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不停頓地說:“我談女朋友,給她介紹你這個聞名十裏八村的好嫂子?”“扯那麽遠幹嘛呀。”陳子輕下意識拉住他的袖子,小幅度地晃動,“我們不扯那麽遠好不好?”梁津川差點就要說“好”,他抬了抬被拉著的袖子:“嫂子,麻煩自重。”“別仗著家裏隻有我和你,就發,”“騷”字落在舌尖,卻在對上坦誠率真的眼神之後,強行嚼爛了,吞咽下去。“發什麽?”陳子輕茫然。梁津川冷著臉將麵前的紙撥開:“發神經。”陳子輕眨眨眼:“後麵接的隻是神經兩個字嗎,我還以為你要我說我發騷呢。”“想也不可能,你哪會說那種字。”他小聲嘀咕著。梁津川無聲嘲弄,他能說的,遠比“發騷”這種詞語要粗俗十倍,百倍不止。不但會說,他還想做。他肮髒齷齪,自甘墮落,無藥可救。他站在道德倫理和廉恥自尊之外,夜夜在他嫂子的身體裏進入夢鄉,在他嫂子的身體裏迎來新的一天。他的性啟蒙,性幻想,性衝動都是那個人。.天氣回暖,村裏人的棉襖脫了換上毛衣,毛衣脫了隻剩單衣。青蛙一叫,短褂子就穿上了。到了夏至前一個禮拜,陳子輕就開始吃不香睡不好了,他從早到晚的走路心不在焉,終於在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磕破了大腳趾,抱著腿發出一陣慘叫。陳子輕被人扶回去,慘兮兮地脫掉鞋子,露出血流不止的腳趾。那人離開後四處說他小叔子越長大越冷漠,他腳趾磕出血了,小叔子都沒伸個頭。嚼舌頭的人多了,就有跑到他跟前說的。不是他大媽,也不是他三個嬸嬸裏的其中一個,是個住在村子後麵的老嬸,她帶娃娃來衛生所買打蟲藥,碎嘴地說了句:“南星,你小叔子的性情有問題。”陳子輕心裏急著任務,敷衍地說:“他挺好的啊。”“那叫挺好?”老嬸壓低聲音,“冷血動物你知道不,有的人天生冷血,反社會,我兒子在大城市聽來的,很要命的病。”陳子輕一言難盡地看著老嬸。“縣裏有治心理疾病的,你要不要帶他去看看。”老嬸看起來很熱心腸。陳子輕護犢子:“不需要,他心理健康得很。”老嬸很不認同地搖搖頭:“心理健康怎麽不幫著你幹活?”陳子輕給老嬸流哈喇子的娃娃擦嘴:“他幹什麽活,他一個學生,讀書就好了啊。”老嬸隨手一抹娃娃的嘴跟臉:“你就慣著吧,十七歲不是七歲,有什麽不能幹的,再說,村裏又不是就他讀書,隻有勤快懂事的一大把。而且他還不用去學校,成天在家,這你都不讓他做事。”“他沒小腿,做什麽我都不放心,還是讓他在家裏待著吧,我工薪可以,娘家也會偶爾給我拿點東西,我養他是沒問題的。”陳子輕糊弄地說。老嬸心疼上他了:“你這孩子真是命苦。”陳子輕完全不當回事。原主母親不知聽了什麽傳聞,抱著個方瓜跑到他家,擰著他的胳膊肉恨鐵不成鋼:“南星,你不是為了衛生所的工作做做樣子嗎,咋還越來越當真了!”陳子輕一心隻想管任務,別的事他都煩,都沒多少耐心。“媽你擰我肉幹嘛,疼死我了。”陳子輕把自己的胳膊肉解脫出來,搓著說,“他的學習很好,班主任說他能上首大。”原主母親一點就通:“那萬一他將來發達了,不認你這個嫂子了呢。”“不會的,”陳子輕哼道,“他要是敢不認我這個嫂子,我就去他工作的單位鬧,我看他要不要那個臉。”……原主母親走之前去上了個茅房。陳子輕怎麽都沒想到,老人家竟然去梁津川的小屋,把他說過的話撩了下來。豬隊友啊,簡直是豬隊友。陳子輕趕緊把原主母親送走,他忐忑地看著梁津川,看著決定他任務成敗的關鍵。這半年,陳子輕已經把村裏大部分人的怨氣都消降了,包括為了對付原主那一團和欲望捆綁的怨氣,大大提高了使用小珍寶的頻率,他努力到這程度,不成功天理難容。“津川,你不要生氣。”陳子輕主動表態,“我說那話隻是不想聽我媽嘮叨,很煩的。”梁津川不鹹不淡:“是嗎。”陳子輕非常的誠懇:“絕對是真的。”“我發達了,你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梁津川拿起桌上放蔫了的西紅柿,吃了一口,“在那之前你就找到有錢人嫁了,住樓房開汽車了,香的辣的都有你男人提供給你。”陳子輕撇嘴:“說不定我自己就能讓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呢。”梁津川咽下那塊酸甜的西紅柿:“所以哪怕我將來有了錢,不認你這個嫂子,你也無所謂。”陳子輕忙說:“不是不是,我獨立,跟我是你嫂子,這不是一碼事。”他笑著說,“我還是要你認我的。”梁津川的唇邊牽起弧度,他也笑:“認你做什麽,養你嗎。”陳子輕捉住飛到少年眼前的蚊子,掐出一小灘血跡:“是呢,我想你給我養老送終。”梁津川的麵部隱約抽動。“你比我大幾歲,就想我給你養老送終。”梁津川冷聲,“我是個殘廢,大概率走在你前麵,你的算盤要打空了。”陳子輕瞅瞅他:“不會的啦,我肯定是要走在你前……”梁津川徒然將咬掉一塊的西紅柿扔在桌上。陳子輕嚇一跳:“怎麽好好的就來氣了嘛。”他拿起濺出汁的西紅柿,擦擦,送到梁津川的唇邊,“這是菜園裏長得最漂亮的西紅柿,你不吃完我會傷心的。”梁津川的額角青筋繃了一下,他抬起手,兩指捏住西紅柿沒被碰的地方,避免肢體接觸。“我腳趾好疼啊,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擦藥了還疼,你幫我看看好不好。”陳子輕二話不說就脫鞋,亮出給藥水塗得又紅又黃的腳趾,“你看。”梁津川沒給眼神。“真的疼,嗚嗚……”陳子輕迅速揪住自己的嘴巴才沒有繼續嗚下去。真服了,嗚個頭嗚。梁津川見他要把腳塞回鞋子裏,睨他一眼:“不是要我給你看?”“不看了不看了,我腳出了汗有味道,影響你吃西紅柿,”陳子輕臉都要丟光了,“我走了,你吃你的。”他穿好鞋,確定梁津川的怨氣沒上升,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裏。.陳子輕開裂的大腳趾好了,事發的日子也來了。當天烈日高照,陳子輕沒去衛生所,他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陳子輕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按照原劇情,村長兒子去年寒假要回來過年,人卻沒回來,按照原劇情,他跟寧向致已經在去年除夕被剝皮掛在樹下了,都沒有發生。這是全新的背景設定,他在新名字裏麵,他是主角的嫂子,他的主線任務一定會順利的。陳子輕為了緩解焦慮帶來的尿頻,他讓444給他放歌聽,雙截棍打了一整天。白天無事發生。晚上七點過半,陳子輕在石槽裏搓澡,毫無征兆地聽見了一聲電子音。【叮】陳子輕手中毛巾斜斜地掛在背上,正要上下來回撮動,一聽這聲就停了下來,屏息等著下文。【恭喜陳宿主,您在此世界的主線任務已完成。】【支線任務也要加油哦,比心。】陳子輕懵懵的,啊?完成啦?他算的是,鬼門打開的時間是零點左右。“我沒算對啊……”陳子輕坐在石槽裏,坐到水冷了,他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匆匆洗完澡跑出去。村子上空的兩組數字都沒了。他進屋照鏡子,原主頭頂的色塊不見了,身後的剝皮鬼也消失了。“你在幹什麽?”背後冷不防地響起聲音。陳子輕丟掉鏡子飛撲到梁津川跟前,欣喜地握住他的肩膀,晃著他說:“津川,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陳子輕卡住了嗓子,沒有往下說。梁津川皺眉:“你怎麽?你失心瘋了?”“是啦是啦,我失心瘋啦。”陳子輕笑得合不攏嘴,“你嫂子失心瘋啦。”梁津川似是嫌棄:“鬆開。”陳子輕沒有鬆,他摸摸梁津川的發頂,摸完背著手哼著小曲去外頭散步。全然不管被他摸過腦袋的少年人,是個什麽樣的心境。.主線任務走完,時間就像是裝了加速器。大伯家裏重新砌了土房,梁津川結束高二的學習進入高三,備考,高考,班主任帶著錄取通知書上門報喜,所有都一一道來,沒出現變故。此時是98年,炎夏。村長在縣裏買了份報紙給陳子輕看,跟他說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先不公開。到時要在大會上正式宣布,並給梁津川戴紅花。陳子輕發現報紙上麵是當地招生部的信息,省高考前二十名的名單,有學生的名字,高考成績,畢業中學,錄取學校。梁津川在第一位,他是省理科狀元,錄取學校是首大,計算機專業。這專業是陳子輕提的,他想梁津川抓住時代的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