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有事的,從他跳下去到被救上來,才這麽點時間。陳子輕估算最多也就兩分鍾,怎麽會溺死啊,他想都沒想就給趙德仁做上個任務世界後半程學來的心肺複蘇,沒注意到周圍很多雙眼睛齊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古時候的人看不懂他的行為。邢剪全身都在滴水,他將有點掉的假肢向上一推,眼皮低垂著,沒人注意到他麵色的變化,眼底爬滿了什麽。在場的這群人都在看他的小徒弟,他也在看,隻是看著。直到小徒弟要親趙德仁。邢剪瞳孔猛縮,他手臂青筋鼓漲,用力拽住湊近趙德仁的少年,控製著不當場把人按腿上扒了褲子狠抽屁股,嗓子眼抽緊地大吼:“已經死了!”陳子輕被吼得出現了短暫的耳鳴,接著是腦子裏飛進來大批飛蟲,嗡嗡響。“誰跟你說是溺死的。”邢剪把他拖離趙德仁的屍體,擋住一道道探究的視線,“早就死了。”陳子輕眼睛瞪大,他的臉頰擦著邢剪的胳膊去看地上的趙德仁,這才發現對方暴露在外的皮膚很黃,從皮肉裏滲出來的黃色。難道趙德仁不是產生幻覺,和原主一樣溺水,而是死後被鬼占用了身體?鬼跳江,離開了,趙德仁這具空殼讓邢剪撈了上來?假設就是這樣……陳子輕回想趙德仁死前翻來覆去的念叨“不是這裏”,和跳江前的“是這裏”。那個鬼魂在找什麽?陳子輕看向趙德仁跳江的地點,岸邊有一顆歲數很大的老柳樹,水裏不知道有什麽,從他的思緒沿著郭大山水性最好,走到秘密或許就在江底的時候,他便想下水看看了。此時那個想法達到了頂峰,陳子輕趁邢剪走神,迅速跑到岸邊往江裏一跳。雖然他可以問剛剛下過水的邢剪,但他最好還是親自下來瞧瞧。陳子輕不斷下沉,沉到了水底,什麽線索都沒找到。他不死心地在周圍遊動,感應到什麽一扭頭,不知何時下來的邢剪飄在那,用難言的眼神盯著他,在和他對上視線時,一切都消失無影,隻剩他熟悉的憤怒。線索沒找到,還惹邢剪不高興,陳子輕血虧,他遊過去,憋氣討好地親了親盛怒中的男人。這招不太管用。邢剪大力攥了攥陳子輕的腰,帶著他遠離岸邊那群鄉民,他們遊了好一會,在一個碼頭上了岸。零交流。陳子輕擠著衣服上的水跟在邢剪身後,他經過這件事意識到邢剪心思深沉。目睹了他給趙德仁做心肺複蘇,未完成的人工呼吸,邢剪竟然隻字不提。邢剪是不是懷疑他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了。陳子輕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邢剪濕漉漉的背影,算了,邢剪不問,他就裝傻好了。前麵的邢剪步子邁得很大,沒有要等小徒弟的跡象。“師傅,你走慢點,我快跟不上了。”“我救趙德仁,為的是我被張老爺下毒的事,我想弄清楚來龍去,趙德仁是個突破口。”“……”“我下水是因為,阿嚏,因為趙德仁說‘在這裏’,我以為水裏有他想找的東西,那東西可能就是張老爺對我,彩夫人,郭大山,俞有才下毒的原因。”“阿嚏,阿嚏”邢剪緊繃著麵部線條,速度沒有降下來半分,他鐵了心要給小徒弟一個教訓。小徒弟的嘮叨聲漸漸模糊,他被落下了。邢剪放慢腳步,有孩童在叫“醜八怪”,他赫然停住,轉過身時的麵色十分可怕。那幾個孩童受驚過度,哇哇大哭著跑回家找爹娘,跑慢了的趴在地上哭得抽抽。邢剪沒管,他去看一滴淚都沒留的小徒弟。“師傅,你不生我的氣了啊?”陳子輕的劉海亂糟糟的,露著眼角的胎記,他對邢剪笑。邢剪卻是想哭。不知是心疼小徒弟被孩童罵“醜八怪”,還是別的原因,關於那種一無所知的茫然,而茫然背後是深深的恐慌。陳子輕發現男人的眼眶紅了,他怔了怔:“邢剪?”邢剪沉默著把他撈到背上,背著他回家。.趙家請義莊處理喪葬禮,家裏籠罩著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的悲傷。一家之主外出了那麽多天,終於平安地回來了,第二天就離奇地溺水身亡,喜事硬生生地轉變成了喪事。趙德仁生前的聲譽很不錯,鄉裏有不少家族來送他最後一程,薑家來的是薑明禮。陳子輕把大半注意力都撥在了薑明禮身上,他偷偷觀察到對方出門前跟身邊人交談,直覺讓他趕緊用積分換談話內容。“我那十多個護衛進了張家就沒出來,趙德仁出來了,還是死了,這張家到底有什麽名堂。”“大少爺,甭管張家有無趙德仁說的奇珍異寶,您都別管這事了,張家邪乎得很。”“邪乎?我看是無法無天,當土皇帝草菅人命。”“是真的邪乎,張家已經多日沒有人出來過了,日日大門緊閉。”“故弄玄虛。”“大少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進張家的無一生還,幸好您沒去。”“要不是庭院走水,我還真就去了。”“庭院走水是天意,老天眷顧大少爺,庇護大少爺。”薑明禮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陳子輕從這麽幾句對話裏抽出了好幾個信息,一,趙德仁用張家有奇珍異寶這個理由吸引薑明禮的注意,二,薑小姐知道那晚薑明禮要帶人跟趙德仁去張家,也清楚趙德仁拿她哥當槍使,她摸清她哥的性情,要他幫忙放火便是為了阻止她哥。三,趙德仁的死,跟他去過張家有關。四,薑明禮雖然私生活極盡糜爛,但他畢竟是薑家嫡長子,他不會隨意輕信趙德仁的口頭之言,所以,趙德仁一定是拿出了所謂的奇珍異寶。五:可能張家真的有那種東西,還就是從江底撈上來,拖進的祖宅。.趙德仁小臂顏色正常地入土後,陳子輕猶豫再三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夜探張家。然而出行隊伍超出陳子輕的預料,除了管瓊守家,剩下的幾人全參與進來了,不止是邢剪陪他,還有翠兒,曹秀才,魏之恕,以及阿旺。每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加入的原因,他們的出發點不同,去的是同一個目的地。翠兒說張家後門有門客灑的毒藥,不確定有沒有殘留,他們選擇翻牆進去,沒疊羅漢,直接用的梯子。進張家前,邢剪就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根柳條,感覺不舒服就摘下一片柳葉擦擦眼睛再看。五人一狗分開行動,翠兒跟知曉墳包真相的曹秀才去找彩雲的屍體,他們帶走了阿旺,義莊三師徒在張家走動。陳子輕發現張家的井口沒堆屍體,不是門客說得那樣。張家每個院子的所有門全部是開著的,裏外一個人都沒有。陳子輕邊走邊東張西望,人去哪了?張老爺終於肯放下死守的東西帶家族撤走了嗎,張家這麽大家業,半夜離鄉也有動靜的吧。魏之恕的抽氣聲在陳子輕耳邊響起,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左前方的長廊吊著一排屍體,看起來是護衛打扮,那是薑家留在這的護衛們。張家真的沒人了,不然也不會放任屍體在那掛著。陳子輕閉上眼睛用柳葉擦擦,再睜開,一個鬼影都沒見到。怎麽人沒有,鬼也沒有,太奇怪了。“二師兄,你感覺到鬼氣了嗎?”陳子輕壓低聲音問魏之恕。“沒有。”魏之恕神情怪異,他衣物裏貼著師傅臨行前畫的血符,毫無動靜,似乎這裏連一隻陰靈都不存在。阿旺也沒躁動。陳子輕聞著血腥味發現邢剪畫符咬破的手指又流血了,血珠滴在石板上麵,被燈影照得詭異,他抓住邢剪淌血的手指:“師傅,你這手,”“不用管。”邢剪抽出來,“血符隻能撐一炷香時間。一炷香時間到了,我們就得走。”陳子輕看看石板上的血跡,看看邢剪神態自若的麵龐,他的腦子裏閃過什麽,沒來得及抓捕。魏之恕和邢剪一左一右握住他胳膊,半架著他往前走,他們在一個屋裏發現了一些屍體,這遠遠不是張家的人數。如果張家人都死了,那剩下的屍體呢。如果張家剩下的人活著,那他們藏哪兒去了?陳子輕繃著神經末梢走到腿酸,既沒搜出張老爺的去向,也沒找到所謂的奇珍異寶。兩者一比較,前者才是最重要的,關係到了任務本身。就在一炷香的時間快到時,後院那邊傳來一前一後兩聲痛哭,是曹秀才和翠兒,他們找到了彩雲的屍體。……彩雲是在一口井裏被發現的,她的兩條小臂呈紫黑色,身子都長蛆了。曹秀才親自在小院挖了個土坑,把她埋在裏麵,灑了很多花草種子,他的鬢發全白,直接就從青年時期邁進了遲暮之年。陳子輕不知道怎麽安慰,那回曹秀才跟彩雲分道揚鑣,他抽抽嗒嗒要了半條命,彩雲死後他也哭,這次卻沒有。曹秀才搬了個小椅子坐在墳前,一坐就是一天。陳子輕提著食物來看他時,聽見他說道:“崔兄,我想娶彩雲。”曹秀才閉著眼,笑得很是溫柔繾綣:“麻煩你幫我和你師傅說一聲,請他幫忙操辦。”陳子輕用腳蹭阿旺的動作猛然一停,秀才怎麽娶彩雲啊,彩雲不是都已經……他心頭震動,陰親嗎?第95章 春江花月夜曹秀才要娶彩雲,這事定了。良辰吉日是他翻書挑出來的,槐月二十一。距離那日還有些時間。陰親的諸多事宜都是義莊師徒幫忙搭理,分文不收。不光如此,他們還為曹秀才提供了娶親的所需用品。準確來說,是邢剪出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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