盞下來,桌上人喝得紅光滿麵,專心吃菜的人也吃飽了。接近尾聲,高千跟著喝了不少酒,但人是清醒的,低頭看了眼時間,再看了眼旁邊已經放筷,拿著水杯在安靜喝飲料的人,湊過頭說:“這裏沒你什麽事了,要是吃飽了就走。”她問:“你朋友什麽時候來接你?”陳白慢慢打了個嗬欠,回答說:“已經出發一段時間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鍾左右到。”高千於是說:“在這裏待著覺得悶的話,可以去樓上小花園。那裏應該沒什麽人,可以去吹風清醒一下。”之後又補充說:“外麵冷,要是要出去,記得先回房間穿件外套。”陳白側眼:“你呢?”高千手指敲了下酒杯杯壁,視線轉向對麵的幾個投資方,說:“我今天必定要讓他們先喝趴下。”一點經紀人的勝負心。知道她自己有度,陳白一點頭,喝下最後一口果汁,起身離開。這大廳裏都是香氛的味道和酒味,也開著空調,味道混雜著溫熱溫度,坐得人有些發困。他還要等好鄰居過來,現在還不能困。樓上小花園確實沒什麽人。花園不是溫室,沒加蓋,今天晚上溫度低,還在嗖嗖吹冷風,沒人願意來,走進去後環視一周,一個人影也沒看到。沒人更輕鬆,隨手攏了下回房間穿上的外套,陳白靠在欄杆邊上,低頭掏出手機。電子屏幕的光亮亮起,映亮五官,他對著欄杆外的城市夜景拍了張,抬手打字,順嘴給好鄰居說了自己現在在的地方。高樓的風一吹,人徹底清醒了。拉上衣服拉鏈,他剛收起手機,耳邊風一吹,風聲裏似乎還傳來了其他什麽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喊他名字。按著亂飛的亂毛一轉頭,他看到小花園入口的地方走來一個人影,看方向應該是徑直向著他這邊走過來。還真是。沒聽清聲音,也不太看得清人影,陳白眯著眼睛,原本沒看清叫他的人是誰,等到人走近後,這才認出是個熟人。是楚明原,剛還在飯桌上見過。人看著倒是抗凍,即使來這種室外也隻穿著件黑襯衫,走在風裏也沒有任何異樣。還以為今天飯桌上分開後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看到這個人,沒想到又在這種地方遇上了,他一點頭,算是打招呼,說了聲巧。楚明原沒說巧,在欄杆邊站定,問:“在等人嗎?”他語氣如常,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就是閑聊語氣。陳白略微點頭:“在等朋友,順帶吹風清醒一下。”楚明原垂眼看過來,說:“我記得你今天沒喝酒。”“不是喝醉了,是單純的犯困,”陳一白謙虛一笑,“不是我自誇,我喝酒這方麵是真一點不行。”楚明原也笑了下,覺得也是。夜風迎麵吹來,鼻間還能聞到淺淡的酒味,陳白問:“你來這醒酒的?”“不全是。”楚明原低頭拿出手機,換了個話題,說:“我們還是不是還沒一起拍過照?”陳一白的第一反應就是劇照以及今晚才新鮮出爐的殺青宴的集體合照。像是想到了他在想什麽,楚明原率先道:“不算合照。”那確實沒有。經過一個多季度的劇組拍攝,平平無奇的攝像天才陳師傅手裏隻有自己和愉快的小夥伴們的一起拍的,經紀人說是絕對不能發出去的照片。楚明原問:“可以一起拍一張嗎?”原來想說的是這事。小事一件,陳師傅對這些向來慷慨,點頭說可以。隻是遺憾這次不是陳師傅掌鏡,是楚師傅拿手機,距離略微靠近,陳師傅隻能在手機燈光亮起的時候平平無奇地笑著舉起了剪刀手。光亮閃過,畫麵停留。楚明原低頭看了眼照片,視線在人臉上的笑上停了瞬,之後下移,看到了人舉起剪刀手的時候寬大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臂上的細長傷口。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他看向站在一邊的人,說:“這是上次那打戲留的傷,這麽久了傷口還在?”劇組的刀都沒開刃,但有時候沒用道具的人沒收住力道,角度特殊的時候也能傷人。已經有點忘了這傷口,陳白略微思考,之後一點頭,笑說:“好得差不多了,疤一掉就徹底沒事了。”他倒是一如既往看得很開,跟當時受傷的時候一樣,眉頭都沒皺一下,像是什麽都放不進眼裏。楚明原覺得自己應該也沒有被他真正放進眼裏。跟這道傷一樣,久了自然就忘了。遵從內心來說,他不太想被忘掉。不想要被忘掉,隻能主動出擊,突破那層壁壘。收起手機,低頭看了眼表上的時間,他不再拐彎抹角,進行最後確認,問:“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話題跨度太大,好比從樓下煎餅漲價跨到十萬黃燜雞大軍攻打地球,陳某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腦子轉了兩圈後才想明白這是在問什麽,思考了會兒,這才回答說:“怎麽?”他看到站在對麵的人略微彎下腰,直直對上他眼睛,說:“如果還是沒有,可以和我試試嗎?”每個字都聽得懂,組合起來就成了一串摩斯電碼。摩斯電碼陳一白努努力也不是不能破譯,但這串文字是真不行。他緊急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冷靜思考,放在外套兜裏的手機抖了兩下也沒注意到。雖然還沒想太懂,這應該就是經紀人之前說的“奇怪的話”。他當時聽聽就過了,結果還真給他遇上了。主要他也是真沒想到會是這方麵的奇怪的話。還不如聊十萬黃燜雞大軍進攻地球。“……”短暫時間過去,冷靜思考的結果是孤寡戰神陳師傅覺得應該是自己單方麵理解有誤,於是心平氣和問:“試試指?”他這位好同事說:“試著交往。”好的沒想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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