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罪該萬死,竟然在某一瞬間懷疑七爺知道舉報他的人是哪個孫子,還要袒護那孫子,沒想到是七爺怕他嘴巴作孽遭報應。陳子輕欣慰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躍在七爺的善哉中被結束通話,他出了洗手間坐在化妝間,扯下頭上的小夾子捏幾下,忍不住給周秘書發信息:七爺信佛挺像那麽回事。周今休在樓下吃飯,他看了眼信息就把手機屏幕按掉,那莊惘雲點名要的經書都是佛家精良本,念起經來讓他環視小和尚,何止是像那麽回事,簡直是和尚轉世。.下山的路稍微通了點,周今休就回去了。陳子輕沒讓他跟嚴隙一樣住在莊園,打的算盤是要他留意鄰居方躍的動向。山裏依舊被冰雪覆蓋的時候,市中心街道上已經不見積雪。天放晴,陳子輕因為一通來電去了市裏。陳子輕沒想到跟他談莊矣婚姻的是塗犖犖大姐,塗霖。塗家在製藥領域穩居榜首,家族並不重男輕女,一切按實力說話,塗霖是國內頗有名聲的科研人員,算是繼承了她母親的衣缽。陳子輕迎著塗霖不算尖銳卻犀利的目光:“塗女士有話就說。”“行,那我說了。”塗霖喝口咖啡,“當初我不讚成他們結婚,我說他們不相配,七爺您怎麽回我的還有印象嗎?”陳子輕沒出聲,他覺得塗霖是要自問自答。果不其然,塗霖答道:“七爺您說他們是有緣人,他們很相配,您還說莊矣背後是您,他配得上我弟弟。”陳子輕頂著原主的人生被翻舊賬,他沒什麽好不滿的:“隻能說,很多事的發展都不盡人意。”“豈止是不盡人意。”塗霖說,“關於他們離婚,我想聽聽七爺的意見。”陳子輕拿著勺子在咖啡裏攪了攪:“莊矣可以自己做主。”“結婚的時候有您全權負責,離婚由他來了。”塗霖看他,“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七爺您和莊矣談過嗎?”陳子輕實話實說:“談過,他告訴我,他盡力了。”“盡力了?”塗霖似是而非地笑了下,“這三個字能把我弟弟傷得體無完膚。”接著就長歎:“不過也罷,強扭的瓜終究是不甜,包辦的婚姻是時代的毒瘤,沒一點可取之處。”陳子輕抿嘴,純正的豪門不都是商業聯姻,講究個門當戶對嗎,塗霖這批判的口吻,是不是受過情傷啊?塗霖將黑色皮包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向對麵:“七爺,這是我弟弟的離婚協議,他已經簽了字。”陳子輕感受微妙,真夠奇葩的,離婚不是兩個當事人坐一起,而是雙方的主事者搞這些,另一方的家長一個沒出席,而是姐姐負責。“莊矣就在樓下,我讓他上來簽字。”塗霖沒接受他的提議:“還是您拿回去給他簽吧。”陳子輕明白了,塗犖犖就在隔壁,塗霖不想讓莊矣上來跟他麵對麵。“行。”陳子輕說。塗霖對他伸手:“那就不打擾七爺了。”陳子輕和塗家的頂梁柱握了握手,遺憾沒聽到她的心聲:“告辭。”.塗犖犖站在樓上看莊矣給莊惘雲開門,手放在他頭頂,那麽小心地嗬護著。“莊矣說他不喜歡莊惘雲,姐,你看他那是不喜歡嗎。”塗霖的胳膊端在身前。塗犖犖笑容苦澀:“離婚了,他可以得償所願了。”塗霖意味不明:“那倒不見得。”塗犖犖敏感地轉過頭:“怎麽不見得?”塗霖說:“他本來就沒有道德感,真遇到喜歡的人,照樣可以用你丈夫的身份和人談情聊性。”塗犖犖眼裏死灰複燃:“那你的意思是,他跟莊惘雲隻是主仆關係?”塗霖拉著他回包間。塗犖犖渾渾噩噩地坐到椅子上麵:“我在莊惘雲身上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他一個兒子上大學的人,不聲不響的變成gay了,就算他以前不打莊矣的主意,現在也不好說了,他作為主子提出上床,莊矣肯定會上的。”塗霖語出驚人:“莊矣上不了。”塗犖犖拍著桌子叫嚷:“怎麽上不了?莊矣那麽帥,身材那麽好,人還那麽溫柔,他做莊惘雲的床伴綽綽有餘!”塗霖歎為觀止:“犖犖,你還真是賤。”話裏不是嘲諷和捉弄,是陳述事實,客觀評價。塗犖犖惱羞成怒:“姐!”塗霖說:“離婚了還希望他幸福?”塗犖犖聲音啞啞的:“我隻是不想他連床伴的身份都撈不到,那會讓看上他的我覺得自己很失敗。”塗霖再次陳述:“你確實失敗。”塗犖犖“唰“地起身就要走,他瞪著沒打算拉他,或者叫住他的大姐,眼圈一紅。塗霖握住他委屈得發抖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好了,哭什麽,你隻是暫時哭,莊矣以後有他哭的,他哭一輩子。”塗犖犖一頭霧水:“為什麽?”塗霖:“有些事你一開始不知道,那就最好永遠別知道。”塗犖犖:“家裏要對莊矣出手?”他心裏又急又慌,還要做出沉著應對的樣子講道理講邏輯:“姐,莊矣是我前夫,你們打他等於打我的臉。”塗霖歎息:“犖犖,你看你,賤到家了。”塗犖犖把口罩拉上去,接他從眼裏滾下來的淚:“別總是說我賤,我隻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一點都不愛我的人。”塗霖撫摸弟弟的頭發,愛情是不可回收的垃圾,是個汙染物。塗犖犖抽咽,媽媽在世時,有一年也是這樣的冬天,她把他跟姐姐帶去偏遠林子裏的木屋住。他就是在那裏見到的莊矣。那時莊矣已經在莊惘雲身邊做事,而他還是跌跌撞撞學走路的小娃娃。之後不久,他就沒有媽媽了。媽媽曾經叫他和姐姐別對外說他們見過莊矣,認識他,和他有過接觸。因此這世上除了他,姐姐,莊矣三人,沒人知道他們在小木屋裏的短暫過往。根據塗犖犖猜測,媽媽是因為莊矣才去世的,他試探過莊矣,從對方的神情變化中得到了證實。他也問過姐姐,她和他一樣不清楚其中緣由。反正莊矣欠他。這就是他時常拿出來道德綁架莊矣的東西。姐姐卻說莊矣沒道德感,那他怎麽綁的……還是說,莊矣從始至終都沒被他綁成功過,隻是製造出這個假象忽悠他?塗犖犖把嘴唇咬出血來:“莊矣答應了媽媽照顧我,他出爾反爾,也不怕媽媽在天上看到了,去他夢裏譴責他的不是。”塗霖遞給他紙巾:“姐不是說了嗎,莊矣沒道德心。”塗犖犖拿紙巾擦了擦眼睛,大姐形容的莊矣跟他接觸的不像是同一個人,他認識的莊矣溫柔隨和謙和有禮,根本不是會做出背德事情的人。但大姐在他心裏是有一定的權威性的。他從小就怕大姐。塗犖犖打探道:“姐,你為什麽說莊矣上不了莊惘雲的床,還說他以後有哭的時候,要哭一輩子?”塗霖無奈:“我不是告訴你原因了嗎,怎麽還問。”塗犖犖一臉茫然,姐告訴他什麽了?不就是打啞謎,叫他別有探索欲嗎。塗霖憐愛地捏捏他的臉蛋:“你好好發展你的事業,把一切交給時間,會有你想知道的答案出現。”塗犖犖垂下紅腫的眼睛,時間又不是垃圾桶,什麽都收,什麽都管。那晚他派人查了華城所有酒店和會所,沒發現莊矣,他還收買莊惘雲的傭人,確定莊矣沒得到正確的紓解,隻讓醫生注射抑製的藥物。莊矣因此有了後遺症,他心裏過意不去,後悔已經晚了,同意離婚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被他傷害的莊矣。塗犖犖的心情五味陳雜,他幹那齷齪事,卻把事情全都搞砸了,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段強行捆起來的婚姻讓他變得低賤不堪,都不認識自己了。其實他和莊矣初見很不錯。而且他們之間還有媽媽,他們有共同的小秘密,莊矣至少會把他當弟弟看待,是他想要得太多,才會導致現在的局麵。塗犖犖慘淡道:“姐,我想去國外玩音樂。”塗霖:“隨你。”塗犖犖不放心:“你們真的不會對付莊矣?”塗霖心說,用不到塗家出手,他自己已經一筆爛賬。“離婚了就別再去找他了。”塗犖犖萎靡不振:“我不會去找他的,已經離婚了,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我頂多讓私家偵探跟著他,看他過得好不好。”塗霖點他額頭:“賤骨頭。”塗犖犖氣得臉紅耳赤:“姐,雖然這是事實,但你也沒必要一次次的強調吧!”塗霖說:“那是因為我還對你抱有期待,希望你能幡然醒悟,敲碎你這根賤骨頭,重新長出新的。”塗犖犖蔫了,比起脫胎換骨,還是對著莊矣犯賤來得容易。.車在路上平穩地行駛著,陳子輕把文件袋給莊矣:“離婚協議。”莊矣在車裏拿出協議。陳子輕說:“你也別把協議送到塗犖犖手上了,寄給他吧。”“我聽少爺的。”莊矣應聲。陳子輕目睹莊矣看都不看就把協議簽了,那字跡之瀟灑和利落,像是摳掉了腳底的一塊泥巴,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莊矣其實挺無情的。他的嘴唇也是薄的,隻是沒嚴隙那麽薄。唇形最飽滿的是周今休,很好親的樣子。陳子輕開了會小差:“莊矣,要不我給你點時間四處旅行換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