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任務怪陰暗的。“小助手啊,我做徐斂之時期的記憶什麽時候才能補全?”【會慢慢恢複。】陳子輕眼神呆滯,他沒完全記起徐斂之的過往,所以這會兒還算個局外人旁觀者,等他把徐斂之的十五年和陳子輕的二十三年融合起來,心態觀點上就會不一樣的,該死死,都得死,必須死。說起來,他當初申請任務中斷肯定是意識到不可能完成,幹嘛不直接放棄啊,這任務哪搞得定。出去溜達一圈回來的他就有把握啦?完全沒有。最大的難度在商晉拓那兒,那時候的他應該最清楚。他做光鮮亮麗的徐家小少爺徐斂之的時候,商晉拓不喜歡他,把他拒絕了,現在他既沒家世贈與的光彩也沒文化教育培養的知識和氣質,更入不了商晉拓的眼。就算天上飄紅雨,火星撞地球,商晉拓中邪等等,導致他對我動了心思,那也不會為了我給自己來一槍吧,那麽個盛大的商業帝國不要啦,家族不管啦,瘋啦?陳子輕眼前發黑,這鬼任務還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萬幸的是,不是時限,是年限。沒事的,穩住,他還有技能卡呢,而且他一路攢下來的積分也多,有幾十萬,這都是他的底氣。他一番自我安慰,稍稍沒那麽慌了。陳子輕的眼珠轉著,直勾勾地瞅著沉浸式綁他手的謝伽月,嚐試著模擬任務環節。你願意為了我去死嗎?願意。那你放了我,下輩子別再找我,我們的恩怨隻停在這輩子,到此為止,你對自己開槍。陳子輕搖搖頭,他們隻是戀愛腦,不是沒腦子。更何況他要是拿出隻有徐斂之知道的小秘密亮明身份,那說不定還有讓他們腦幹缺失的幾率。可關鍵是,他不能亮明,他一個替身,能讓他們為他舍棄生命?陳子輕想,他可以試探規則的底線,違規了也就是被屏蔽,有什麽大不了的。既然任務規則不說明他不能給目標們哪些明示或者暗示,那他就試唄。傻子才乖乖遵守規則。他得想辦法讓他們知道他是徐斂之,隻是有難言之隱,沒辦法坦白,還不能承認,不能不否認。當他們清楚了這一點,必定會上演一場瘋狗亂咬。陳子輕趕緊查看賬戶上的技能卡,確定都是什麽,好讓他心裏有個數。謔!好幾張從名字上就能看出很狗血,不對,是很牛逼。陳子輕想到躺在醫院不肯醒的商少陵,被拴在國外回不來的沈不渝,對他沒意思的商晉拓,瘋瘋癲癲的謝伽月,他就一陣頭痛。房裏響著詭異的喘息,陳子輕抖了抖徐斂之有關的殘缺記憶,喊出昔日的稱呼:“阿月。”正要去床尾綁他腳的男人背影劇烈一震,隨即顫抖著,極度緩慢地扭動脖頸向後看來,殷紅的唇小心翼翼地啟動:“斂……斂之……”陳子輕說:“你還想囚禁我是嗎?”“沒有,沒有的。”謝伽月慌亂無措,他抖著手丟掉手裏的絲帶,一路跪爬過來,“我隻是想見你。”謝伽月眼中爆發激動狂喜的光芒,眼神亮得駭人:“斂之,好久不見。”陳子輕想踹他一腳。“你……你剛才為什麽那麽叫我……”陳子輕做出茫然的表情,“徐小少爺進我身體了嗎?”謝伽月停止喘息,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陳子輕滿臉恐懼地自言自語:“我跟他長得像,所以才會被他當電影裏說的那種媒介?”謝伽月呢喃:“你叫我阿月。”陳子輕給自己壯膽似的大叫:“那是我中邪了,徐小少爺上了我的身,現在我重新拿回了身體的支配權,他走了!”謝伽月雙手捂臉,肩膀不斷抽動,喉嚨裏發出一聲聲痛哭,他悲痛不已,然而他放下手的時候,隻有顴骨覆了層情緒激動帶來的生理性的紅,眼睛沒濕意,臉上沒淚痕,他咧開嘴笑。先是無聲的笑,而後笑出聲,笑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直到變成狂笑。“嗬……嗬嗬……”“哈哈哈”陳子輕目睹他的毛骨悚然樣子,卻不怕他,大概是身為徐斂之的情感與感受正在蘇醒。謝伽月大笑著湊近:“斂之,你當我是那幾個蠢貨啊。”他遺憾地把唇角一瞥,生出幾分怪異違和的少年感:“我不是哦。”有濕熱氣息往陳子輕臉上噴來,他把頭扭到一邊,真倒黴,他的任務目標裏,怎麽會有謝伽月這神經病!好吧,商少陵也有病,成天扮演深情人設。他大哥商晉拓能在我麵前抽皮帶,那麽大條呼之欲出,估計真性情並不是外人所見的那樣,有隱藏屬性。這麽一分析,沈不渝那家夥都顯得眉清目秀了起來。他為什麽寧願付出代價花光所有積分還賒十萬也要暫停任務呢,因為商晉拓不可能和別人共享愛人。更何況,另外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就夠讓人糟心了,還三個,誰受的了。不鬥個你死我活才怪,哪可能共建和諧社會。話說,任務中途暫停跳到下一個世界的想法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嗎?還是666給他的意見啊?後者不可能,666才不會做職責以外的事情呢。陳子輕望著近在咫尺十分有蠱惑性的麵龐,他佯裝冷靜:“謝先生,請你把我的手鬆開,送我回去,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我說我是最聰明的,要為自己正名。”謝伽月自說自話,“我做到了是不是?斂之。”陳子輕嘴角一動,是是是,你做到了。毛線團扯開了,我也終於不用再焦慮瞎想。謝伽月看他掙紮,忽地下床走了出去。回來時手裏多了個棒球棍,棍子前端抵著地麵,一下一下敲擊著:“我當初就是用它打斷了你的腿,要我還原嗎?”陳子輕掙紮的力道更大,他扯開了嗓子大喊大叫。“救命救命啊”“嘭”棒球棍被扔在牆腳,謝伽月快步走到床邊單膝下跪:“不會的,我不會再打你了,我嚇你的,都怪你不好,斂之,都這時候了,為什麽你不承認你是斂之?”“不承認就不承認吧,我知道就行。”“你不要告訴其他人你是斂之好不好,他們都蠢,認不出來你,我不一樣,我第一眼就確定了七八分,我是假裝沒認出來你,耍沈不渝玩的。”“所以我應該得到這份特權,隻能是我一個人知道你的秘密。”“你不想做斂之就不做斂之,你做你的陳子輕,我守著你,我每天誦經抄經書,我求佛祖庇護你。”謝伽月猶如是討要糖果的小孩:“你答應了,我就給你鬆綁。”陳子輕叫他把自己手腕上的繩子解開。“那你是答應我了?”謝伽月欲要去給他解繩子,動作猝然頓住,“不行,你有前科,你曾經當著我的麵發誓不喜歡商晉拓,在感情上不會選商晉拓,可你換了個身體就和商晉拓那個老男人接觸,還拿商少陵那蠢貨當橋梁,你不誠實,我不放心。”陳子輕瞥手腕上被綁的紅痕,不合時宜地想,商晉拓為什麽會在他做植物人期間去病房看他呢,他可以問嗎?他問了,商晉拓會怎麽說?難道在他還是徐斂之時期,商晉拓並非對他無動於衷,所以才去見他的替身?還要背著自己的弟弟,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他得問。他想看商晉拓的隱藏屬性。陳子輕走著神,膝蓋上冷不防地多了一層冰冷的觸感。謝伽月箍著他的膝蓋說:“幹脆死吧。”隨後變魔術似的,從西褲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斂之,你把它喝了。”陳子輕頭皮發麻,這家夥怎麽還帶著毒藥啊?敢情是有備而來,打算拉著他死在這兒。“我做過實驗,藥效很快,也就七八秒,還不會有痛苦。”謝伽月害羞地說,“我的口袋裏還有一瓶,那是給我自己準備的,我陪你。”喝個屁啊,謝伽月是要死,他也要死,卻不是這死法,可不能亂死。陳子輕忽然放輕聲音:“不是要找含羞草嗎?”謝伽月眼底的瘋狂和扭曲的神色全都一滯,他愣愣道:“對,含羞草,我在找,你等我,我會找到一樣的。”陳子輕說:“你找到了就放窗台上養著,定期拍照給我看你的養護成果。”手中的小瓶子咕嚕嚕滾出去,謝伽月拉他的褲腿,輕輕地晃動:“斂之,你是要和我一起養含羞草……像從前一樣……你原諒我了嗎……”陳子輕擰眉心:“誰是斂之,還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是徐小少爺,我是陳子輕。”謝伽月笑盈盈地看他,多寵溺一般。陳子輕不但想踹他,還想扇他,但都沒做,他突兀地問了個問題:“你會開槍嗎?”謝伽月馬上道:“會,斂之,你忘了嗎,我槍法很好的,沈不渝比我差遠了,我還手把手的教過你呢,你要我殺誰?”陳子輕問:“知道打哪裏能一擊斃命嗎?”謝伽月很乖:“知道的。”陳子輕心說,知道就行,剩下就是讓你死心,徹底斷了念想,別陰魂不散。先從你下手,你不是要特權嗎,我讓你排第一個。他見謝伽月要站起來,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起來幹什麽,跪著吧。”謝伽月聞言,幾乎是雀躍地照做。“好,我跪著。”他把另一條腿也跪到地上,雙膝跪著,仰起頭,眼睛亮晶晶,唇邊噙著一抹笑,像搖著尾巴的漂亮大狗:“我這麽跪,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