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愁人。遲雪洱回到樓上,先是洗了熱水澡,換上睡衣,躺進柔軟蓬鬆的被子裏,本來以為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可安靜下來時,卻還是時不時會去回想。腦子裏像被纏了一團毛線,錯亂複雜。虧他之前還覺得練習也不過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擁抱親吻他都能接受,就是下午的親額頭也不過是剛開始被嚇到而已。卻沒想到親嘴唇跟親額頭的衝擊力根本完全不在一個等級。遲雪洱甚至還想,如果他在此之前有一些感情經驗的話,或許就不會那麽狼狽了。比起他的小白,陸熵的表現看起來根本就是情場老手,說親就能親上來,親過後還一臉雲淡風輕。雖然外界都在傳言陸熵是個男女都不近身的鑽石單身漢,但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吧,畢竟正值壯年,怎麽可能一點需求都沒有。那能入得了陸熵眼的又會是什麽樣的人呢,之前倒是有聽別墅的工作人員八卦陸熵有過一位愛人,愛屋及烏,還因此對玫瑰花情有獨鍾。這種事遲雪洱以前都是聽聽就過了,不在意也不感興趣,可今晚也不知怎麽,不僅無故主動想起來,還莫名覺得有些心煩意燥。越想越是頭疼,氣得他一把將被子拉過頭頂,閉眼,睡覺!遲雪洱隻要心中掛著事就很容易睡得不踏實,在床上躺了許久都沒有徹底進入睡眠,意識朦朦朧朧的,在隨時要睡過去和混沌的清醒間頻繁轉換。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聽到臥室的門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響,遲雪洱的神經敏感地跳動,卻沒有完全醒來,迷迷糊糊覺得有人進來了,但又感覺好像是在做夢。他想睜開眼睛看看,可夢中的疲憊和無力感卻讓他完全掀不開沉重的眼皮。隻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躺在一片虛無之中,周圍白茫茫的,非常沒有安全感。徒勞的恐慌和掙紮讓他現實中眉頭皺成了川字,似乎被很可怕的夢魘困住了。一隻手輕搭上他的額頭,掌心溫熱寬厚,伴隨著一陣熟悉的氣息。聞著這股好聞的味道,在夢中孤零零的的遲雪洱似乎找回了一些安全感,額間的那一小片溫度也像是有魔力般向全身蔓延,有種被暖洋洋的溫泉水包裹著的感覺。遲雪洱緊蹙的眉心緩緩舒展開,在意識徹底沉眠之際,喃喃低喚:“陸熵……”*第二天清晨,遲雪洱是在鬧鍾的聒噪下才艱難醒來的。他作息向來規律,以往都是在鬧鍾響之前就會先醒來,可昨晚睡得實在不踏實,討厭的夢做個不停,根本就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疲憊地睜開眼睛,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四肢也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揉著微漲的太陽穴從床上起來,陸熵已經不在房間了,但從旁邊略微淩亂的枕被來看,還是能分辨出有人睡過的痕跡。他昨晚到底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洗漱完下樓,看到陸熵已經坐在餐桌那裏,正在用平板瀏覽新聞,聞聲抬眸看他一眼,兩人的目光交匯,卻都沒有說話。遲雪洱也自然而然再次想到昨晚發生的事,瞬間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臉,尷尬撇開視線。宋叔倒是一如既往地熱情,走過來跟他問早,又把椅子拉開,讓他趕緊坐下用早餐,說有他喜歡的灌湯包和現磨豆漿。不用他特意介紹,遲雪洱也已經看到了,湯包的味道香噴噴的,皮薄晶瑩,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看他坐下,對麵的陸熵才放下平板,拿起手邊的筷子。兩個人吃飯都很安靜,餐桌上隻有餐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微弱聲響。陸熵本來就是寡言的性格,不工作的時候,幾個小時不發出一個音節的情況也是有的,遲雪洱倒是算活潑,也愛跟人聊天,隻是今天受心情的影響,身體也頭昏腦漲的不舒服,整個人懶懶的,也就隻悶頭吃飯了。艱難吃完幾個湯包,慢吞吞舀著豆漿喝時,聽到對麵陸熵突然沉聲開口:“一會我送你去學校。”“啊?”遲雪洱抬頭,迷茫眨眨眼:“不用了吧,你工作那麽忙,讓司機送我就行了。”陸熵已經用餐完畢,用餐巾擦拭幹淨嘴巴,低眸看著他:“我送你。”他的神色還是如往常一般冷硬,幹脆的語調也透出一種不容置喙的強硬感。遲雪洱知道再拒絕也是無用,微抿了抿唇,低頭繼續喝他的豆漿。車子平穩駛到b大校門,一路上陸熵都平板不離手,似乎是在看財報或是合同一類的文件,看得遲雪洱都替他覺得心累。更加不理解明明都忙到這種程度了,為什麽還非要送他來學校。“那我先下去了。”遲雪洱拿起書包,跟旁邊的人打招呼。陸熵這才將平板放下,抬手捏捏鼻根:“一個人可以進去嗎?”這是什麽問題,他是來上大學,又不是幼兒園,幹嘛把他當成一個人就什麽都做不好的小孩子看。遲雪洱有點不悅,聲調都高了些:“正常的大學生是不會在自己學校裏迷路的。”語氣聽著明顯是帶情緒了。陸熵略有些詫異地低頭,瞅著他有些薄怒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都睜圓了些,裏麵的光點水水亮亮,小鹿般鮮活生動。他沒忍住笑了,唇角微微翹起:“不是那個意思,你從早上起來臉色就一直不太好,剛才一路過來也沒什麽精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遲雪洱愣了愣,沒想到他是因為擔心自己才那麽問,更沒想到他這麽細心,自己明明什麽都沒說,卻還是被他看出身體的異樣。“我沒事。”意識到剛才是誤會他了,遲雪洱有點臉熱,聲音也不自覺的放軟:“我不是一直這樣嗎,可能是昨晚沒怎麽睡好,你別擔心。”陸熵微垂眸,目光在他白玉一樣的臉頰上滯留片刻,抬起手背在上麵碰碰,觸手冰涼柔滑,像是最高級細膩的綢緞。“是因為那件事才會睡不好嗎?”遲雪洱因為他的觸碰下意識繃著神經,突然聽到這個問題,身體又是一僵,他明明已經努力避免去回想那件事了,沒想到陸熵竟然這麽隨意就再次提了起來。撇開眼,語氣含糊地回答:“不是,我沒有在想那個……”這話說得他自己都底氣不足,也不敢去看陸熵的表情。“是嗎。”陸熵嗓音淡淡的,語氣也很平緩:“那去上課吧。”這句話猶如赦令,遲雪洱發自內心的鬆一口氣,低低“嗯”了聲,便一把抓起書包推開車門。“洱洱。”車內傳來男人叫他的聲音,遲雪洱心跳加快,懷裏抱著書包,微微彎下腰。他身後是大片古樸粗壯的銀杏林,秋末冬來,葉片金黃猶如大桶油漆潑灑,濃墨重彩的畫麵裏,纖細蒼白的遲雪洱更像是誤入進來的雪地精靈,極致的幹淨透明。陸熵坐在車內,麵部冷硬的線條半掩在陰影中,目光顯出幾分柔和:“如果不舒服要及時聯係我,你什麽時候打電話我都會接。”遲雪洱微愣了下,抱緊懷中的書包,抿著唇點頭:“好。”*因為不是住宿舍,即使陸熵提前出門送他,到教室時也還是比大多數同學晚了些許,出現在教室門口時,瞬間收到了很多道視線的注目禮,讓他尷尬無措。好在提前占好位的顏清在座位上衝他揮手,他才趕緊低頭快步走過去。坐下來後長舒口氣,顏清在旁邊撐著下巴笑他:“又還沒有打上課鈴,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遲雪洱把書包打開,往外拿課本,小聲回:“很多人都在看我,我可能有人群密集恐懼症。”顏清無語:“什麽人群密集恐懼症,你這典型的社恐好吧,再說,他們看你純粹是因為你這張臉,你看其他遲到的同學,有人願意多施舍兩眼嗎。”遲雪洱早就習慣了他的打趣,不打算搭理他讓他來勁,把繪本攤開放在桌上,抬手在胸口撫了撫。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跳總有些快,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顏清這才注意到他比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微皺了下眉,放下撐著下巴的手:“雪洱,你臉色怎麽這麽差,身體又不舒服了嗎?”“嗯?”遲雪洱頓住,怎麽都說他臉色差,他今天氣色真的有那麽過分嗎。抬手在臉上拍拍,想要借此拍出些顏色來:“沒事,就是昨天沒怎麽睡飽。”顏清抬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也沒發燒,但是氣色真的不太正常……”這時教授推門進來,教室裏吵嚷的說話聲也漸漸都停下,遲雪洱壓低身子小聲說:“上課了,別說話了。”雖然一直在跟人強調他沒有事,但挨了兩節大課,下課鈴響時,遲雪洱還是不撐不住地趴在課桌上。顏清在旁邊收拾課本,被他嚇了一跳:“怎麽了?你不會要暈了吧!”他說話沒控製音量,還有周圍急著下課吵吵嚷嚷的學生們,遲雪洱覺得自己的耳膜嗡嗡的,像是有一個大明星在他耳朵裏開演唱會,神經一跳一跳,連帶著後腦勺也脹脹的疼。懨懨地耷拉著睫毛,麵色也愈發透明蒼白:“沒有暈,就是有點犯惡心,可能是早上吃的太少,又有點低血糖了吧。”“真的假的?”顏清不太相信,打量著他怕人的臉色:“你這可不像是簡單低血糖的模樣,要不我帶你去校醫室看看吧。””真不用。”遲雪洱搖頭,強撐著力氣坐起來:“我討厭醫院的味道,校醫室也是一樣。”顏清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久病的人是會對醫院有抵觸心理,又提議說:“不然你去我宿舍躺一會,我那幾個室友中午不是去圖書館,就是在外麵泡網吧,一般不回宿舍,不會打擾到你。”知道他是好心,而且以他們的好關係,互相去對方家裏或是宿舍中借宿也是尋常,可遲雪洱細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行。他知道自己身體有多嬌氣難伺候,隻是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就要適應許久,更何況還是要睡在別人床上。即使這個人是顏清也不行,不然到時候他不僅休息不好,反而會因為心理因素讓身體情況更惡化,更加得不償失,也會給顏清添很多麻煩。“還是不了。”遲雪洱搖搖頭,這會開口聲音都比剛才弱了許多,氣若遊絲的,就是他想騙自己也沒辦法了。抬手撐了下眩暈的腦袋,低喘了兩口氣:“接下來的課我上不了了,你幫我請個假。”“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想著上課了。”顏清一臉嚴肅:“要回家嗎,今天也有司機在外麵等著嗎?”昨天豪車接送的場景顏清可一直沒忘。遲雪洱剛想說話,卻從胃裏泛起一陣惡心,皺著眉頭努力壓了下,低聲說:“今天沒有,我要打個電話。”今天是陸熵親自送他來的,車子當時就開走了,還特意交代說放學時間會有司機過來。遲雪洱往書包裏翻手機,但他顯然低估了自己現在的脆弱程度,艱難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手機的位置,意外地發現他現在手已經軟得使不出什麽力氣了。顏清見狀直接也把手伸進去幫他找,輕鬆拿出來:“我來幫你打吧,找誰?”遲雪洱用手臂撐著書桌,猶豫了幾秒,睫毛顫抖著閉了閉:“給,宋叔。”顏清沒敢耽擱,立刻打了電話,接電話的宋叔似乎對遲雪洱的身體狀況很了解,聽完直接就說馬上派人過來接,沒多說一句廢話。既然有人要來接了,他們也不能一直在教室呆著,遲雪洱現在身體虛軟無力,隻能被顏清半扶半攙著出了教學樓。教學樓外有一處中心花壇,離校門不遠,怕車子來到不好找,遲雪洱便讓顏清扶著他到花壇邊坐著等。入了深秋冬,溫度愈發地低,頭頂的太陽是白色的,照在身上沒什麽熱意,有風吹過時,遲雪洱便不自覺地往顏清懷裏鑽,身體本能地尋求熱源。顏清又聞到他身上那種清幽好聞的藥香,怔了怔,抬手摟住他的肩膀,卻被手中過於單薄伶仃的觸感嚇一跳,隔著外套都能摸到清晰的肩胛骨。這麽清瘦的身體,到底是怎麽承受得了這麽多年的病痛折磨,實在讓人忍不住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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