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這一晚睡得很沉, 第二日醒來時, 隻覺得神清氣爽的,微微動了下身子, 旁邊的陸錚便驚醒了,下意識又要去揉她的小腹。


    知知輕聲道,“已經不疼了。夫君,你再睡一會兒吧。”


    雖她這樣說,陸錚還是醒了, 索性也不睡了, 側身去抱知知,在她唇上親了幾下, 懶懶道, “不睡了,真的不疼了, 要不要叫大夫?”


    知知嫌麻煩, 忙道,“不用了。”想坐起身,偏偏又被陸錚摟著腰, 摟得緊緊的,知知便問他,“夫君今日不用去衙署麽?”


    陸錚道,“不去了,沒什麽大事,今日在家裏陪你。”


    知知想了想, 便側身道,“夫君昨夜說的礦山,是什麽?我昨日疼得厲害,沒仔細聽,夫君再給我講一遍,行麽?”


    陸錚昨夜回來,那樣的欣喜,情緒激動得同她分享礦山的事情,但她當時心裏覺得煩,便沒怎的理會,語氣又冷淡,態度又冷漠,現在想起來,實在很是不應該,且昨夜他還那樣擔心自己,相較之下,知知都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分了。


    眼下醒了,兩人又沒事可做,她便主動開口哄男人。


    陸錚果然來了興致,翻了個身,“你可還記得你先前救回的那老人家?”


    知知點頭,“我記得,夫君昨晚說的管公,便是他麽?”


    陸錚頷首,“嗯,他很能幹。他欲投我,便以礦山圖為誠意。前幾日我一直在外,便是親自帶人去尋了,地方雖同那礦山圖還有些出入,但亦差不離了。我叫人探了那礦山,儲量極其驚人。倘若開采得當,日後那便是我手中一大利器,現如今能大規模自製器具的,隻有北地的戰胥。兗州若也能冶煉製造,自給自足之外,非但不必仰仗旁人,待兵荒馬亂之時,更是眾人求之若渴之物。”


    知知聽他語氣中帶著歡喜,不由得露笑,含著笑意的眼盈盈望著男人,“夫君真是厲害。”


    尋到礦山時,陸錚心裏雖高興,但卻是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並未在旁人麵前顯露,如今得了知知這樣一句“夫君真厲害”,便有點繃不住了。


    嬌嬌的小妻子乖順窩在懷裏,仰著臉說著“夫君真厲害”,這畫麵,陸錚就是再經曆一百次,心裏都會生出豪情萬丈來,他忍不住的對著妻子道。


    “我曾言,要將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如今,此願亦未變,無論我是衛所千戶,還是兗州太守,或是日後有更大的造化。東海鮫珠、昆侖和田玉、蘇州織錦、嶺南荔枝……到時候,你要什麽,我便擺滿整個屋子,隨你取用,隨你樂意。”


    他陸錚的野心,在天下,在十六州,然而,也在自己身側這小女子身上,他不要什麽後宮佳麗三千,若他真能走到那一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實現今日的承諾。


    他的野心昭昭向外,他的柔情,唯獨留給他的妻,他的知知。


    陸錚仍未停下,大掌忍不住去摸知知的小腹,語氣中不由帶了絲期待,“知知,給我生個孩子吧。他若是小郎君,我必為他延請天下名士,親自教他武功,教他如何使劍如何射箭如何用戟如何帶兵,他定然是最值得你我驕傲的孩兒。若是個小娘子,那可不能教她舞刀弄槍的,得像你這樣養著,金尊玉貴嬌養著,我定不讓她受半分委屈,享盡寵愛。”


    說著,有些遺憾的道,“你年少時,我未能認識你。倘若我當時認識你,便不會叫你在那府裏受那些委屈。若我們有女兒,定叫她做天底下,除你之外,最最幸福的小娘子。”


    知知本認真聽著,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我何時那樣小氣,還要同女兒爭了?”


    什麽叫“除她之外”,她難不成還能同自家女兒爭寵?


    陸錚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道,“在我這裏,自然是要叫你做最最幸福的才行。”


    知知忍不住笑,為難他,“你這樣說,女兒日後吃醋怎的辦?她若問你,”她咳嗽了句,佯裝個小小的娘子問道,“爹爹,你最喜歡娘親,還是最喜歡我啊?你怎的答?”


    陸錚卻傻了傻,驀地撲上去吻她,吻得知知直躲,兩人氣喘籲籲的,陸錚才遺憾道,“我真是悔,當初怎麽就沒發現江家抱錯了女兒,好早些讓嶽父嶽母將你帶回家來。”


    知知方才不過學了小娘子喚他一聲爹爹,他滿腦子都是小小的知知,生得玉雪可愛,追在他身後哥哥哥哥的喊著的模樣……


    知知眨眼,眉眼彎彎的笑,“我若早回來了,未必會遇上那羅長史逼婚的事,又怎的會來求千戶大人娶我呢?”


    聽她這樣說,陸錚還真細細思索片刻,然後篤定道,“那定然是我早早便相中了你,祖母還在的時候,我便求她,替我定了你,做我媳婦。”


    “夫君隻曉得說這些話哄我,那時我第一次見夫君,夫君可凶了……”


    兩人難得有閑暇時候,便窩在榻上,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話,待到青娘在屋外站得腳都酸了,小心翼翼來叩門,兩人才起來。


    但這樣的閑暇時候,顯然是十分難得的。


    吃過接風宴,陸錚很快又忙得見不著人了,但他雖忙,每晚倒仍是回來的,情緒亦十分高漲。


    知知不愛問政務上的事,但陸錚偶爾會同她說,這段日子,提到最多的,便是那片儲量極豐的礦山。


    甚至有一日,陸錚還帶了柄劍回來,刀刃雪白,劍身花紋古樸大氣,劍柄精致,做工極佳,仿佛冒著寒氣一般。


    知知看得新奇,伸手想去摸劍身,陸錚忙避開她的手,“這劍刃太利,你別碰,小心劃了你的手。你若是想玩,我到時候讓工匠,做把匕首給你……”


    說完,立馬來了興致,拉著知知到案邊,道,“我給你專門畫一把匕首,到時候讓工匠照著做了。待做完了,便將圖紙毀了,這世上便獨此一件了。”


    知知其實隻是好奇而已,她一個弱女子,又不擅長舞刀弄劍的,揣著把匕首也用不上呀!但看陸錚興致高漲的模樣,她便不忍掃他的興了。


    她能感覺出來,這段時間,陸錚的情緒一直很高漲,這是一種有別於旁的歡喜,能令男子始終保持高漲的情緒的,除了美色,便是權力和野心。這樣的狀態,知知還在郡丞府江家時,在江郡丞身上見到過,那時他剛高升至郡丞之位,猶如吃了長生藥一般,滿麵春風得意,內心的喜悅無處發泄,那段日子,府裏一直進新人,接連五六個鮮嫩的小娘子,被抬進了門。


    知知那時年紀雖小,卻記得很清楚。


    如今看陸錚,用戲文裏的話,他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滿腔的興奮無處發泄,在外人麵前又得有一州之主的氣勢,喜怒不形於色,也唯獨在自己這裏,能顯露真實的情緒了。


    越是這樣想,知知便越忍不住縱著他,他帶什麽回來,她都十分配合,小娘子般問東問西,給足了麵子。


    陸錚心滿意足畫好了圖紙,放在案上由著它吹幹了,想了想,道,“匕首到手了,我在匕柄上給你刻個字。若是丟了,旁人也曉得送到哪裏去。”


    知知十分配合,麵上歡喜,指著那圖紙問了幾句,待陸錚興致勃勃答了,她才柔聲道,“多謝夫君。”


    陸錚道,“你我乃夫妻,何須言謝。對了,上回我擬了信去,請你阿父來廣牧,這些日子,怕是快到了。”


    提起家裏人,知知心中很是關心,忙道,“不是說嫂子有孕,不適合動身麽?”


    陸錚倒很有耐心,解釋道,“你別擔心。這回我叫了你大哥親自去接,他心裏有數的。”


    知知剛剛隻是有些著急了,此時冷靜下來,算算日子,道,“大嫂應當也有四五個月了,胎兒坐穩了,路上慢著些,應當也是沒事的。”


    知道阿爹阿娘就要來廣牧了,知知多少有些坐不住,心中很是惦記,忍不住道,“也不曉得二哥有沒有將宅子收拾好,男子粗心,還是我明日走一趟才好。”


    陸錚說這話,是知道她惦記家裏人,想說出來叫知知高興高興的,結果見她這樣高興,隻顧著惦記嶽父嶽母,他心裏又醋了,不動聲色道,“你叫青娘替你走一趟便是了,何必自己跑去。到時候你阿父阿母到了,我再陪你去拜訪二老。你先別急,坐下用了晚膳再說。”


    知知聽了這話,才坐下,夫妻二人用了晚膳。


    臨睡前,知知忍不住翻了個身,仰臉看著陸錚,道,“夫君,你喊阿父來,是想將礦山交給他麽?”


    陸錚自是點頭,他是早就打算好的,礦山乃他的秘密武器,這事也就他與幾個心腹曉得,除此之外,也就同知知提過。這樣重要的地方,自是要交給自己人才行。


    “你阿父是自己人,交給他,我才放心。”


    知知有些惴惴的,道,“夫君,我怕阿父做不好,阿父以前也未做過冶煉,萬一搞砸了,那便要誤了夫君的正事了。夫君信重我阿父,我心裏自然歡喜,但到底夫君做的都是大事。而且夫君入廣牧後,相繼提拔了我大哥二哥,我亦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此番見夫君又要將如此重要的礦山交給我阿父,知知心中有些惶恐。”


    陸錚見她神色忡忡,仿佛很是當真的樣子,當真是可憐又可愛,忍不住去親親她的額頭,“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你阿父雖未有此經驗,但此番我隻是叫他去管著礦山冶煉和兵器製造,無需他親自動手。再者,你阿父性子沉穩,氣勢足,鎮得住場子,我亦會派人輔佐你阿父的,出不了事。”


    說了這話,才見知知神色緩和,陸錚又忍不住搖頭。


    旁人的妻子,恨不得拚命給娘家人撈好處,家中有什麽,便拿去補貼娘家;他的知知卻同她們不一樣,她時時念著的,都是他,叫他怎麽能不將她放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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