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是的沒錯。”她收起手機,說:“下周拍攝,這幾天你忍著別熬夜。”陳白一點頭:“我盡量。”經紀人一拍人肩,笑著咬牙說:“要一定不熬夜。”陳某白於是盡量一定不熬夜,從淩晨兩點睡變成了淩晨睡,提前了整整兩個小時。拍攝在一周之後,一周裏,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直播,偶爾私下裏玩玩遊戲,人物理解不一定能說深刻,至少遊戲段位升挺快。拍攝當天是陰天,天氣難得的涼快,經紀人來接的他,沒有直接去拍攝地,先去的代理商下的專屬工作室。助理從其他地方過來,已經到了匯合的地方,一起進的工作室。陳一白喜獲一張能自由出入的臨時工作證,隨手揣兜裏了。甲方對這次合作很看重,工作室也認真,在他們來之前已經做好準備,在他們到後第一時間帶去喝了口水休息一下順帶商量細節。商量細節,更多的是經紀人和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的交流,話題不時會拋到其他人身上。陳一白就是那個其他人。他坐一邊捧著水杯偶爾搭話,差點被工作人員一口一個“陳老師”喊得一愣一愣。好在這場交流並沒有持續太久,細節敲定,他摘下還戴頭上的帽子,去換已經準備好的衣服去了。有的人不說話的時候看著正經不少,確實挺像個酷哥。人本來就偏冷的眉眼在白色碎發下邊顯得更冷淡了些,周圍路過的人回頭多看了兩眼。酷哥就錯在長了張嘴。他轉頭和旁邊人說話,一說話就不自覺笑,眉眼一彎,那股子冷淡勁瞬間就沒了。換衣服的房間在走廊末尾。一邊的工作人員介紹上麵的細節還有每個紋路的由來,月白緞麵上還有精致刺繡。陳一白聽人講著,也點頭應聲,視線看過去,腦子裏就剩下一個念頭。這衣服看著是真難穿。這次的角色叫月羿,一個拿箭的射手,造型參考的以前的服飾,又結合了這邊部分地區的特殊紋飾,整體以月白和部分很淺的淡藍為主,加上大量的銀飾。銀飾每動一下就帶響,從某種層麵上來說聲音還怪好聽。站著安靜讓人進行最後的服裝整理,再瞅了眼掛身上的銀飾,出聲問:“這些都是真銀嗎?”工作人員說是的,是專門請打飾品的師傅打的,為了保證質感,淺淺用了幾條銀條。“……”陳一白肅然起敬。衣服換好,他在還能摸自己頭發的時候多揉了兩把頭發,又跟著工作人員去了化妝間。化妝師和造型師看過來,一愣,之後笑了下,說:“這就已經挺還原了。”話裏有開玩笑的成分在,但也算是一句真話。妝造誇誇,永遠的氣氛大師陳一白也誇了回去,雙方對著誇,化妝間的空氣裏一時間都是愉悅的味道。因為造型特殊,這一次上妝比以往花的時間都要久,陳一白邊坐邊嘮,也不覺得難熬。工作室的人期間還很貼心地送了幾次飲料,一喝水,他瞬間精神煥發,又能接著繼續嘮。在最後,化妝師在他眉心添上一道偏藍的細長紋路。手很穩,絲毫不帶抖,添完就算是結束。她結束,造型師這邊也算是基本結束。每一個造型師的手都能創造奇跡。陳白一抬眼,看到造型師硬生生用自己右邊耳後的不算長的一撮頭發徒手造了個白色小辮,上麵嵌了一條銀質吊墜,剛好垂到脖頸邊上。他自己看自己倒沒覺著有什麽變化,其他人看著挺滿意,經紀人多瞅了他兩眼,說:“原來你還能長這樣。”白毛不明所以但笑了下。經紀人看著他,一閉眼再睜開,說:“你果然還是你。”拍攝是實景拍攝,為了保證隱秘性,地點選在在近郊的少人的樹林裏。一行人開了四五輛車,從工作室直接到拍攝地。郊區比市區涼快不少,下車的時候迎麵是風來,一抬眼就撞進墨色青山。其他車上的人也下車,工作人員扛著設備去之前已經踩好的點。陳一白穿得比其他人都厚重些,站路邊風裏依舊需要小風扇輔助一下,粉色小風扇不停嗖嗖轉。這邊是山腳樹林,來的人少,但並不是沒有,有路,隻是被樹葉覆蓋住了,看不太清楚。樹林是常綠樹林,到現在也依然綠著,深綠色,周圍像是自帶霧氣。攝影團隊找好位置,開始架設備,這邊暫時離開去做其他事的經紀人又跟著工作人員回來,問:“你會射箭嗎?”蹲路邊拿著小風扇嗖嗖吹的人抬起頭。經紀人猜也能猜到人不會,接著又迅速說:“不會也沒事,這邊有個攝影老師剛好會一點,等會兒你跟著人學一下,到時候動作看著標準點。”“是這樣的,”蹲地上的人默默舉手,說,“我會一點。”“嗯?”經紀人眉頭一抖:“你怎麽連這也會?”“我之前不是說過在馬場打工。”陳一白說:“馬場的隔壁就是練箭場,我剛好打兩份工。”上午一班,下午一班,時間剛剛好,還不用來回跑。“……”經紀人不知道一時間該敬佩他的打工力還是該說些其他,最終選擇抹了把臉。白毛一招手,張口就打算順著開嘮,說:“當時有個客人,上午陪原配騎馬,下午帶小情人練箭,都給我遇上了,當時……”在他徹底繼續嘮下去並帶動周圍人一起嘮前,經紀人強行打斷施法。八卦暫停,在旁邊聽得正起勁的倆助理遺憾收回視線。工作人員拿來了當做道具的弓和箭,陳一白接過。這弓不算花哨,隻是顏色偏月白,不太常見,並且實用性也意外的好,比相同大小的一般弓要沉一些,細節處還做了處理。箭也是真箭,一點不帶馬虎。看上去代理商這次確實很大手筆。眼看著人拿著弓和箭比劃了兩下,但一直沒真正搭弓上箭,經紀人問:“不試一下嗎?”陳白活動了下手腕,說:“弓不空放,開弓就得放箭,試一下箭就真飛出去了。”他瞅著居然還真有那麽點專業的感覺,經紀人多看了兩眼,還沒來得及多說,又看到人換了個手拿弓,吸了口氣擺擺手,說:“這東西是真沉。”“……”一邊的助理劉哥上前幫忙拿弓,白毛迅速無敵快地遞過並禮貌道謝,經紀人又安靜了,開始想這個人能不能拉開弓。另外邊還在架攝影機和其他設備,這邊拍攝指導過來,給白毛說大概說到時候到時候應該做什麽。指導一口一個陳老師,陳老師也一口一個指導老師,主打一個互相禮貌。拍攝在接近傍晚的時候正式開始。樹林裏黑得快,陽光快消失但還沒消失的已經接近徹底暗下,霧氣逐漸出現,甚至不用人工造霧。光亮之外,攝影師安靜比了個手勢。陳白稍微活動了下手關節,接過弓和箭,呼出一口氣。再一轉身,淺色瞳孔裏原本帶著的笑意消失,情緒淺淡得幾近於無。這張臉天生偏冷淡,隻是人慣常笑著,察覺不大出來,現在笑意收斂了,白色碎發遮擋眉眼。樹林裏有風吹,高大樹木之上的樹葉發出一陣響。葉片摩挲的聲音裏傳來銀飾碰撞的聲音,幹淨利落又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安靜樹林裏能清楚聽見。一轉身,白色碎發揚起,那雙眼再抬起的時候,冷冽氣息幾乎凝成實質。夜風迎麵吹,鏡頭裏的人從濃霧深處走來,站定,穩穩握住弓,另一隻手搭箭,箭尾槽扣進弦。勾弦,推弓,搭穩箭,開弓,彎弓滿月。握著弓的人略微側頭,眼睛微眯,淺灰瞳孔略微縮緊,瞄準,再利索撒放。白發吹動,一箭飛出,迅速從空中略過,破開霧氣。周圍半空的落葉被箭矢飛過帶起的氣流卷起,被強橫改變了原本落下的軌跡,強行停留在了空中,又被推向兩側。在場的人第一次清楚感受到原來箭飛出的時候真的會有破空聲,並且聲音不小。他們眼看著箭矢從眼前略過,隻來得及看到一道殘影,再看去時隻能看到深嵌進綁在樹上的綠板中心的月白長箭。餘勁未消,箭身和箭羽還在不斷震顫,發出一陣嗡鳴聲。銀飾碰撞的聲音再響起,站在不遠處的人收弓,動作利落幹淨。“……”現場除了風聲就隻剩下樹葉摩擦聲音。直到微弱嗡鳴聲消失,現場的人還是沒有動作。又是一陣短暫的安靜,最終還是站在鏡頭裏的人略微側過頭,小心謹慎問:“好了嗎?”之後又說:“這弓還怪沉的。”以及他手現在還有些發麻,要是不出意外,應該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現場氣氛一秒破功,那股子餘勁瞬間消除。在場的其他人終於反應過來,劉哥在第一時間上前去接過弓,隨行的妝造師去整理頭發和衣服,另外有工作人員去回收嵌綠木板裏的箭矢。這邊整理頭發,工作人員拔箭。這邊整理服裝,工作人員還在拔箭。等到攝影師叫人的時候,箭終於拔出,工作人員抹了把頭上的細汗,把箭重新遞來了。“……”經紀人站在一邊,看了眼被戳出條長條縫隙的綠木板,再看了眼身邊人的細瘦手臂,覺得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挑戰,並且覺得這應該不是會一點的程度。注意到她的視線,陳一白看過來,客觀陳述說:“我這手明天就廢。”可能等不到明天,現在抬手的時候就已經有些微的酸脹感,觀賞性全是用手換的。經紀人拍肩:“回去找你朋友,讓他收留你幾天。”陳一白說著不太好,一手自覺找助理接過手機,低頭點開微信找到置頂的好朋友,發消息問這兩天有沒有空。手指還不太聽使喚,他直接發的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