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呢。任務又失敗了。陳子輕躺回被子裏,抱住蜷在他身旁的柏為鶴:“哥,小助手告訴了我儲存的事,咳,我想申請儲存這個世界的感情線。”腦中靜了會,響起係統平成一條線的聲音。“已提交申請。”.時間平平穩穩地往前走,陳子輕動了養小寵物的念頭,他去寵物店逛了幾回,還是沒有抱一隻回來。不敢養,不一定能負責,算了,雲養吧。於是陳子輕追了個主播。柏為鶴起初沒有半分表示,直到被他發現太太半夜給主播刷禮物。台燈啪一下打開,陳子輕嚇一大跳,他做賊心虛地把手機按掉藏枕頭底下,裝作在睡覺。一隻手按在他肩上,把他翻了過去,他雙眼緊閉,睫毛抖個不停。柏為鶴拿到櫃子上的助聽器戴上,否則他聽不清太太的聲音。因為這個時候的太太必定吐字含糊。“別裝睡。”陳子輕存著僥幸的心理,萬一柏為鶴詐他呢。耳後一軟,柏為鶴沿著他那處皮膚向他脖頸,拉開的肩頭落下綿密的吻。他裝不下去地出聲:“你怎麽醒了啊。”柏為鶴理著太太的發絲:“你背對我躲在被窩裏偷笑,我能不醒?”陳子輕無話可說,他摸出手機坦白:“主播在打pk,哥哥哥哥的喊,我就給他刷了禮物。”見柏為鶴一言不發。陳子輕心裏突突:“我隻刷了幾輛車,都不是大東西。”“不信你看,還有記錄呢。”他給屏幕解鎖,飛快地點開頁麵。柏為鶴握住他捧手機的手,下顎抵在他發頂掃視主播:“是個同性戀。”陳子輕蹙眉:“我看倉鼠的,你怎麽看人?”柏為鶴伸手點幾下,隨意翻了兩個視頻:“評論裏基本都是0。”陳子輕說:“正常,這個是遍地飄零的年代,1比較少。”不過,名流圈子裏的1占比倒是挺大,可能是男女都吃吧。“別看了別看了。”陳子輕發現柏為鶴的目光落在主播臉上,他速度退出直播間,並決定換個寵物主播追。柏為鶴摩挲他的鎖骨,塗過特質藥物,一點舊疤痕都沒有了,手心也是一樣。“那睡覺?”“睡。”陳子輕把手機關機,翻身窩到柏為鶴懷裏。柏為鶴摟著他入眠。第二天早上他們的姿勢就會反過來,每天都是如此。.結婚兩周年,陳子輕跟柏為鶴四處遊玩,他們淌河川,爬雪山,去古鎮,過沙漠……最後到了最西部的島上。他們在人煙稀少的山腳散步,放眼望去盡是小花綠草,和矮胖的樹。不為生計奔波才能富遊世界。陳子輕相當於騎在柏為鶴的肩膀上看風景,他給自己拍了一些照片,給柏為鶴拍了很多照片,坐在青草編織的綠毯邊喝水。柏為鶴背對他站在不遠處打電話,似乎不是工作上的事,他沒打聽。陳子輕把喝一半的水丟到綠毯上麵,推出去滾了滾:“柏為鶴,我們還沒拍過合照呢!”柏為鶴拿著手機回頭,太太坐在地上仰望他,天很低,雲也很低。“現在拍。”他們在那裏拍了很多合照。……陳子輕這趟旅行回來,身體就不好了,不是哪兒突然劇痛難忍,而是全身羸弱,像是身上哪有個氣閥被拔掉了,漏氣了。原主母親死在國外默默無聞的小鎮上,病容不給人看,陳子輕以為他發病會變得很可怕,他照過鏡子,發現還好,就是憔悴。陳子輕剛病那陣子能在別墅走動,後來從下個樓都吃力,到不能靠自己走出臥室隻用了不到三個月時間。太快了。快到陳子輕某天一睜眼,柏為鶴就白了鬢角。陳子輕想,是不是他死了,感情線就結束了。他的神智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是宿主的職責,一半是柏太太的情感。“柏為鶴,我走了以後,你別走,你要是敢跟著,我,”陳子輕下意識說:“我來生不見你!”戳心肺的狠話讓臥室的氣流都停止流動,結成一張能讓人活活悶死的網。柏為鶴手拿濕毛巾,漫不經心地擦拭他失去光澤和水分的臉頰:“好,不跟著。”陳子輕不自覺地說:“你也別在發現我要走了的時候先走。”“不會。”柏為鶴的語調和平常一樣悅耳磁性,“你走後,我會正常生活,你留下的回憶夠我過完餘生。”陳子輕將信將疑:“真的嗎?”“當然。”柏為鶴將毛巾放進盆裏,“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我會盡最大的可能活到壽終正寢,能多記你一天,就多記你一天。”陳子輕控製不住地萎靡了起來,他的眼皮褶皺疲軟地耷拉下去,又被他努力往上撐:“你才三十出頭,年輕著呢,將來哪天你遇到了能引起你多看的人,可以試著在一起。”“嗯。”柏為鶴摸他全黑的雙眼。陳子輕昏昏沉沉了幾天,突然一把抓住柏為鶴的手:“今年我們會和你母親在一起過年嗎?”沒等柏為鶴回答,陳子輕就昏睡了過去。今年過年,厲清來了。厲清滄桑了很多,她的企業做得更大了,名聲響徹國內外,可她渾身上下都是密不透風的挫敗感。陳子輕做夢一樣:“阿姨。”厲清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麵,距離雖然不遠,卻不像曾經給他煮長壽麵那麽親切。陳子輕望向打開的門口,他想跟柏為鶴眼神交流。柏為鶴的母親不喜歡他,那就算了吧,不說了。耳邊忽然響起一聲:“你都和我兒子結婚幾年了,不改口?”陳子輕怔了下,眼角瞬間就紅了:“……媽。”厲清“嗯”了一聲:“阿鶴說你病了。”“是呢,我病了。”陳子輕說,“遺傳病,治不好的。”厲清看著她兒子命裏的紅塵劫:“阿鶴那麽有能耐,也不能把你治好?”陳子輕枕著特殊材質的軟枕,腦袋輕輕地左右搖動幾下:“不能的,他沒辦法了,我就要走了,我大概等不到天變暖。”厲清溫聲:“心情放好些,多想開心的事。”“阿鶴成立實驗室,那麽多頂尖人才在研究你的遺傳病,你該給他爭取時間,給你們爭取時間。”陳子輕不知道這個事,沒人和他說過。怪不得他喝的藥越來越多,種類越來越雜,也越來越苦。臥室彌漫著渾濁的氣味,消毒水跟中藥味是主要組成部分,交織成了死亡進行曲。厲清看著病怏怏全無昔日風采的晚輩,突然回憶起了一件往事。當年那場家族會議上,她手裏其實還有兩份資料,都關於這個晚輩的不實傳聞。她一大把年紀了,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意氣用事地沒有拿出那兩份資料。事後想來,當時真的沒必要跟他作對,他能懂什麽呢,什麽都不懂,外麵幾層罩子罩著他,養著他,護著他。況且,即便她拿出來了,兩個家族的人看了資料也改變不了固有印象,以貌取人是常態,是普遍現象。那樣的背景經曆搭配一副不端莊的皮囊,難免遭人猜測。外界早已議論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最年輕的金融大鱷找了一個空有美貌的太太,拉低了他的品行,甚至讓他被冠上色令智昏的代表,他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世人如何評價。他也不需要親人支持,即便是他的母親。闊別幾年再見,是因為他的太太希望他有親人,他便需要親人。不惜跪地求她飛來海外。她也不是真的就要兒子跪下來認錯受罰,這麽長時間了,她沒去祭拜過二哥,沒有那個臉麵。厲清見床上的晚輩閉著眼看起來毫無生機,她起身靠近,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心口。“兒媳,你走了,我兒子也就走了。”“我那兒子啊……”沒往下說,不知道該怎麽說,一個做母親的,竟然能在某天形容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厲清在兒子兒媳的家裏住了兩三天才回國,她當著兒子的麵向病弱的兒媳承諾,有時間會來看他。陳子輕喝了藥,毫無預兆地讓柏為鶴把上衣脫了。柏為鶴解著襯衣扣子凝視他,還有心思揶揄:“怎麽發現的?這麽機靈。”陳子輕不想說話。當他見到柏為鶴背上的傷時,哪怕他有心理準備,還是震驚得吸了一口氣。“被,被什麽打的?”陳子輕抖著麻稈似的手撐住床,一點一點坐了起來,他沒想到柏為鶴的母親下手這麽狠。柏為鶴背對他坐在床前,讓他伸手就能碰到自己的傷痕:“球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