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不是故意成為皇後的 作者:十二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柏若風揚眉道:“那他的確懂我性子,衝得很。”三言兩語間不再猶豫,動作麻利打開了紙張,紙上消息的確比戰報要來得仔細,也比他收到那封打探來的消息要準確。自鎮北侯殉城,越兵占領天元關後,侯夫人當機立斷阻斷了天元關與鎮北關間的路,又連夜調整布局,爭分奪秒挽救損失。天元關曾是易守難攻的好地勢,兩山左右相傍,它與鎮北關間是一片低穀,方便後方的鎮北關給天元關輸送物資。如今這些都成了一把指向曜國的利刃!攻守易勢,越兵占領天元關,兩關間便於輸送物資的地勢現在難守易攻。侯夫人陳芸領兵在鎮北關口築造拒馬時被偷襲遇難。紙張微抖。柏若風深吸了口氣,把信紙折好快速放回懷中,朝段輕章拱手一禮,“段兄,這次謝過你了。”段輕章大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無論如何,這份情,他承下了。“望君多珍重。”段輕章回了一禮。柏若風辭別段輕章,利落翻身上馬,帶著阿元一路向北而去。疾馳間,他回了下頭,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看見段輕章立在離亭,目送他離開。眼前一花,仿佛見到了往年給他送別,叮囑他北疆路遠,注意保重身體的段大哥。柏若風沉下眉眼,轉頭拋棄所有雜念,捏緊手中馬繩,舉鞭抽馬,“駕!”曜國地處天元大陸南邊,氣候溫和,越往北走,人影稀少,氣溫一點點降下來,風沙怒吼,草皮稀疏,環境逐漸變得惡劣。等到了北疆,遠遠可見城頭高掛的豔紅旗幟,旗幟在風中如水麵起伏,旗上的神獸呼之欲出,形似丹頂鶴的單腿畢方展翅欲飛,翼尖燃燒著熊熊烈火,要乘勁風上九天。旗幟正中一個氣勢磅礴的‘柏’字。兩人衣著單薄,日夜兼程趕路,顧不上置備衣物。阿元抱臂摸了摸胳膊,打了個噴嚏。柏若風跳下馬去,牽著馬上前。守城士兵木著臉一個個檢查離城的人的證件,在偌大的離城隊伍中,‘逆流而上’的主仆二人尤其顯眼。“站住!你們幹嘛的!”守城士兵舉起長槍大喝道。待主仆二人牽馬走到麵前,士兵一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揉了揉眼,旋即熱淚翻滾,往後邊城牆叫道:“二少爺?是二少爺!二少爺回來了!”柏若風愣住,就看見一隊士兵衝出來,爭相恐後迎接他,眼裏都帶著光。“諸位辛苦了。”柏若風被團團圍住,起初有些不明所以的局促。他從阿元背著的包袱裏拿出通行的證件,按部就班給他們檢查,俊朗眉眼潛藏著一往無前的銳意,“我回來了,諸位放心,日後我協助大哥,與大家共渡難關!”此話一出,那些隱約躁動的士兵紛紛靜了下來。這種寂靜並非平和的,而是平靜的海麵下蘊藏著更大的風暴。柏若風覺出不對勁,他收好檢查完畢的證件,連聲追問:“你們這是什麽表情?發生什麽了?怎麽了嗎?”他們卻不說話了,為首士兵扯開話題說:“二少爺,您趕路過來辛苦了。我們先護送您回府吧。大小姐現在應該還在府中。”“嗯。”柏若風本想追問,但看周圍士兵麵上的不安和憊色,最後還是收回了即將出口的話。他皺眉,覺出蹊蹺來。心髒在急促地跳動著,仿佛冥冥中給他一種預示。這種預示,直到看到掛著白燈籠的鎮北侯府,直到看到一身喪服的柏月盈時,全部湧上心頭,衝擊著搖搖欲墜的理智。“二哥!”柏月盈聽聞他回來的消息,衝出府去,拉開大門便看到柏若風在與送他們回來的士兵道謝。她顧不上旁人眼光,撞進柏若風懷裏,死死抱著他腰,忽然失聲大哭,把所有悲傷苦痛委屈茫然傾瀉而出,“二哥,你回來了!”跟著柏月盈出來的,還有一眾看著他們長大的營裏的軍官。柏若風被柏月盈撲得手足無措,一邊拍著柏月盈肩背安撫,一邊朝諸位將領頷首,示意他們先行離開,晚些時候再議。有人欲言又止,上前急著說些什麽,被身後人拉住了。有些人朝柏若風點點頭,有些人搖搖頭長歎一聲,紛紛離去。才過了一年,柏月盈幾乎隻長了個子,身上全是骨頭,瘦得哪有千金小姐的模樣。斑斑點點的淚水滲透了風塵仆仆的外衣,幾乎要燙到皮膚上。柏若風抿了抿唇,抬手摸了摸她腦袋,“別怕,二哥回來了。”在親人安慰下,柏月盈好不容易止住了崩潰邊緣的情緒。她擦了擦淚水,把柏若風拉進府內,大門一關,隔絕了所有窺探的視線。“小妹,我在京時收到了大哥的信。家中情況我已知曉,我……”柏月盈拉著他一直往前走,此時忽然轉頭捂住他的嘴。柏若風一怔,看著她紅紅的眼圈,沒能說出話來。府內遣退了不少下人,士兵都守在門外。柏若風被柏月盈拉進大廳,廳堂上一個偌大的‘奠’字,卻沒有棺木。而邊上放著一具嶄新的盔甲並軟甲,看這麽小的規格尺寸竟像是柏月盈的。柏若風腦袋像挨了一杵子,腳下站住了,眼睛牢牢鎖著那副盔甲,明知故問:“小妹,那是誰的?”柏月盈悄悄擦好了麵上的淚痕,聞言轉身,背著手咧嘴笑道:“我的啊!”“你忘了?娘給我們都做了一副,我也有哦。”不待柏若風說話,柏月盈走過去,拍了拍那副盔甲沾染的細塵,並沒有看向柏若風。她的情緒低落下來,“大哥給你寫信時,他還在。現在……”她捏緊了拳頭猛地一擊撞到邊上的石柱上,咬牙切齒,“戰場瞬息萬變,那劉宏真是個孫子,我呸!他想繞山突圍。前兩日大哥帶兵去阻,與他們在東邊荒山邊際交戰後失去下落。北越說已經擒住了鎮北侯世子,放話若不降,便把人吊上天元關城門問斬。”柏若風眉間一跳,從未如此慶幸自己聽到消息先行趕路回來。柏月盈收回拳頭,看都不看破損的指節,冷聲道:“我們需要時間,最缺的便是時間。消息一時半會傳不到京裏。派兵過來也要時間。鎮北軍如今群龍無首,又有外敵虎視眈眈,正是最脆弱的時候。所以我出麵拖延,劉宏便給了五日時間考慮。要北境三城全降,要我做他小妾。”“五日足夠整頓軍心,若京城再不來援軍。”柏月盈回過頭,眼神堅定,“身為柏家兒女,我自當擔起這個守城擔子!若不是二哥今日回來,明日的這個時間……”她看向府門外陰雲密布的天空,“我已經在營裏了。”她今年才十五,還沒過生辰。柏若風猛地上前一步,把她緊緊抱進懷裏,像是怕極了眼前的胞妹與其他父母兄弟般忽然消失。“沒事了,沒事了。”柏若風掌心攏著柏月盈後腦勺,是在安慰柏月盈,也是在安慰自己,“有二哥在。”這份溫暖來得遲,卻還是出現了。柏月盈揪住他前襟,指尖發白,小動物般埋頭嗚嗚哭出聲,一股腦把積攢的情緒傾瀉出來。她抽著鼻子,悶聲悶氣乞求道:“二哥,不要扔下我一個。”聲音小得幾不可聞。現實造化弄人,他曾經不過是個想丟下所有人的自私懦夫。或許現在就是在為以前的幼稚念頭付出代價。柏若風心間苦澀,五味雜陳,向來明媚瀲灩的桃花眼失了那份瀟灑快意“我……不會了。”五日後,鎮北關外。喪家之犬去了北越,手底下領了幾千士兵,便愈發囂張。劉宏一身鐵甲,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人浩浩蕩蕩站在兩關界限,隔著拒馬喊道:“時間已到!你們降還是不降!”他一側頭,便有狗腿領了眼色,用最大的音量吼向鎮北關,一遍遍重複他方才的話。還指意柏家救城?死得就剩一個毛丫頭了。劉宏露出邪笑,麵上滿是得意。他要讓所有人知道,柏望山當年就是走了狗屎運,才能踩在他頭上。眼看鎮北關大門打開,持槍士兵魚貫而出。劉宏抬手,大聲道:“把鎮北侯世子帶上來!”旋即便有人把一個身著肮髒囚服,長發披散的男人壓了上來。劉宏銀槍一橫,槍尖對準囚犯腦袋,隻隔一個指頭距離,便能從太陽穴戮進腦殼。他雙眼發光,興奮地等著對麵的將領出來說話。腦海已經把可能出現的人選來回繞了一圈,誰呢?是誰要出來談判呢?京城的人不可能來那麽快,總不會是那個小丫頭吧?若真是那黃毛丫頭,那就真是個天大的大笑話了!鎮北軍整齊劃一陳列在鎮北關前,一年輕將領出列,走至拒馬前方,四周對他呈包圍保護之勢。嗯?劉宏狹小的眼睛一眯,看清了盔甲下那張俊美堅韌的臉。顯然不是久經沙場的人會有的皮膚。然這人著的內襯乃是柏家軍軍服獨有的色澤水華朱。莫不是哪挖出來湊數的?劉宏心下立時對這‘小白臉’起了輕視之意,乜斜著眼道:“你是誰?報上名來!”第57章 雪恨“劉將軍, 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年輕人如是道。劉宏不耐煩道:“少給大爺我弄這些玄乎的,姓甚名誰,報上名來!”說罷手中長槍往前送去, 槍尖點在囚犯太陽穴上。囚犯終於抬起頭來,露出張髒汙的臉,他被破布堵著嘴巴,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滿懷希翼看向對麵的軍隊, 唔唔掙紮著試圖往前膝行,卻被身後士兵踹了一腳, 吼道:“老實點!”似乎真是世子!鎮北軍一時躁動,卻又被軍令層層壓下去。然而不安和焦躁依舊在軍中蔓延。自柏望山身死,隨軍多年的柏雲起接替了他父親, 成為鎮北軍無需明說的精神支柱。劉宏明知這點,因此才以此來威脅。若是對麵就這麽不戰而降,自然最好。若是寧死不降,那‘柏雲起’就是動搖他們意誌的突破口。那日, 柏雲起帶去的兵, 都被劉宏追殺得一幹二淨。交戰的事,隻剩劉宏等人知曉。柏若風盯著囚犯好一陣子, 隔著一段距離,加上囚犯身上髒兮兮的, 他竟也沒法辨別。難道這被越軍藏得嚴嚴實實,現在才帶出來的人真是柏雲起嗎?不, 不對, 不能辨別就已經暴露了最大的問題。柏若風捏緊馬鞭,眸色微沉。大哥若落在他們手上, 按馬賊的脾性,肯定是等不及要五馬分屍。就算是拿人來換好處,那也是恨不得把柏雲起的身份昭告天下,又怎麽會特地把盔甲身份令牌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丟開,換了身囚服,還堵住嘴巴不讓說話?柏若風眯了眯眼,忽然從容一笑,麵上顯出軟善無辜,“劉將軍,我是鎮北將軍幺子,柏若風。”“那日您與我父兄自請離職去北越潛伏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事已至此,想來您已經在馬賊那混得差不多了,該調查的也調查清楚了。不差這一次,不如直接回來吧。”“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感受到手下人異色的眼光,劉宏頓時青筋暴起,他叛軍而逃時,一個人沒帶,現下手裏的兵都是北越的,本就對他這個新來的不服管。柏若風的話雖然不至於有什麽實質傷害,卻足以惡心他,足以動搖軍心。不過用同樣的計倆回敬罷了。柏若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拔出背後長槍,紅纓一揚,槍尖對準了劉宏,槍身銀光湛湛,顯出壓迫感來。“昔日您不如我父兄,在練武場被打成落水狗。今日,我便好心幫你回憶回憶。”“年輕人,夠狂妄!”劉宏沒當一回事,他重重冷哼一聲,“但你是不是忘了,你大哥還在我手上。”“你若不降,我便叫他當眾曝屍荒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劉宏仰天大笑。“此人畏畏縮縮,既沒有信物也不開口說話。”柏若風麵不改色,反問,“如何證明他是我大哥?”“就憑這張臉!”劉宏心虛,嗓子越發大,他猛地用槍尖挑起囚犯下巴,“少嗦,我看你是饞世子之位饞瘋了了!連血親都不顧,柏望山竟生出這般牲畜!”就在雙方僵持之際,阿元禦馬跑上前,對柏若風小聲道:“少爺,都準備好了。”柏若風眸色凜然,點點頭,不再與劉宏廢話。他接過阿元遞過來的箭矢。箭矢上綁了顯眼的火藥包。柏雲起可是在他手裏!這人怎麽敢明目張膽‘弑兄’?劉宏大驚,槍尖在囚犯肩上戳出血跡來,“柏家小兒!你要做什麽?爾敢?!”幾個持盾牌的北越士兵衝上前,在劉宏麵前鑄成一麵盾牆。然柏若風持弓箭的手格外地穩,他平移箭矢,箭尖從劉宏那裏移開,轉而對準了囚犯。囚犯瑟瑟發抖,拚命往前掙紮,嘴裏掙紮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瞪大眼睛試圖說些什麽,眼中滿是乞求。本來隻是七分懷疑,但現在,柏若風已經能百分百確定了。他自小便有記憶,對柏雲起的熟悉程度僅次於鎮北侯夫婦。柏雲起自小練武,被柏望山打過罰過,傷重到下不了床,在戰場上被捅過刀子被甩過鞭子,唯獨一身倔骨頭,從小到大都不改。千難萬險,一笑而過,何曾露出過這般軟弱神色。現在看來,這狼狽不堪之人,豈有他大哥半點風姿。柏若風想。他點燃了引信,在劉宏聲厲內荏的吼聲中,帶著火光的箭矢嗖的一聲如雷而出,火光在戰場上格外顯眼,箭矢準確無誤命中囚犯左心。圍攏住囚犯的士兵嚇得後退兩步,中央的囚犯瞪大眼睛,瞳孔逐漸潰散,側身倒地。這一箭火光,顯然是開戰的信號。眼看好不容易找來的與柏雲起幾分相似的替身就這樣死去,劉宏氣得麵色青白。柏家小兒,竟敢戲弄於他。今日便用其頭顱飲酒!劉宏舉槍喝道:“盾牌兵上,列陣!”數百盾牌兵上前,組成一麵盾牆。如劉宏所料,在柏若風那一箭後,無數箭矢自鎮北關城頭飛射而出,如暴雨襲來,漫天黑點,看者心驚。黃毛小兒,吃的飯還不如我鹽多。劉宏想,這箭雨無異於垂死掙紮,今日他便領兵突破拒馬,踏平鎮北關!然而,密不可分的‘箭雨’落下,猛地有人大喊:“這是什麽?這不是火藥箭!”他們都見過帶著火藥包的‘火藥箭’,落地後火勢會蔓延開來。然而絕沒見過這樣漫天的小銅球!轟的一聲炸響,繼火光之後,幾個人影被炸飛,盾牌立時出現缺口。盡管馬上就有盾牌兵補上。然而無數小銅球落地炸開,發出巨大響聲。鐵屑迸濺,士兵剛開始還能補上,後來缺口越來越多,他們心生可怖,紛紛叫道:“這是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