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犬,今天……就不要打擾你的月前輩了。”關滄海一改往日那沒頭沒腦的大嗓門,聲音變得很沉。林澹回頭看他,“為什麽?”關滄海輕歎一聲,“七天之後,是他師娘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獨自坐在月下,喝一壺桃花酒,思念一個人。”林澹微微一怔。七天之後,是雲壑真人的忌日?原來離得這麽近……“可是……為什麽是今天,為什麽是這個時候?懷念一個人,難道不應該在忌日當天更合適嗎?”林澹忍不住問。關滄海搖頭,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是忌日的七天之前,隻是這麽多年的實踐告訴他……“反正今天,不要靠近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這是關滄海的肺腑之言,雲壑真人剛走的那前幾年,關滄海還不懂這些,總是會在這個時候頭鐵去找掌門,然後被那極寒之氣傷到躺在床上好幾天都緩不過來。再後來關滄海就明白了,每年有三個時間點,是不能靠近掌門的寒燈真君的忌日,雲壑真人的忌日,還有,就是今天,雲壑真人忌日七天之前。這種時候,掌門需要一個人待著,誰也不能去打擾,這是寒玉宮上下所有修士的共識每年這三個時間,大家都會十分默契地選擇與掌門尊上保持距離。見林澹還是忍不住不斷地往那屋脊上瞟,關滄海拍拍他脊背,“聽我一句勸,別去招惹他,你這個小身板,受不住的。”林澹淡淡應了聲:“我知道了。”和關滄海別過,林澹緩步走進桃花塢,站在院子裏,仰頭看了一陣那月下的身影,然後調動靈力,踉踉蹌蹌地把自己送到了屋脊之上。啪!落在屋簷上的時候,腳下沒站穩,踩落了一片琉璃瓦,摔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動靜實在太大,很難被忽視。靳言眉心輕擰,扭頭看過去,就見那笨蛋修士雙手雙腳一起用力,正在很努力地扒拉著瓦片,往他所在的屋脊上爬過來。那攀爬的模樣實在是有些蠢笨,哪裏有半分修士的飄逸瀟灑,之前學的那禦物飛行,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雖然這麽腹誹著,可是看到那笨蛋又踩落了一片瓦,腳下打滑,險些要摔下去,靳言還是下意識勾了勾手指,送了一道靈力出去,將對方穩穩托住了。林澹感覺到身體被那帶著寒氣的靈力穩住,知道是對麵出手幫忙,嘿嘿地笑著,“尊……月前輩。”他說著,抬腳就往靳言所在的屋脊靠近過去,然而剛邁出去一步,腳下忽然更了一道金色的細線。那金線帶著極為霸道的靈力,仿佛子彈劃過的軌跡似的,將林澹腳下的瓦片都一分為二了。林澹收了腳,不敢再往前走了。靳言並不看他,視線放空看著無邊夜色,隻丟給林澹一個字:“走。”林澹沒動。如果換作他剛穿越過來那會,聽到掌門尊上這樣裹著極強的寒意講出的話,林澹可能會被嚇得轉頭就跑。可是,他現在不會了。他曾進入過那片為寒燈真君布置的祭台,親眼看到,靳言在將他罵走之後,眼底那挽留的神色,還有自己送出那朵小紅花時,對方唇邊浮現的笑意。掌門尊上,就是這樣一個十分驕傲,十分清冷,可又萬分敏感,萬分孤獨的人。林澹越喜歡他,便越看懂他的虛張聲勢,還有口是心非。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咪,渾身發抖,踽踽獨行於漫天飛雪中,快要將自己瘦弱的白色小身軀徹底融進白茫茫的雪地。分明已經快要撐不住,卻固執地不肯發出任何聲音,不肯讓外界聽到他的脆弱無助。這時候林澹若是在小貓咪身旁蹲下來,翻開貓咪發抖的小身軀,想要幫貓咪查看一下身上的傷口,小貓必定會“喵嗚”一聲,一爪子撓在林澹手上,然後弓起背,脖頸後頭的毛發都根根炸開,擺出一副凶悍模樣,試圖嚇退林澹。小貓並不願意林澹去觸碰他的傷口。可林澹若果真轉頭走了,貓咪便會眼中含著淚光,無聲地注視著林澹的背影,希望他能回頭。但林澹若是不回頭,小貓也不會放下自尊追上去。貓咪會重新在雪地裏躺下來,默默舔舐自己身上的傷口,直到凍死,都不會叫出聲。林澹應當回頭的。他不怕靳言的威壓,不怕靳言的極寒之氣,也不怕靳言的喝斥怒罵。他怕靳言將什麽都悶在心底,默默承受,一步步對這個世界失望,不再願意繼續走下去,最終……選擇凍死在那片冰天雪地裏。所以,林澹必須回頭。他要帶走貓咪。“我不會走。”林澹說著,堅定地往前走去。靳言眉心擰得更緊,再次出聲警告:“走!”林澹沒有停下腳步。!在離靳言隻有五步之遙的時候,對方終於出手,小臂輕輕一揮,裹挾著極寒之氣的無盡靈力釋出,直直地打向林澹胸口。林澹的胸口一陣悶痛,呼吸凝滯,喉嚨裏頃刻之間泛起腥甜。他捂住胸口,單膝跪下去,壓碎了一片琉璃瓦。靳言看得心頭一緊,慌張地收手,靈力收斂得幹幹淨淨。他喝了太多桃花酒,現在這副分|身的境界,比本體差了太多,不知不覺,竟是醉得厲害。那笨蛋不聽他勸阻,一味地朝他湊上來,讓靳言心煩意亂。酒醉之下,手下失了輕重,竟是誤傷了他。靳言臉色愈加陰沉,怒聲喝斥:“還不走!”林澹卻捂著胸口,笑起來。他搖了搖頭,站起身,緩步走到靳言麵前來,“我想……陪著你。”靳言沒理他。可是周遭的威壓和極寒之氣,消散得幹幹淨淨。林澹便不管不顧地在靳言身邊的屋脊上坐下來,挨得太近了,兩人的大腿外側都貼在一塊。靳言眉心重新蹙起,抬起手臂,送了一道靈力出去,裹住林澹身體,將人往另一側推出去一臂遠。這靈力不帶任何敵意,甚至……帶著療愈的功效。靈力悄無聲息地沁入林澹肺腑中,帶著絲絲涼意,讓他胸中因為受傷而不斷衝撞著的靈力一點點緩和下來。林澹翹起唇角,笑著看向靳言。靳言卻將頭轉向另一側,捏著酒壺,又灌了兩口桃花酒。對方微仰著脖頸,月色下,肩頸線條被襯得柔和,漂亮。清秀的喉結上下滾了滾,透明的酒液順著唇角滑落一滴,沿著下巴落入腳下的瓦縫中。林澹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拿指腹替對方擦拭那掛在唇角的淡淡水痕。注意到他的動作,靳言的目光斜覷過來,林澹又心虛地收回手,隻是咽了咽喉頭,莫名地,感到有些口幹舌燥。這樣的夜色下,兩個人並肩坐著,太安靜了,不說點什麽打破這尷尬的沉默,林澹的腦袋裏就開始飛速地想一些不應該出現的黃色廢料。為了防止自己做出格的事,林澹開始沒話找話:“尊……月前輩,這幾天,去了哪裏?”靳言又喝了一口酒,沒理他。林澹又說:“你還在為上次那舞姬的事生氣嗎?我們真的什麽也沒有,那玉石香牌,我已經托雲公子幫我還回去了,以後保證再也不會見麵了。”靳言依舊沒有言語。林澹想了想,繼續說:“月前輩,這些天是不是被三教大會的事務纏著,忙的脫不開身?”這時,靳言終於開口了,卻是一聲冷哼,“我再忙,也比不得你。”“啊?”林澹一臉茫然,“我有什麽忙的……”“怎麽不忙呢?”靳言冷冷說,“那聽海閣的舞姬滿足不了壯道友的胃口了,還要跑去那淋漓館找他們的頭牌私會,又三番兩次地去花火堂尋那花魁,恨不能將身體掏空給對方。“果真是年輕力壯,精力旺盛!”被對方揶揄,林澹懵懵地笑了兩聲,心想,掌門尊上,人不在這桃花塢,對他的動向倒是了如指掌……“不是,我……”“你又想要解釋?”林澹剛開了個頭,靳言冷聲打斷他,一雙漂亮的眸子瞥過來,帶著股勾人的勁,“不必浪費口舌在我這裏。那些解釋的說辭,留著與那舞姬、頭牌、花魁周旋的時候,說與他們聽吧。”話音未落,林澹撐著手臂,傾身壓過來。兩人的距離倏然拉近了,靳言下意識橫起手臂,想要將對方的胸膛推開,“做什麽?”林澹沒說話,抬手,一把抓住對方手腕。靳言眉心重新蹙起,用力掙了掙,不敢用靈力,力氣又沒有對麵大,被對麵像鐵鉗似的箍住手腕,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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