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家,馮氏還在感慨,“秀秀這回真是命大。不過傷了身子骨,還是得養些日子了。”


    知知正發愣想著自己那靈液,沒想到居然這樣有用,馮氏卻還以為她被嚇著了,道,“剛才被嚇到了?都怪嫂子,不該帶你去的,沒事沒事,別怕。”


    知知回過神,衝著馮氏笑了笑,主動道,“嫂子,今天的晌午飯我來做吧,給爹娘嚐嚐我的手藝。”


    馮氏訝然,“你還會做飯呢?那行,嫂子給你打下手。”


    她想的是,要是小妹不會做,她也能幫著收尾。


    哪曉得,等知知站在灶台前,一個時辰便做好了五菜一湯。


    清炒白菜、蒜苗臘肉、大鍋豆角燉土豆、炒酸菜、紅燒野兔、酸筍火腿湯……濃鬱的鮮香一下子撲麵而來,把馮氏給饞得直咽口水。


    江家有個能打獵的江父,吃肉吃得不少,但她平時做飯,哪有那麽多的工序,素菜就是炒的,葷菜就用燉的,火候也掌握的一般般。不過家裏人也不挑嘴,她做什麽就吃什麽,如今跟麵前的美味一比,自己以前那就是豬食!


    知知笑盈盈將最後的酸筍火腿湯盛出來了,道,“嫂子替我試試味?”


    馮氏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立馬就答應了,剛拿起筷子,門口被香的不行的小驢子就衝了進來,抱著馮氏的大腿,口水噠噠的流。


    “小姑姑,也讓我試試味唄。”


    知知被侄兒逗樂了,給他拿了個碗,每樣菜夾了一筷子,遞給他“試味”。


    馮氏也拿了雙筷子,先夾了最香的紅燒兔肉,燒得很軟,一口咬下去,兔子皮彈彈的,兔肉卻十分嫩軟,也不曉得怎麽弄的,丁點都不老。又去夾了片火腿肉,薄如蟬翼,送進口裏,先是微微的酸,再是滿口的鮮,就著這酸菜火腿,她就能吃下一大碗飯!


    把菜都嚐了個遍,馮氏才擱下筷子,讚不絕口,“小妹,你這手藝絕了。”


    知知喜歡做菜,更喜歡旁人愛吃自己做的菜,淺笑著道,“我在府裏的時候,跟著廚娘學了點皮毛。”


    好歹也是郡丞女兒,雖是庶女,但也用不著去學廚。當時四姐江如蓉還很嗤之以鼻,為著這事背後笑話她,說她為了討好嫡母不擇手段。


    知知一方麵的確是為了侍奉阮夫人,但另一方麵也是很喜歡旁人吃自己做的食物時,那種饜足的滿足感。


    中午在家裏用午膳的隻有江陳氏、馮氏、知知和小驢子,營中白日操練,士兵中午那餐在營中用,要晚上才會回來。


    江陳氏也是才曉得,自己女兒竟還有這樣的手藝,除知知外,三人吃了個肚子圓鼓。


    晚上,江父三人回來,晚飯當然也是知知做的。


    自打吃了她做的菜,馮氏是不敢搶著做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自己也吃不下自己做的飯食。


    同江陳氏和馮氏這樣讚不絕口不同,江父三人的滿意表現在筷子使得飛快,到隻剩最後一塊兔肉時,江堂和江術連兄弟情都顧不得了,惡狠狠的下筷子。


    一家人吃得撐了,四仰八叉躺在炕上取暖,直到深夜,才陸續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院裏的公雞一打鳴,知知便醒了,起身出門,便見江父在院裏折騰漁網,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去營裏了。


    江陳氏搬木桶過來,見知知站在那兒,笑著道,“等會兒跟著去看熱鬧去。今天撈年魚,等會兒你就跟娘站在堤上看,很熱鬧的。”


    江父也抬頭,胡子拉雜的,看上去是個嚴父,卻很疼愛地看了眼知知,囑咐道,“岸上濕泥多,記得穿鹿靴。”


    知知“嗯”了一句,回屋換了鹿靴,想了想,又順手把垂在後背的散發紮成辮子,這樣方便又利索。


    日頭升起,一家人便往那撈年魚的湖去,路上遇見了不少同行的,自然同樣是軍戶。


    軍戶世代居於一處,皆是老鄰居了,關係也很親近,基本都曉得知知是江家新認回的女兒,好奇的打量著知知。


    知知察覺到眾人的目光,雖然很直接,但都帶著善意,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便也扭頭衝眾人笑笑。


    然後,便聽見一陣吸氣聲,同江陳氏相熟的毛嬸就道,“你家閨女這模樣太招人了……再過幾年,不對,不用過幾年,我看就打這回去,你家的牆頭不知要被多少小夥子趴了。”


    江陳氏立馬看了一圈,狠狠瞪退那些壯小夥子的目光,叉腰潑辣道,“我看誰敢來!打斷他的腿!趴牆頭是正經人幹的事?”


    冬日嚴寒,湖麵結著厚厚的冰,男人們踩上去,都不見那冰裂的,來湊熱鬧順便搬魚的婦人孩子們在岸邊站著,男人們脫了棉衣,卷起袖子褲腳,穿著不容易打滑的草鞋,就下了湖,踩在厚厚的冰麵上。


    男人們在四麵鑿出幾個大洞,很快有大魚跳上來喘氣,有跳得太用力的,落在冰麵上,撲騰打滾,被守在冰麵上,不被長輩允許撈魚的小少年們撿起,丟進一旁的竹筐裏。


    十來張漁網被撒下湖,男人們便上了岸,渾身冒著寒氣,穿上棉衣。


    江陳氏側頭給知知解釋,“網撒下去,得日頭升得最高時候才能收。人還得在這守著,否則天太冷,要不網凍上的。”


    知知點點頭,踮著腳看了眼湖麵,果然見水中有傻魚往“自投羅網”,亂撞進漁網了。


    江陳氏和幾個婦人點了火堆,眾人簇擁在火堆前取暖,間或聊上幾句,什麽時候去辦年貨,或是邀請平日相熟的人家來家裏吃殺豬菜……


    快到午時,經驗豐富的老軍戶站起身往湖麵那麽一瞧,拽了拽其中一隻漁網,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轉身招呼道,“起網了!”


    各家各戶的男丁又開始脫棉衣,卷袖子褲腿,氣氛正熱烈的時候,忽的,西北角的營中烽火台,狼煙直上,風吹不斜,十裏之外亦能望見。


    隨著狼煙,沉悶的號角聲隨之而至,低沉的聲,仿佛壓在人的心頭,讓人不由自主的跟著緊張起來。


    “集合!”年長男子神色一肅,大聲喝道。


    原本正在下湖的男子們皆迅速上岸,來不及穿外裳,頃刻間成隊,井然有序、絲毫不亂,朝著西北角的軍營跑去。


    知知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江父和哥哥們已經隨著隊伍遠去了。


    江陳氏倒是習以為常,見女兒麵上有些慌,安慰道,“沒事,入冬了,那些蠻子便不老實起來了,一個冬天總要來這麽幾回。”


    知知聽了這話,再張望四周,見眾婦人連同孩子,皆是一副習以為常的神色,眼神中也有擔憂,但並不慌亂,還有條不紊的接手了撈年魚的活。


    身材結實的婦人們帶頭下了湖,開始收漁網。未到進營年紀的少年們搶在前頭,稚嫩的麵上帶著如父兄一般無二的堅韌,幾百斤的大魚被少年們合力拉到冰麵上。


    年紀略小些的孩子、姑娘們則開始搬著大桶,將被拖上岸的魚一桶桶裝好。


    知知亦在人群中幫忙,她力氣小,看著纖細且瘦,手腕又細又白,軍戶家長大的姑娘大多有著鋤強扶弱的天性,一見她,便不容拒絕安排道,“你就在跟孩子們在岸上守著魚吧……”


    手一揮,倒不似個尋常軍戶的姑娘,頗有些女將的英姿勃發,說一不二。


    一堆“老弱婦孺”忙活了半天,才陸陸續續上岸來,而此時的岸上,早已擺了幾十個木桶竹筐,裏頭裝滿了沉甸甸的魚。


    又有少年們趕來了驢車牛車若幹,眾人抬木桶竹筐上了車,一行人跟在那牛車後頭回住處。


    車轍留下重重的印記,有姑娘唱起了民謠,略沙啞的嗓音,蒼茫激蕩的曲調,在遼闊的原野中傳出老遠……


    回到住處,一家人還未用飯,知知很快地炒了幾個菜,燜了摻了粗糧的飯,盛出送到堂屋,一家人用了飯。


    江陳氏便開始搓草繩,知知坐在一邊,江陳氏是不準她幹這些粗活的,怕傷手,知知便隻能在旁邊打下手。


    她有些心不在焉,立馬被江陳氏看出來了。


    江陳氏笑著,“怎麽了?擔心你阿爹他們?”


    知知點點頭,老實道,“我以前還沒見過打仗,有點怕。阿爹他們經常要打仗嗎?”


    江陳氏不在意地笑了笑,“軍戶人家,一輩子都離不開打仗。你也別怕,你阿爹和阿兄們心裏有數。他們父子三人上陣,能互相幫襯著,我瞧著這回陣仗不大,興許沒來多少蠻子,你二哥估計用不著上陣。”


    搓好一根長長的草繩,見知知還是憂心忡忡的,便有意同她說些有趣的,就道,“咱們隔壁的那大院子,就是你阿爹和阿兄所在隊伍的千戶長,管著咱們一千多戶軍戶。你來了沒幾日,還沒同他碰過麵。咱們千戶姓陸,人年輕,身手在咱們衛所卻是一等一的。有一回蠻子來,領頭的叫得可囂張了,還扯著脖子要同陸千戶比試,你猜結果怎麽著?”


    知知也聽得有了興致,道,“陸千戶贏了?”


    江陳氏笑得滿臉得意,“豈止是贏了,咱們千戶一戟,把那首領打落馬了,還生擒了那蠻子首領,廢了他一條腿。後來才曉得,那首領竟還是個部落的王的兒子。後來還是咱們衛所指揮使出麵,用這蠻子首領換了好些糧食。”


    知知聽了,對江陳氏口中這位保家衛國的陸千戶很有好感,大約是自己也成了軍戶的緣故,感同身受。軍戶人家雖由於戶籍,不得不打打殺殺,可軍戶卻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國為民。


    正這時,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了,知知聽見江父焦急的聲音。


    “快出來幫忙!弄熱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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