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靳言的判斷,三教盟和魔域必定是有牽扯的,可是這牽扯究竟有多深,是對立,還是互相牽製,又或者是其他關聯,便不得而知了。古茗緩緩點頭,相信掌門的判斷,但他無法理解:“既然如此,為何雲笈真君會用出這傀儡絲?”靳言將傀儡絲交到古茗手上,“這便是本座要你處理的問題“即刻動身,將這傀儡絲交給積素,讓他務必將此事徹查清楚,否則,便將長老令牌交還本座。”“是!”古茗恭敬行禮,正要離開,忽而想到另一個問題,“屬下就此離開的話,護衛林小犬的任務……”靳言淡道:“已入內圈,三清洞腳下,沒有多少人膽敢對他不利,不必多慮。”想來也是,已入內圈,掌門尊上的分|身又時刻守在林小犬身側,天與破山不日也要趕來附近,此時還要擔心林小犬的安危,那便是他多慮了。古茗迅速收斂心思,向掌門辭行。靳言目送對方離開,視線緩緩轉移到隔壁雲海樓上空,回想起不久前在那桃花幻境中,與雲笈真君的那匆匆一麵。其實,靳言心底還有另一個疑慮,沒有告訴古茗為什麽他可以這麽輕鬆地拿到這傀儡絲?以雲笈真君的能力,他想要瞞著靳言,不想讓靳言知道這傀儡絲的存在的話,完全可以在靳言進入那桃花幻境的那一刻,就將其收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跡的。可對方非但沒有刻意掩藏起傀儡絲,反倒還在靳言要帶林壯壯離開的時候,主動提出要讓白虎送對方走,這才給了靳言機會,將那傀儡絲斬斷了帶出來。現在回想起來,靳言莫名地冒出一個念頭雲笈真君,是故意要讓靳言順著這傀儡絲的線索,查到些什麽的。雲笈真君,還有他背後的三教盟,到底招惹了魔域的什麽東西?在那桃花幻境裏,最後離開之前,雲笈真君提到的那一句,他隻是替靳言考慮,想要幫忙……那時候,靳言以為對方指的是靳言這次和三教盟的談判,雲笈真君試圖從中斡旋,並且打著幫助靳言的名號,暗中遊說林壯壯。這也是靳言當時一個字也沒有多說,憤然離開的原因任何試圖利用、哄騙、傷害林壯壯的行為,都是靳言所不能容忍的。如果這次靳言和三教盟和解的嚐試,最終沒能成功,他們雙方必定會走向對立,那無論雲笈真君內心怎麽想的,他的行動肯定是站在三教盟那一邊的雲笈真君或許不會讚成三教盟的某些過激的做法,但作為祖師爺,他的立場,始終和三教盟是保持一致的。所以靳言拒絕和雲笈真君交流。他做了決定,便不會回頭。可是,雲笈真君為什麽要把傀儡絲的線索用這樣的方式,故意交到靳言手中?以雲笈真君的心機城府,他會安排這一步,那便是認定,這件事背後的真相,很可能會讓靳言對自己現在的選擇,產生動搖吧?“你究竟……想讓我看到什麽?”靳言在心中喃喃。這問題他現在想不出答案,最終決定壓在心底,待到積素的調查結果出來,問題自然迎刃而解。想到這裏,靳言收斂心思,視線往下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中央的桃樹下麵的那個笨蛋。在看到那笨蛋的那副呆頭呆腦的模樣的時候,靳言原本滿是陰翳的臉上,不自覺浮現笑意。那笨蛋,不是說在找貓嗎,怎麽找到一半,又突然定住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坐在那樹下發呆?靳言縱身一躍,身姿輕盈地落在了那笨蛋麵前。林澹因為突然悟透了月前輩的身份,正陷入極度的震驚中不能自拔呢,這時,本尊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嚇了他一跳,“月、月前輩,你怎麽在這?”靳言沒什麽表情地回一句:“這段時間,我借住在這桃花塢。”要是放在幾分鍾之前,林澹聽到對方這麽說,肯定會非常熱情地盡地主之誼招待對方,可是現在,聽到這句話,林澹先挑了挑眉毛,之後嘿嘿嘿地笑起來。靳言將對方那有些怪異的笑容看在眼裏,眉心輕擰,“怎麽?”“沒,沒怎麽……”林澹說著,臉上掛著的那怪異的笑容,變得更深了。靳言看得沒來由有些惱怒,冷道:“你若不願,我離開便是。”林澹一聽,慌了,趕緊收起他那怪異的笑容,一下從樹邊的石凳上跳起來,兩步跑到靳言麵前去,擋住他去路,“我沒有不樂意,我怎麽可能不樂意呢,你住在這,我求之不得!”說著,林澹抬手就要去捉對方手臂,手剛伸出去,被對麵拿桃木劍格擋開了。桃木劍劍柄抵在林澹胸膛上,發出“哢”的一聲輕響。靳言先垂眼看向林澹試圖捉他手臂的那隻不老實的手,又重新抬起頭,望進對方雙眼中,目光變得又冷又沉,“求之不得?“怎麽,你就這樣急不可耐地,要邀我與你同住?”林澹對上對方那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噎了一下,又試著改口:“不是,也沒有急不可耐吧……就是,你能留下來,我挺高興的。”聽到林澹說自己高興,靳言臉色越發陰沉了。林澹見狀,心裏開始打鼓,暗暗想,怎麽說不想對方留下也生氣,說想對方留下也生氣……他的貓,還是跟以前一樣,脾氣陰晴不定的,很不好琢磨。琢磨不好,那就不琢磨了吧,反正隻要咪咪繼續待在這小院子裏,不再亂跑了就行。這樣想著,林澹抬腳往旁邊廂房走,“我去告訴古大人一聲,月前輩你以後就跟我們住一塊”“不必與他說了,他有急事需要處理,已經先行離開了。”“走了?”林澹滿臉不可思議,果然就在乾坤袋裏收到一張古茗的傳聲符,說自己有事要先離開,讓林澹待在桃花塢等一等,左護法和右護法很快就會趕去和他匯合。捏著那張傳聲符,林澹懵了,“怎麽突然不辭而別呢,什麽事這麽急?這樣不是隻剩下我跟我的……”林澹嘟囔到一半,抬頭看一眼靳言,把最後那個“貓”字咽回肚子裏去。見林澹捏著那傳聲符,滿臉遺憾地看向他,靳言的臉色又沉下來,說:“你若是不願意與我單獨留在此地,可以將雲螭叫過來,他想必很樂意前來做客。”林澹想到雲螭每次笑裏藏刀,不知不覺就從他這裏套話的那個勁頭,擺擺手,“不了吧。”而且,話說回來,他怎麽可能不樂意他倆單獨留在這呢?他能跟他的貓單獨在這小院子裏待著,他求之不得啊!“咱倆單獨留在這,又自在,又快活,我肯定……”林澹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氣將他裹挾,凍得他慌忙閉嘴。就見對麵修士臉色漆黑一片,咬牙說:“自在?快活?“你與我,孤男寡男,留在此處,想怎麽快活?”林澹真沒想那麽多,他說“自在快活”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之前抱著咪咪在懷裏的時候,那種擼貓的快樂。可是看到對麵眼中迸發出的凜冽寒意,林澹嚇得一個激靈,忽然感覺自己可能拿到了一個送命題。他看起來不太想跟咪咪單獨留在這裏,咪咪不高興了,他說想跟咪咪單獨留在這“自在快活”了,咪咪更生氣了。他的貓主子,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伺候……林澹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麽接話,最後索性繞開對方,跑去旁邊小茶室,“月前輩,你餓了嗎?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咱們一起吃點吧?”這三教盟招待“與會人員”的客房裏,設施配備得很齊全。林澹很快找到一個精致的食盒,從小茶室裏提出來,擺在桃花樹下的那石桌上,打開了。那不是普通的食盒,那是一個專門儲存食物的儲物法器,裏麵放了各種各樣的酒水桃花酒、米酒、梅酒、杏花酒、黃酒……應有盡有。另外還配了幾碟小菜,都是口味偏鹹,量很少的調味菜,一看就是用來下酒的,不頂飽。想來也是,能住在這種規格的“會議專用酒店”裏的修士,都是中高境界的修士了,早已經辟穀,日常並不需要飲食。這些酒菜,備在這裏,並不是給他們飽腹用的,而是用來社交,用來結識誌同道合的盟友的媒介。這種高雅的東西,林澹欣賞不來那些葡萄美酒夜光杯,在他看來,遠不如粗茶淡飯雞鴨魚來得實在。所以眼看著整齊地擺滿石桌的那些精致的酒水,林澹一杯也沒有碰,反倒是盯著桌子正中央的那食盒,舔了舔唇角。那食盒應該是品級不低的法器,聞起來不錯,靈氣濃鬱……不過林澹到底是克製住了,沒有啃食盒,因為他發現旁邊的修士仍舊倚靠在桃樹下,微微歪著頭,盯著他,一動不動的。好像和品嚐美酒比起來,他更喜歡觀察林澹似的。林澹咧嘴笑起來,“月前輩,坐下一起喝杯酒吧?”靳言沒有拒絕,緩步走到林澹身側的石凳坐下來,手指輕抬,隔空取了酒液最清澈的那一壺,倒了半杯,送到嘴邊,輕一口。眉頭輕挑,靳言垂眼看向手中酒水,目光中透出幾分驚豔。桃花塢中桃花酒,酒香清甜,爽利不辣喉,和師娘當年釀的味道,一模一樣。三教盟,待客的姿態,倒是做得很足。靳言正想著,抬眸一瞥,就看到旁邊那笨蛋正盯著他的臉,唇角翹得很高。從靳言抬起手指的時候,林澹就在盯著靳言看了。他心想,他的貓,真有趣,哪怕是化作了人形,也還是保留了貓咪那股子清高的貴族氣質,坐在石桌邊上,背挺得筆直,雙唇抿著,慢慢品酒的樣子,像隻驕傲的白天鵝。正想得出神,就聽到對麵冰冷的聲音響起:“看什麽?”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勁頭,就差在眉眼之間寫上“不許看”三個字了。林澹慌張地收回目光,有些心虛地把麵前的酒杯拿起來,咕咚咕咚灌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