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依然環顧四周,默然不語。


    "如今十一弟除了父皇器重,朝中支持你的重臣幾乎沒有,不過是些寒門,他們說話能有什麽用?"


    易賢拉著易北,繼續分析局勢。


    "太子那邊有謝相,還有皇後母族,我手中有我母妃母族全力支持,尚可與他一爭,十一弟,你說說,你拿什麽去和太子爭?隻要你稍稍露出破綻,太子第一個就要拿你下手。"


    易北苦笑一聲,嘆了口氣。


    "五哥說的是,說出來隻怕五哥不信,我是真的從未肖想過皇位,五哥想一想,當時太子被罰,五哥禁足,正是我最風光的時候,為何我要在那個時候自請要去封地?隻是父皇覺得對我有所虧欠,便想給我個好一些的地方,奈何這都見疑於太子,我也是真的沒有辦法。"


    易賢回想當日,好像還真是這樣。


    "隻是如今父皇對太子信任,也不會相信太子對兄弟不好,若來日是太子登位,隻怕你我這日子都不會好過。"


    易北瞪大眼睛,似乎是沒有聽明白易賢剛剛說了些什麽。


    "父皇既立太子,自然是該由太子繼位……"


    易賢哼了一聲。


    "天下當有能者繼之,太子不賢,蒙蔽聖聽,便是清了君側又如何?"


    易北又轉了轉腦袋,還特意走去窗戶邊,推開看了看,確定外麵實在是沒人了,才折回桌前。


    "難得五哥信任,我也不能再瞞著五哥,最近臣弟禦前伴駕,聽父皇的口風,已經是對太子很不滿了。"


    最近天子召見易北十分頻繁,人人都想從他嘴巴裏挖出點東西來,易賢尖起耳朵,生怕一個沒聽清,易北不肯說第二遍。


    畢竟自己這個弟弟,是個膽子最小,嘴也最緊的貨色。


    如果自己不把話說的這麽明白,大概也逼不出易北的實話。


    "說到底還是五哥功勞,若不是五哥揭露太子賣官鬻爵,父皇也不會對太子心生不滿,實不相瞞,那次父皇便已經起了廢太子之心,隻不過礙於朝臣,換太子又涉及國本,實在不可輕舉妄動,罰五哥隻是為了掩飾想要廢棄太子對心思,五哥別看太子現在頗得父皇器重,但實際上不滿日多,反倒是五哥,私底下父皇倒是經常稱讚,說是能屈能伸,很有帝王氣度。"


    易賢被易北一席話說得心花怒放,連連追問。


    "其他的臣弟也沒再聽說什麽,但臣弟私心想著,太子不適宜繼承大桶,這個父皇已經很清楚了,但是苦於沒有個合適的藉口,名正言順廢掉太子,畢竟廢棄太子事情太大,依臣弟愚見,普通的罪名隻怕是沒用了,五哥上次那麽大的事兒,不也是被父皇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了麽,若是再要比這個更大的事,怕是隻能……"


    易北沒有再往下說,易賢心下透亮。


    沒有什麽是比謀反更大的罪名了。


    太子謀反,無論朝臣再怎麽反對,皇後母族再怎麽勢大,都不能再為太子說話了。


    隻是,如何才能讓太子謀反?


    若是栽贓陷害,以天子對於太子的寵愛和對皇室的顏麵的維護,往下深查,自己還是有被牽連的風險。


    這種事情,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成功則自己為繼承皇位的最優人選,失敗,那個兄不友弟不恭一無是處還要打算手足相殘被千夫所指的人,就變成了自己。


    最好是能夠讓太子真正謀反,然後自己抓住現行,逼得父皇不得不把這件事公諸於天下。


    "臣弟不才,願為五哥效勞,勸說太子。"


    易北恰到好處,獻計獻策。


    易北痛快了,易賢反而心生疑惑。


    "十一弟一向與太子走得近,若是由你去說,自然是很好的……"


    易北察言觀色,如何不知賢心中所想。


    "說到底,不怕五哥給我告去父皇麵前,五個不妨去問問萱嬪娘娘,當日臣弟的母族,為何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全族無一倖免,連我的母妃裴貴妃,也陡然從貴妃被降為庶人,再被皇後直接賜死。"


    易北嘆了口氣,神色鄭重。


    "單憑這殺母之仇,我便不可能與皇後和平共處,如今是不得不為之,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恨我自己,不能為母親報仇,母親不戀權勢,也不希望為當皇帝,所以,臣弟隻想請求五哥,若是來日繼承大寶,可否為我母親裴氏一門洗雪沉冤。"


    萱嬪在後宮中也屬於前輩級別,私底下沒少和易賢說起當日裴貴妃盛寵而衰的事兒,易北舊事重提,倒讓易賢打消了疑慮。


    畢竟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光憑這一點,易北就絕對不可能對太子效忠。


    "十一弟放心,我母妃也時常和我說起當年裴母妃盛寵情狀,若本王有幸身登大寶,我答應你,必然會為裴母妃正名,遷她遺骸入皇陵。"


    易北動容,鄭重其事單膝跪地,發誓為易賢效忠盡力,絕無二心。


    第143章謀反


    有了易賢助力,易北再進太子密室便要容易許多。


    畢竟現在誰都不知道天子到底還能撐多久,最急的莫過於太子。


    和太子易北倒是沒多少廢話,隻是單刀直入,和他說了兩點。


    第一,現在天子的確已經有了易儲之心,而且人選是五皇子易賢。


    第二,如今天子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不過是在用藥吊著精神,實際上身體底子已經很弱了。


    太子對第二天存疑,對第一點倒是更信一點。


    帝王心思從來難猜,更何況大家都知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多道理,天子如今冷落易賢,重用易北,難保不失為一種保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就不會有人再注意到他的真實目的了。


    於是皇後在得到太子的奏報之後,私下招來信得過的太醫詢問天子身體近況,得到的回答都是天子身體不如從前,底子虛弱,若是再如此操勞國事,怕是撐不了多久。


    與易北所說完全合節。


    太醫是皇後用了許久的老人,絕不存在聯合易北來欺騙自己的可能,皇後隻恨自己為何沒有早點注意到這個,而白白把易北這個禍害從封地放了回來。


    一個已經薄暮的帝王,和一個手中以及初步握有實權的太子。


    一個已經薄暮而又有了廢太子心思的帝王,何一個手中握有實權很想上位的太子。


    兩相比較,會是什麽結果?


    易北給易賢傳去好消息,太子已經開始私下招募府兵,暗中購置打造兵器,並且還私自秘造龍袍。


    而這一切都不需要易北親自去和天子告密。


    忠心耿耿的暗衛早已暗中查明一切,已經被嚴密監管的太子府中根本毫無秘密可言。


    太子的所有行為都被擺上天子案頭,已經年邁的天子被活活氣得吐了三口血。


    自己一直在保護的兒子,終於有朝一日,想要殺掉自己。


    易北在天子書房,叩首泣血,苦陳太子孝順,這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或是有jian人挑唆,一定不是太子本意,還請天子多給太子一些時間,讓他自己想明白,千萬不要做傻事。


    天子忍了又忍,密令暗衛時時匯報。


    然而所有的消息,皆指向太子意欲逼宮篡位。


    更有官員臨陣反水,和天子密奏太子意圖謀反的種種細節,包括何時逼供,如何進攻等等,十分詳盡。


    天子統統按下不理。


    終有一天夜裏,整個京城沉沉睡去,唯有東宮燈火通明。


    太子,反。


    後世史官文人無數次的從當年的隻字片語之中,想要推斷出太子為何在所有形勢皆有利於他順理成章登位的前提下,卻依然還要謀反的原因,但終究不得其法。


    沉重的宮門被緩緩打開。


    金鑾殿中,最後等待著太子的,是甲冑鮮明的禁衛軍。


    天子關起門來,隻留太子,與在一旁隨侍的易北。


    無人得知到底當晚三人說了些什麽,唯有離得稍近的近衛,似乎聽到了一聲杯子摔在地上的脆響。


    拂曉之時,門被打開。


    天子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太子被廢棄爵位,貶為庶人,圈禁於太子府內,終生不得出。


    皇後禁足宮中,後宮事宜由三妃共同協理。


    朝野震驚。


    世家聯名上奏,欲保全皇後,所有奏摺,天子一概發回,似乎是鐵了心的不予解釋。


    朝中重臣的目光,很快便由皇後禁足,轉向了儲位空懸上。


    畢竟天子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儲位空懸始終不好。


    易北終於有了時間,和江梨窩在王府,賞花喝酒,悠閑自得。


    皇後一倒,江梨終於有了機會,賣的賣攆的攆,王府之中終於徹底清靜。


    天子手段日益嚴酷,朝中多次換血,終於寒門占據主動,世家鹽權被奪,實力大不如前,一時之間竟不敢與寒門爭奪鋒芒。


    易賢苦等自己被立為太子的詔書,卻礙於朝廷關於立誰為太子的爭執不休,心煩意亂。


    "我說十一弟,為什麽父皇那裏還是沒有動靜?"


    太子一倒,易賢便徹底輕鬆起來,言語之間便再無當時的謹小慎微。


    易北輕輕嘆了口氣。


    "畢竟這事兒風頭才過,父皇也怕再立個太子也是同樣結果,何況太子雖然被廢,不仍然還住在太子府麽。"


    易賢冷哼一聲。


    "這等不孝不悌之人,留著還有什麽用?"


    易北看了易賢一眼。


    "父皇最重名聲,五哥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子再不好,終究也是父皇的親生兒子,你總不能讓父皇親自下旨賜死了他吧,你沒見朝上父皇脾氣越來越大麽,手段也是越來越厲害,怕是隻要一想到太子,這心裏就憋著火呢。"


    易賢若有所思。


    隔天,天子接到奏報。


    太子於半夜自縊在太子府。


    於是,很久沒有吐血的天子,在接到消息之後,再次噴了一大口血。


    "逆子。"


    所有的怒火,最後隻能化作一聲痛斥,消散在空空蕩蕩的的金鑾殿。


    太子圈禁,散布在太子府周圍的暗衛並沒有撤,太子到底是自縊還是被人滅口,天子依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太子一死,五皇子易賢終於徹底熬出了頭,頗得天子重用不說,朝中重臣也多半支持於他。


    天子不再提寵愛易北之事,似乎冊立易賢隻是選個黃道吉日的問題。


    "最近可能我得出京了。"


    夏去秋來,天氣漸漸從炎熱變為涼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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