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子身高體長,著黑色西裝,氣質清冽而冷峻,身上有股子隨時隨地都能孤注一擲的狠勁,他跟著義父拜過厲家的列祖列宗,上香,叩頭。轉場祠堂後麵的會客廳。厲二爺在中間的首位上坐下來,他接過義子三叩後敬的茶,掀起蓋子掠了掠茶水,抿了點:“起來吧。”夏橋正起身,對著眾人彎了彎腰。接下來就是酒席了。關於厲二爺義子的身份,對外是留學歸來的名校高材生,回國就在他身邊做事,是個棟梁之材,多半要接他的位子。知道內情的不會在這時候講出來,就連微小少爺都沒往外蹦一個字,他和垡城上流圈的幾人一桌,兩眼瞪著最前麵那桌。微玉要是活著,能氣死吧,跟他有關係的出挑男人,都一個不少地出現在了他的贗品身邊。包括自己的未婚夫。微小少爺忍著不把手裏的銀筷子扔過去,他想著出行前父親的交代叮囑,想著微家的臉麵,長長地呼吸,不氣不氣。這麽多人在,傅延生作為傅家家主,不會不講分寸。然而微小少爺想多了,他未婚夫放在桌底下的手按在了所謂的贗品腿上。陳子輕用指甲摳上傅延生的手背。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結束掉傅延生這條主線啊,真的要被氣死了。傅延生在公寓不是都傷自尊放手了吧,這是又給自己安排了什麽新人設了嗎?陳子輕的指甲都要翻上去了,傅延生依然紋絲不動,手掌跟鐵鉗似的緊緊箍著他的腿肉,他疼得發抖,不方便大喊大叫,又不想跟傅延生說話。倘若不是要臉,他就來一招致命的猴子偷桃了。畢竟傅延生在公寓門口已經被他傷過一次了,這會兒肯定還沒恢複。門外倏地傳來騷動,有人敬重地稱呼“柏先生”“柏總”。陳子輕臉上一喜,他飛快回頭,柏為鶴穿過奉承的名貴,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傅延生完整地捕捉到了前妻的表情變化,頓時就沒了惡意逗弄的心思。他看看手背上破皮滲血的月牙印,嗬笑了一聲。去年就知道了,柏為鶴根本不是吃素的,他同樣吃葷,隻不過口味挑剔,普通美食很難入他的眼。微玉發騷亂勾搭,誤打誤撞掉進他盤子裏了。柏太太?傅延生舔掉一點血跡,鐵鏽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跟肺腑,他要看看,柏為鶴怎麽讓他的前妻做上柏太太的位置。陳子輕把傅延生忘在了一邊,他等柏為鶴在他左邊落座,就湊過去跟柏為鶴講悄悄話:“還以為你不來了。”“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柏為鶴西裝筆挺衣袖嚴整,他位高權重,慣於俯瞰百態,不給任何人間美色高攀的支點,不會為任何事動容,可他坐在了這裏。柏為鶴的目光越過滿眼都是他的人,落向他另一側,麵色淡如水地開口:“傅總。”傅延生皮笑肉不笑:“柏總。”陳子輕看兩位總裁打招呼,他的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厲正拙瘋了,把他跟柏為鶴,傅延生安排在一桌,還有個空位,估計是給夏橋正的。.這個時候,厲正拙開始帶夏橋正一桌一桌地敬酒,感謝前來祝賀的賓客。來到第一桌,厲正拙說笑道:“fairy,你化妝了?”陳子輕:“……”左右兩邊都投來視線,他木木地撩起烏黑的劉海,從上到下抹了把臉,把手攤開。你們自己看,我手上有沒有粉,有沒有,有沒有!柏為鶴收回視線,傅延生還在看。“原來我們fairy沒化妝。”厲正拙詫異,“那你的臉怎麽跟塗了胭脂一樣,叔叔乍一看,還以為你在做新娘子。”陳子輕的嘴角抽搐:“厲叔真會開玩笑。”“心情好啊。”厲正拙拍拍義子的肩膀,對他說,“fairy,小正比你年紀小,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了。”陳子輕張口就來:“弟弟。”夏橋正的臉上沒有表情:“哥。”陳子輕起了層雞皮疙瘩,夏橋正要是接手方遠安的江山,那可真是一夜之間變成億萬富翁。“弟弟?我們誰不是你的弟弟。”耳邊響起傅延生陰陽怪氣的聲音,陳子輕搬椅子離他遠點。傅延生刷了刷手機,他讓人查微玉眼瞳的顏色變化原因,不清楚會不會有什麽並發症。一雙金瞳,有了雜色。傅延生的心緒被厲正拙的笑聲打斷,他敷衍地與幾人碰了個杯,這對義父子跟他有奪妻之仇,小的老的都不會放過。不會這麽算了的,這口氣他咽不下去。陳子輕感受到傅延生身上的殺氣,他不適地吃了個蝦,小半截蝦尾叼在嘴邊就轉頭去看左邊。這一看就驚得伸手把嚇拽了出來,緊張地小聲問:“柏先生,你哪裏不舒服嗎?”柏為鶴輕搖頭:“沒事。”“什麽沒事,你臉都白了,是不是胃不舒服啊,像你們這種大老板,忙狠了就忘記吃飯,應酬還多,腸胃都不好。”陳子輕絮絮叨叨地站起來,“我扶你出去找個地方躺會。”柏為鶴手伸過去,陳子輕沒動。那手落在他被傅延生抓過的腿上,撫什麽細菌一般,撫了撫淺淺的褶皺。陳子輕被燙到一樣,匆匆找了個借口走了。柏為鶴用濕毛巾擦拭了一番十指,他拿起那隻被遺忘的蝦,慢條斯理地剝開蝦殼。傅延生沒想到柏為鶴會吃微玉含過的蝦,這現象背後的信息不言而喻。“他利用我的時候,比對著你更體貼更溫柔,也更騷,隻要我想弄,隨便怎麽弄都可以,他有這麽對你嗎,沒有吧,說到底還是既利用你,又不想和你親密接觸。等你沒價值了,你會連我現在這樣都不如。”傅延生不知道自己的麵容是什麽樣,總歸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常態,他口不擇言道:“起碼我還落了個前夫的名聲。”一個前夫的名聲也拿出來挑釁情敵,他要是知道,前妻的小名隻告訴了柏為鶴一個人,能氣吐血。柏為鶴將剝好的蝦肉放進碟子裏,蘸上醬料吃下去,優雅地咀嚼著咽下去,他對傅延生淡笑:“傅總,失陪。”傅延生一張臉冷得掉渣,這家夥就他媽在微玉麵前裝正人君子,還讓他裝成功了。微玉像個傻逼。傅延生欲要緊跟其後,身後冒出一個幽幽的聲音:“傅少,那個fairy隻是跟我哥長得像。”微小少爺一屁股坐在他哥贗品坐過的椅子上麵,情真意切地說:“你別搞混了,再像也不是同一個人。”傅延生毫不遮掩地嫌惡他的現任未婚妻:“微家選你做繼承人,是點兵點將點出來的吧。”微小少爺瞪眼:“怎麽可能,我是通過層層考核才當上的!”他的音量拔高點就將了下去,嘟囔道:“我跟他做過鑒定,我還讓他跟我父親做過鑒定。”傅延生懶得提醒:“你連你哥都不如。”微小少爺的呼吸漸漸紊亂,微玉還在微家時出盡洋相,他怎麽可能連微玉都比不上!傅延生已經是他的未婚夫了,還要偏心微玉。他被嫉妒衝昏頭腦,怨恨道:“我為什麽要跟一個死人比,我哥的屍體都讓海裏的魚啃爛了……”“啪”傅延生甩了他一耳光。周圍多道視線集中過來,微小少爺自取其辱,不過來就沒這事了,怎麽就沒沉住氣,他捂著臉難堪地跑了出去。.陳子輕在魚池邊的椅子上陪柏為鶴,他的餘光瞥見蹲在牆角哭哭啼啼的原主弟弟,當沒看見。哪知少年到他跟前哭來了,他隻好把人拉到一邊,敷衍地問是怎麽回事。“是我未婚夫打的。”微小少爺放下捂臉的手,露出臉上的巴掌印。陳子輕的臉條件反射地灼痛,他深有體會地勸說:“那種家暴男是不能要的。”“我不跟傅延生結婚了,就要想辦法做柏太太,我上次在夏家村想給柏先生下藥,隻是沒找到機會。”微小少爺什麽話都往外說,他說完見他哥的贗品不給回應,扭著眉毛不滿道,“喂,你怎麽不說話!”陳子輕不想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為什麽非要靠婚姻靠男人?”微小少爺吸了吸鼻子,“因為我父親希望微家能回到從前的輝煌時候,做垡城的商界之首。”陳子輕還是不想說話,那位子如今是傅家在坐,原主他爹是真感想。“fairy,你不會也想做柏太太吧。”微小少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你不是傍上厲二爺了嗎,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可不道德。”就差說,你怎麽和我哥一樣了。陳子輕擺了下手:“管好你自己的是吧,弟弟。”微小少爺的臉色驟變,這個贗品怎麽會叫他弟弟?他一把抓住老男人的手腕:“你到底是誰?”陳子輕瞟向一處:“你未婚夫過來了。”過來的不止傅延生,還有厲正拙,夏橋正,費萊爾,加上坐在魚池邊的柏為鶴,原主的支線主線人物表上活著的,齊了。厲正拙那張病態的臉被酒精熏紅,頗有一股美男子的模樣,但他嘴裏的話就隻有瘋子才能說得出來。“fairy,你跟我進去,我宣布一件事。”陳子輕高度警惕:“什麽事?”厲正拙和藹道:“趁這個黃道吉日給你挑門婚事,我讓有意的今明兩天上門提親。”這話一出,氣氛就變了。在場的人心思各異,神色各異。“我不要。”陳子輕態度堅決,“婚姻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感情要花時間培養,相遇相識相知相愛缺一個都不行,哪能這麽隨意。”魚池那邊的柏為鶴走了過來,他抿著蒼白的唇,一手抄在西褲口袋裏,一手拎著半支香煙。“阿鶴,你來得正好,我想給fairy安排親事,他不願意。”厲正拙語重心長,“fairy,你要允許這世上有一見鍾情。”陳子輕無意識地往柏為鶴那邊靠了靠:“我隻聽過見色起意。”厲正拙一笑:“對你確實是這類人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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