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不是故意成為皇後的 作者:十二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柏月盈滿頭霧水,沒來得及追問。柏若風直接用包子堵嘴,給方宥丞來了套手動禁言。隨後麵不改色轉移話題,對柏月盈道:“你剛說小花沒你大?這我可得糾正下……”早飯後,三人在門口分開。方宥丞心情格外好,走路帶風。柏若風陪著柏月盈在京城內慢慢走著,她眼睛還沒好,在喧鬧的市井聲中,緊緊挽著柏若風右手,模樣看著很是緊張。柏若風心下不忍,再三詢問:“要馬車嗎?”“不。”“或者過幾天再出來?”“不要,就今天。”柏月盈搖頭如撥浪鼓。柏若風無奈地笑了,摸了摸她腦袋,“那就今天吧。”他陪著柏月盈在京城路邊緩慢走著,時不時出聲介紹著附近有名的地方。路上不少人看到柏月盈臉上的白布,有的麵露可惜,有的目露驚異,有的滿眼探究……柏若風視若無睹,把自己作為柏月盈與外界間的防線,專心挑著平整的路走。“真好啊。”柏月盈忽然出聲道。“什麽?”柏若風精準捕捉到她微弱的聲音,卻沒聽明白其中含義。“先前大哥與我說過,長安城四季如春,有像塔一樣的酒樓醉仙樓,有點心很好吃的雅茗軒,有種滿花樹的護城河岸,還有很多很多。”柏月盈道,“家裏就我沒來過京城,我一直想來這裏看看。”“隻是現在……”柏月盈停住了,沒有再說下去,情緒有些低落。隻是現在,父母已逝是既定事實,家中早已物是人非了。柏若風喉頭微動,想告訴她或許大哥還在世上的消息。然轉念一想,大哥下落不明,月盈還在修養身體,若是空歡喜一場,豈不是白白傷了小妹的心。柏若風抬手攬著她肩膀,引著她慢慢往前走,安撫道:“你還小,以後你還有很多機會,去慢慢欣賞這座城。”“城不重要。”柏月盈搖搖頭,停住了腳步,“十年,百年,或者哪天我們都不在了,這座城還在這裏。我最關心的始終是人。”她仰起頭,對柏若風道:“二哥,我知道你有事要去做。但是答應我,照顧好自己好嗎?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不管以後我們各自分散在世上哪個地方,我都衷心希望你能好好的。”隔著白布,柏若風仍能感覺到那股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攜著血脈相連的純粹與深厚,帶著靜默無聲的真摯與關切。柏若風抱住她肩膀,垂眸,是關切,也是某種默默告別,“月盈,我和你想的是一樣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晚間,柏若風看著柏月盈喝完藥,才走出廂房。他找來元伯,詢問歐陽閑住的地方。元伯隨即給他帶路。“今日他有出門嗎?”柏若風問。元伯歎息道:“侯爺昨日特地吩咐,我們當然會把人看好了。隻是歐陽公子甚是不喜,還是小姐好言勸說才讓他留在院內的。”“辛苦你們了。”柏若風無聲念著歐陽閑的名字。昨日之前,他怎麽都想不起來‘歐陽’這個姓氏在哪聽過,直到見到了方宥丞,他才回想起來。想起樹林裏的那座孤墳,想起了方宥丞抱著皇後骨灰獨自站在墓前的落寞身影。他怎麽就忘了呢?柏若風揉了揉鼻根。對怎麽‘報恩’已經有了眉目。到了亮著燈的客房前,元伯率先敲了敲門,“歐陽公子,我家侯爺想和你聊聊。”門很快便打開了,歐陽閑掃視過門前的人,側身讓出空位,比了個‘請’的手勢。“元伯,你去忙吧。唐言,你在門前守著,我和歐陽公子有些事情要說。”柏若風吩咐完,獨自進門。房內隻有二人,留出了一片交談的空間。歐陽閑把門關上,眉目冷淡。他抱劍而立,拒人於千裏之外。眼看一席華貴紅衣的年輕男人悠悠坐下,渾身氣度不凡,鬆弛有度,似有備而來。歐陽閑皺了下眉,單刀直入,不悅道:“侯爺,我是個粗人,有話便直說了。”他完全沒有坐下的意思,站在原處道:“您口口聲聲說我是令妹恩人,今日卻吩咐管家與守衛不讓草民出門,這是否是變相的軟禁看管呢?”雖沒明說,話裏話外指責柏若風恩將仇報的意思卻很明顯了。柏若風對歐陽閑的不滿早有準備,他有心與之交好,聞言聳了聳肩,抬起手肘擱在桌上點了點,對歐陽閑道:“所以,我這不是來和恩人消解誤會來了嗎?”他這句話,把本來凝滯緊張的氣氛攪亂了。歐陽閑不動聲色立在原地。見人始終不打算坐下,柏若風便站起身,與之對視一眼,道:“既然恩人不歡迎我,那我便在此開門見山,長話短說了。”聽此一言,歐陽閑眉眼中先是浮上一層譏誚之意,以為柏若風要幫著段輕章對付他。某種意義上說,段輕章是柏若風朋友,既然段輕章能賣個麵子把‘刺客’交給他,柏若風在兩者嫌隙解決之前,就不會輕易放歐陽閑離開侯府。然而歐陽閑又是柏月盈的救命恩人,事情就顯得麻煩了。但在見過方宥丞,猜測過歐陽閑的目的後,柏若風認為其間有誤會。柏若風不等歐陽閑回答,自顧自地把利害關係毫不避諱地點出:“丞相府的段輕章是我好友,恩人於我有恩。兩位之間卻似乎有些嫌隙,這於我而言,實在是件棘手的事。但好在,事情尚有回旋餘地。”在聽完柏若風的話後,歐陽閑原本置身事外般看戲的眼神微變,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卸去了厚重的防備,垂下雙手,向前一步追問:“侯爺知道些什麽?”“小妹說,你在找人。”柏若風閑庭信步朝他走去,停在了距離他一米外的地方,觀察著對方麵上神情,“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我:你與歐陽遊是何關係?”“歐陽遊……”歐陽閑低聲喃喃著這個貫穿自己一生的名字,笑了笑,笑容裏數不盡的遺憾和失落。幾乎可以肯定柏若風知道他想要找的人的下落了。於是歐陽閑直麵問題,他抬起頭來,目光堅韌,言之鑿鑿,“他是我父親,我素未謀麵的父親。”許是柏若風的表情太過驚訝,歐陽閑皺了皺眉,道:“怎麽了?”看著與他年紀相差無幾的歐陽閑,柏若風欲言又止,似乎對此事有別的看法。歐陽閑靜靜等著,卻看到柏若風搖搖頭,繞過了這個話題,“說說你的事情吧。”在聽到這個事情時,柏若風第一時間比便想到了方宥丞。當年他以一個成年人心性去旁觀段皇後的事情,仍覺得難以接受,何況那時的方宥丞不過是個脾氣壞點的少年郎。如果方宥丞知道了這個消息,會難過的。柏若風幾乎能想象到方宥丞複雜的神情,唇角譏誚的弧度。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妃為了一個有家室的男人鬱鬱寡歡數年,甚至最後為了追隨一個死去多年的人而拋下他,點火自焚……柏若風雙目一凜,壓下自己紊亂的思緒,扶額笑出聲來。他這是怎麽了?他是瘋了吧。竟覺得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皇可憐。第66章 意外然而歐陽閑接下來的話表明事情並不如柏若風所想。歐陽遊出身於清泉山莊。遙想清泉山莊在數十年以前不過是個鐵匠鋪子, 農具家具武器什麽和鐵沾邊的都賣。時因北越與南曜間的戰爭,鐵匠鋪子賣刀劍戟槍等兵器發了財,才盤下清泉山起了個莊園, 名為清泉山莊。清泉山莊的生意越做越大,山莊內急缺人手。最初的清泉山莊莊主收留了很多因為戰爭而失去庇護的孤兒,既是義子義女,也是傳承鑄造手藝的徒弟, 隨他姓歐陽。兄弟姐妹論年齡排輩, 齊心協力經營著清泉山莊,清泉山莊的名氣便越發大了, 武器不僅供給官家,還供給武林世家,收養孤兒的善舉亦延續下來。歐陽遊成年後便離開清泉山莊, 獨身遊曆,雲遊四海,偶爾年節才會回山莊與兄弟姐妹們一聚。他最後一次回清泉山莊時,帶回了還在繈褓中就被人丟棄的嬰兒, 取名為歐陽閑, 作為自己的養子。但在這之後,他便杳無音信。山莊內部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 歐陽閑在山莊內以歐陽遊兒子的身份平安順遂長大,生活環境簡單的他除了每日鑄造兵器, 並沒有思考過未來要如何如何。直到他弱冠那年,伯伯們問他:“你以後打算做什麽?”山莊內分工明確, 有一心做鑄造師的, 有專門負責談生意的,也有出外運貨物的……他們的本意是想詢問歐陽閑心儀的方向。他們亦知道, 以歐陽閑的喜好,多半會選擇做鑄造師。然而歐陽閑苦思冥想了幾天,最後卻給出一個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想去尋我的父親,不管他最後是生是死,我都想見他一麵。”想知道這個給予他新生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想知道這個人為什麽沒有再回來。在失蹤前,歐陽遊經常會給山莊內寄信報平安。順著他走過的路走一遍,總能找到些痕跡。於是歐陽閑便拿著那些發黃變脆的信件,離開了清泉山莊,尋找那個人在世上留下的蹤跡。最後一站,也是最後一封信寄出的位置,就是在這座長安城裏。當年的段丞相段公良為了把妹妹嫁給皇帝,掩蓋妹妹與歐陽遊的私情,處置了不少人。然而歐陽閑依舊捕捉到了一絲半點的線索。隻憑這些線索,他幾乎可以判定歐陽遊沒能離開京城的真相。作為殺人凶手段公良兒子的段輕章並不無辜,這便是歐陽閑數次出入丞相府找尋線索,並且對段輕章有殺意的原因。這世上因果循環,自有定數。人雖如螻蟻,命如草芥,然所做之事往往能影響甚廣。歐陽遊不過是個再普通的凡人,生前的善舉,卻能在多年後讓一個年輕人跋山涉水而來。“這麽說,幾年前於北疆遇到你的時候,你就是在尋他嗎。”柏若風的問話裏並沒有多少疑惑,他遺憾地歎息道,“若是當時你和我多談兩句……”思及這種可能性,柏若風本欲出口的話卻頓住了。麵對歐陽閑疑惑的眼神,柏若風沒有說下去,而是搖搖頭,微微一笑:“或許是天意。”如果當時他知道歐陽閑要找的人,肯定會直接告之以詳情。但這樣以來,墜下崖底的柏月盈便不會遇到歐陽閑,也不會被救治了。“你應該知道未出閣前的段皇後曾與令尊有交情。”柏若風背手而立,他看著歐陽閑緊張的麵容,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幹脆三言兩語把殘酷的事情說清,“當年的段公良段丞相殺害了令尊,段皇後給他收了屍,但不在段府內。”“前些年段公良已經死了,你的仇人早已離世。”柏若風忍不住道,“至於段輕章那個倒黴鬼並不知道這些。所以你找他無濟於事,冤冤相報何時了呢?”“那他屍體在何處!”眼看尋覓數年的消息就在眼前,激動的歐陽閑向前一步,抓住了柏若風衣襟,麵容急切。與之相對的,是始終平靜到近乎有點冷漠的柏若風。柏若風拍開他的手,打量著他,沉吟一陣,背手而立,“這樣吧。你先發誓,不會傷及無辜之人。”麵對歐陽閑的怒目而視,柏若風無辜一攤手,道:“我理解你的心情,隻是他人所托之人,不敢有失。”歐陽閑對他話中所言並不全信,因此並不馬上起誓,而是試探道:“隻是發誓?若我不守諾言,侯爺豈非害了好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歐陽公子救過小妹,我願意信你。”柏若風笑得明媚,說出來的話卻並不如麵上單純,“若歐陽公子負了我兄妹二人的信任,傾盡鎮北侯全府之力,必然送公子下去向段輕章道歉。”歐陽閑與之對視,看清了柏若風的笑不達眼底,那雙瞳眸若浸在冷泉下的黃玉石,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所謂的信任,不如說更像是絕對武力下的底氣。鎮北軍數萬人,如何拿捏不了一個小小的清泉山莊?歐陽閑心知自己的試探是走岔路了。好在這位侯爺似乎並沒有惡意,他隻是防止他把段公良的仇算到段輕章身上。歐陽閑苦笑一聲,退了一步,抬指發誓,“我以性命起誓,此行隻為了父親回去,必不會傷及無辜之人。”他看向柏若風,“侯爺能放心了嗎?可否告知我父親所在?”“當然。”柏若風頷首。他轉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現在時間很晚了,我累了。那位置特殊,晚上不便去,明天我再領你前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