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想過他會跟謝伽月聊沈不渝的死,沒想到會是這時候,他猝不及防,短時間內沒想要怎麽應對。謝伽月眼淚汪汪:“他怎麽死的?”陳子輕照實說:“在我麵前開槍自殺了。”“真是想不到。”謝伽月抽抽嗒嗒,“我以為他要和你不求同年同合約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怎麽會先走一步,太讓我意外了。”隨即就說:“是你的意思吧。”不是問句,是陳述。謝伽月目光繾綣,語氣親昵:“告訴你哦,我不是沈不渝跟商少陵那兩個蠢貨,想著要把命還你,要讓你開心,我不會,如果你想讓我步他們的後塵,那你就必須換一套方案,可別偷懶哦。”陳子輕咳起來,瘦得皮包骨的身子一顫一顫的。謝伽月在他床邊痛哭流涕:“你看你,那時候還不如喝了我給你帶的藥,這樣你就不用痛苦了,你錯過了,我也錯過了,我們都錯過了。”陳子輕嫌棄道:“你不是說你沒鼻涕嗎?”謝伽月哭紅的雙眼瞪大:“不是鼻涕,是我腦子裏流出來的腦漿。”陳子輕:“……”我要瘋了。謝伽月說:“等我把腦漿都流幹,我也就死了,要不你等等?”“啊,不行,我不能想怎麽死就怎麽死,你給我鋪好了路,我要死,隻能照著你規定的死法來實施。”謝伽月自言自語一句,對他露齒一笑,漂亮得驚人,也讓人發毛得驚人。陳子輕讓他去客廳哭。“你叫我來,又把我往外趕。”謝伽月委屈地抱走含羞草,當他轉過身的那一刻,滿是淚和血的臉上表情一變,他去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垂眸看自己的手。當時他掐裏麵的人脖子,突有一股電流襲擊了他,到現在他的手指都很麻,也痛。電流是哪來的,憑空出現的嗎?不讓他把人掐死?好玩,好玩好玩。謝伽月彎起的唇角很快就壓下去,他一動不動地坐著,如同一個沒有生機的洋娃娃。陳子輕不清楚謝伽月的狀態,他在心裏問:“陸哥,你在嗎?”【他不在。】陳子輕有點驚訝:“下線了啊,我都沒收到通知。”【故障。】陳子輕了然:“噢,那有你陪我也是一樣的。”【助手怎麽比得上監護係統。】陳子輕:“啊呀,別這麽說,在我心裏,你挺好的。”小助手沒動靜了。陳子輕唉聲歎氣,陸哥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的線,是下班了,還是違規被封號,像遊戲一樣,要封一段時間才能重新登錄。那陸哥手底下的宿主們聯係不到他,豈不是很慌。陳子輕哭笑不得,我自己什麽處境,怎麽還擔心起同行來了。他虛弱地躺了會,沒多久就昏睡了過去。.謝伽月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看了他幾分鍾,眼珠轉動著在找什麽,最終停留在床頭的靠枕上麵。掐過了,沒掐死,不想再用這方法,也不敢用,他那麽愛斂之,怎麽會不怕,怎麽舍得。那就捂死吧。捂死不會那麽疼。是我的錯,我怎麽能讓斂之疼,怪不得他掙紮得很厲害。謝伽月欲要去拿枕頭,忽然感覺一雙森冷恐怖的眼睛把他釘在原地,他滯了滯,從癲狂失控的邊沿回來點,理智開始一點點恢複。“病房裏還有其他人?”“真的假的啊?”“不會吧?”“我找找。”“不急不急,我來找找看。”“在這裏?”謝伽月在床邊蹲下來,他往床底看去,失望地搖搖頭,“沒有。”他去窗邊掀堆在角落的窗簾:“是不是在這?”“還是沒有。”“到底藏在哪兒?”謝伽月發現床上的人醒了,他興奮地快步過去:“斂之斂之,我跟你說,有人在和我們玩躲貓貓,你陪我一起找。”陳子輕被謝伽月拉住手,軟綿綿的像根麵條,滾好嗎,煩死了。“哈哈哈,我知道了,不是人,是鬼,醫院裏陰氣重,死的人多,肯定有沒去地府報道的,在這飄著。”謝伽月對著虛空笑喊,“嗨,你好啊,請問你是哪位,是男是女多大年紀,什麽地方的人?”陳子輕不怕鬼,怕謝伽月這神經病,好想快點送走,但他知道這不可能,謝伽月難搞定,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怎麽不理我,真沒禮貌。”謝伽月不滿地“嘖”了聲,他搬椅子坐到床邊,雙手托腮,笑盈盈地說,“沒關係,隻要那鬼不走,就會再出現,到時候我們建個交,多個朋友多條路,我是在為了死後的你做打算。”見陳子輕愣住,謝伽月俏皮地眨眼:“是不是感動到了?那你原諒我掐你的事了嗎,原諒了吧,反正我對你還有用。”陳子輕不想搭理他一個字。謝伽月安靜了沒一會,手臂壓著床被腦袋枕上去,乖乖地看他虎口處的小痣。死亡的氣息和各種藥味,消毒水味揉成醫院獨有的味道,像豬肉正在腐爛,也像水溝裏的屍體,謝伽月閉上眼睛深嗅,看起來享受得很。陳子輕把謝伽月趕走,渾身是汗地的挪步浴室洗澡,一般像他這種病人要有護工在旁邊看守,以防發生意外。他能用誰,管家?商家傭人?還是謝伽月?算了算了,陳子輕讓小助手幫他忙。【都是馬賽克,看不到。】陳子輕抽抽嘴:“我知道啊,打了碼的嘛,我又不是讓你看我洗澡,我隻是想你在我出什麽意外的時候,及時通知其他人。”【我在線時間縮短了很多,隨時都會下線,你洗快點。】“啊,我以為你不下線,一直在呢,助手不是時刻跟進的嗎,出什麽事了啊?”【沒事,你別管。】“……好吧好吧,你工作辛苦了。”陳子輕盡量快些洗了個澡出來,身上又是一層虛汗,洗了等於白洗,他趴在床上,苦中作樂地拿自己開玩笑,沒頭發還蠻好,洗了頭都不用吹。半夜,謝伽月站在他床邊,他差點嚇得心髒驟停。謝伽月小聲說:“斂之,有人要害我。”陳子輕還沒出聲就被謝伽月打斷,神經病把藏在身後的含羞草拿出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你看,它的葉子都掉下來了。”還真沒了,光禿了,所有葉子都在土上麵趴著。陳子輕幹巴巴地說:“不適應環境吧。”謝伽月有他自己的看法,還十分堅定:“人為的,一片片拔掉。”陳子輕說:“誰這麽閑。”謝伽月幽幽地說道:“沈不渝的鬼魂。”陳子輕無語:“他要是回來了,就隻是拔你含羞草葉子這麽簡單?”謝伽月似乎根本沒聽,自顧自道:“商少陵的鬼魂回不來,沈不渝也不可能,他們真可憐,死了就死了,什麽都不是了。”陳子輕胃裏難受,謝伽月還在那為含羞草哭喪。“嘔”陳子輕對著垃圾桶吐起來,謝伽月就蹲在垃圾桶旁邊看他的嘔吐物。酸臭味刺鼻,謝伽月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陳子輕看他這樣,更反胃了:“換……換個垃圾袋……”謝伽月疑惑:“又沒滿。”陳子輕氣喘籲籲:“我看我吐的,我惡心。”謝伽月更加不解:“這不是你自己吃進去吐出來的東西嗎,是你的一部分啊,你為什麽惡心,我就不惡心。”陳子輕忍不住地發脾氣:“你有病,我又沒病!”天爺啊,他真怕謝伽月要從垃圾簍裏撈出他的嘔吐物吃。謝伽月直勾勾地看著,陳子輕受不了,他夠到手機給管家打電話,把老人喊進來,指著謝伽月就說:“讓他走,快讓他走……”管家麵容嚴肅:“謝先生,您請吧。”謝伽月執拗道:“我不走。”陳子輕突然喘不過來氣。管家驚慌失措地驚喊:“先生!”謝伽月一把將礙手礙腳的老人推開,冷靜地把手伸進陳子輕的嘴裏,摳堵在他嗓子裏的嘔吐物。陳子輕好受了點,虛弱地撇他一眼:“你……你幹什麽去?”“去衛生間洗手。”謝伽月頭也不回地說。陳子輕想到某個可怕的可能,趕緊交代管家個事:“你監督他把手洗了,快去。”管家立即跟去衛生間:“謝先生,您洗手吧。”謝伽月給管家看自己的手,笑道:“他怕我舔,我怎麽會舔,多惡心,你說是不是。”管家不言語,不表態,隻在一旁監督。謝伽月把手伸到唇邊。管家一拳把他放倒:“得罪了。”陳子輕見管家把謝伽月攙出來,問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