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少年眼中的疑惑,攤販笑著招呼了一聲池驚瀾:“小朋友,第一次來?”這一世被養得好,即使十六了臉上還有些嬰兒肥未消,即使池驚瀾習慣性地板著臉,看著依然比實際年齡小點。一路過來,池驚瀾聽到別人叫他“小朋友”居然都已經有點習慣了,總覺得有點裝嫩的嫌疑,曾經曆經千帆的傳奇有些無奈,但還是點了點頭,應了攤販的話。攤販笑了笑,從自己攤上挑了一束雛菊,伸出手:“小朋友,你是今天正好第52個顧客,這束花送給你,每逢節日我們這邊都有習俗,紀念館最頂層的名人堂可以允許遊客去送上一束花,你可以跟你父母去看一看,好了,快去找你的父母吧,不要和他們走散太久了。”52有什麽特殊意義嗎,池驚瀾不太理解,不過還是伸手接過了花。顯然,攤販把他當成了和父母走散的來這旅遊的小朋友,池驚瀾沒有反駁,隻是垂下眸,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在攤販的拒絕中,還是堅持付了錢。拿著一小束雛菊,池驚瀾走進了紀念館。一層是大廳,有些展覽的浮雕和雕塑,二層是文化曆史,三層是科技發展曆史……池驚瀾一路認真看過去,走到了最頂層,也就是之前遇到的那個攤販說的名人堂。此刻名人堂裏麵很熱鬧,有團隊來旅遊參觀,池驚瀾還聽到了導遊的介紹聲。由於贈花活動,大大小小的名人照片前都有一個展台,擺了不少花,彌漫著花卉、晨露的清香。當然,也依然有著不少依舊顯得冷清的名人展台,顯然,那些名人不太有名氣。池驚瀾在一個展台前停下腳步,他看著展覽櫃中自己曾經的照片和短暫的生平,有些怔愣。照片中的青年目光淩厲地直視著鏡頭,然後被相機定格了下來。池驚瀾認出了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他前世最後一場冬奧會的賽後采訪時的裝扮,可能是太年輕,表情又太冷的原因,和名人堂中的其他照片格格不入,展台前也是一片清冷。不遠處有導遊帶著一群看著像踏青的小蘿卜頭靠近,池驚瀾聽到了那個導遊介紹自己的聲音,以及小蘿卜頭們的驚歎和疑惑。“姐姐,池瀾是誰呀?”“這個大哥哥看起來有點凶……”“姐姐,老師說我們要多看看文人大家的,這個大哥哥也是文人大家嗎,和剛才那個樹人叔叔的照片好不一樣!他沒有胡子!”小孩們稚嫩的童言童語傳到池驚瀾耳中,他看著眼前照片中前世的自己,彎唇笑了笑。少年佇立了良久,最後把手上的雛菊輕輕地,鄭重地,放在了麵前的展台上。最後看了幾眼自己前世的照片,池驚瀾正準備離開,突然聽見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好巧,又見麵了。”他有些驚訝地抬眸望去,和全副武裝的高大青年對上了視線。第五章青年懷中抱著一大捧精致花束,池驚瀾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花束的角度,才露出了整個頭。池驚瀾看著眼前高大的青年,眨了眨眼,即使他現在戴著口罩眼鏡和帽子基本沒有露出臉來,但池驚瀾還是一下子憑借他卓越的身形和聲音認了出來,這就是之前救了自己又匆匆離開的那位青年。確實非常巧,距離他們上一次相遇,才過去了幾個小時不到而已。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目光落到青年懷中那一大捧花束上,一絲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鬼使神差地,池驚瀾問了一句。“你也是來獻花的?”青年目光看到了池驚瀾麵前的展台,愣了愣,淩厲的眉眼被厚重的黑框眼鏡中和了不少,他的視線在少年那張精致的臉上駐留了一瞬,又落到旁邊池瀾展台上的那束雛菊上,點了點頭:“嗯,是的。”他是過來送花的,隻是剛才找了好久沒找到他要找的展台,一轉身就看到了身形眼熟的少年挺直著脊梁站在這邊,周身氣質疏離又清冷,莫名顯得有些孤寂。可明明這個小少年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臉上甚至還帶著些未退的嬰兒肥,帶著一種被照顧的很好的精致感,為什麽會有這種氣質?仿佛一位看客一般,隻是靜靜看著他人的喜怒哀樂卻無法融入,便顯得與周遭有些格格不入。青年總覺得他看起來有些悲傷,於是走了過來,卻沒想到少年身前的就是他要找的展台。那一瞬間,青年甚至覺得,少年瘦削挺拔的身影好像和麵前展台中池瀾的照片重合起來了一樣。甩了甩頭,把腦海中不切實際的聯想甩出腦袋,青年就聽到了少年的聲音。“那你去吧,不用在我這邊耽擱。”少年乖巧又善解人意,青年動作一頓,有些疑惑:“嗯?就在這裏啊,謝謝你讓我找到了這個展台。”青年嚴實地帶著口罩其實看不清表情,但池驚瀾仍能感覺出他無比認真鄭重把他懷中那一大捧精致的花束輕輕地放在了麵前的展台上。這下換池驚瀾愣了。之前池瀾的展台上隻有池驚瀾剛剛自己放上去的那束雛菊,因為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白色的小花瓣微微耷拉著,看著已經萎靡不振了,更顯的這個展台有些許淒涼。然而現在加上了青年放上去的那一大捧精致的花,和池驚瀾之前放上去的雛菊各占一角,雖然和有些展台仍比不得,至少看起來瞬間不寒磣了。指尖輕顫,池驚瀾抿了抿唇,垂下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緒。“旁邊那束雛菊,是你送的嗎?”青年突然開口問道。池驚瀾輕輕應了一聲。照片中表情淩厲的傳奇沉默地注視著他們,池驚瀾突然有點想問問青年為什麽會來這裏,為什麽要給池瀾送花。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就聽到了青年的聲音。隔著口罩,聽著有些失真。“是因為池瀾的展台太冷清了而感到失落嗎,沒事,還是有很多人記得他的,我有個朋友就很喜歡池瀾,他今天有事來不了,特意托我來送束花,祝曾經偉大的傳奇生日快樂。”池驚瀾猛地錯愕抬頭。青年卻好似誤會了他的反應:“所以別太傷心,你看,你送的花也不孤單了。”池驚瀾沒想到三十年後還有人會記得他的生日,這個他自己都快忘掉了的,許久沒過的節日,也沒想到自己那點微弱的失落情緒會被別人察覺。雖然青年似乎誤會了不少,但他一番話下來,池驚瀾卻真的感覺自己輕鬆了不少。“謝謝,也謝謝你的朋友。”池驚瀾抬頭看著比他高了許多的青年,認真說道。“還有謝謝你上午救了我,我還你飯錢。”池驚瀾掏出了手機。青年愣了一下。顯然這裏不是什麽適合交流的地方,青年直接帶著池驚瀾離開了紀念館,走到了一條沒什麽人的羊腸小道上。“淩榆,淩冽的淩,榆木的榆。”青年突然停下腳步,朝池驚瀾伸出了手,正式做了一個自我介紹。或許是剛才的一番交談兩人熟悉了一點的原因,青年看起來沒有上午在醫院時的高冷,顯得有些隨性而散漫。池驚瀾伸出手輕輕和淩榆握了一下,開口:“池驚瀾,池水的池,驚起波瀾的驚瀾。”淩榆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裝作不在意搬開口:“你的名字和剛才那位傳奇隻差了一個字,長得也挺像,還挺有緣分的。”“和剛才那張照片長得像?”池驚瀾也有些驚訝。前世最後一次冬奧會的時候他身體不好加上太過勞累,已經是瘦脫相的程度,剛才的那張照片其實並不好看,加上那個年代的攝影技術也沒有如今的照片清晰,池驚瀾覺得任何一個人來看,都不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和那張照片裏前世28歲時的自己長得像。“咳咳。”青年似乎嗆到了一下,然後說:“我朋友是他的忠實粉絲,給我看過池瀾年輕時的比賽視頻,池瀾沒那麽瘦的時候,還是很像的。”原來如此,和前世年輕的時候,那確實是像。池驚瀾不疑有他,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開口:“哦,那可能是有點緣分吧。”兩人交換了聯係方式,池驚瀾有點生疏地摁著屏幕,一絲不苟地把錢轉了過去。“今天謝謝。”少年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周身之前縈繞的一絲低落與迷茫已在交談中逐漸消散,不知道是在謝謝上午,還是謝謝剛才,或許兩者都有。他很少笑,因此一旦笑起來,笑容就顯得格外鮮活而真實。“舉手之勞而已。”青年酷酷地應了一聲,似乎又恢複了一開始相遇時的冷淡調調。池驚瀾還沒來得及感到疑惑,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焦急的呼喊。“樂樂”聲音熟悉得讓池驚瀾恍然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童年。樂樂是他的小名,取自平安喜樂的樂。池驚瀾豁然轉身,聲音的主人已經奔到了他身前。池驚瀾猛地陷入了一個溫暖至極的懷抱中,女人擔憂又欣喜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樂樂,你怎麽跑外麵來了,嚇死媽媽了。”池驚瀾睜大了眼睛,一下子僵住了身體。遠處另一個穿著西裝的成熟男人停好車,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輕輕拍著女人的背,也把池驚瀾攬到了懷裏。攔著他的胸膛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而不停起伏,池驚瀾努力抬頭,眼睛看到這一世父母的臉,耳中聽到他們的聲音,心跳如擂鼓。前世父母離開得早,池驚瀾總以為他們的臉在他的記憶中早已被漫長的時光消磨,但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從來沒有遺忘過。眼前父母的臉比記憶裏多了些皺紋,但熟悉得卻讓他有點想落淚。池驚瀾默默閉上了眼,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在這一世記憶裏剛剛看見父母的臉時的猜測與不敢置信,所有的不安與近鄉情怯,在真正見到他們的那一刻通通塵埃落定,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雖然樣貌有些許改變,雖然職業不盡相同,但無論如何,池驚瀾不會認不出自己父母的靈魂。他又有家了,池驚瀾給父母回了一個擁抱。淩榆在一旁看到這一幕,感覺少年周身的疏離似乎在他父母來的那一刻忽地被打破了。陪小朋友等到了他的家人,一段不錯的經曆,他想。重新帶上口罩,壓了壓帽子,青年悄無聲息地選擇了離開,把場地都留給了這家人。一會之後,池驚瀾終於被鬆開,他聽見了母親小心翼翼的聲音。“樂樂,你……好了?”池驚瀾動作頓了頓,很快便理清了整個事情始末。他手機上有定位,他沒有關,父母大概是在滑冰館裏沒找到他,才順著定位著急地找了過來,然後看到了他和淩榆的交流。以前的自己是不會和陌生人說話的。池驚瀾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了,他原本就不打算瞞過父母。好在他自閉症的表現這幾年一直在逐漸好轉,池父池母也隻是當量變積累變成了質變,並沒有感到太過奇怪。母親再一次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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