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艱難撥開路邊的刺槐和雜草,小臂手背被劃了幾道紅痕,終於到了他爸媽的墓前。墳墓上的雜草已經很高了,去年才砍過的刺槐,如今又站上麵耀武揚威。四周寂靜,隻有風和鳥聲。安景額發被風吹亂,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安景在他爸媽的墓前站著,盯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了許久,最終什麽都沒說。放下手中的東西,擺好祭品供果後,安景沒急著祭拜,在墓碑後找到了他放在這裏的刀。開始掃墓,拔草。砍一年一年總會長的刺槐。……“咚。”“咚。”“咚”砍樹聲一聲接一聲從山上傳來,倚在車頭的晏啟離聞聲抬頭。沒等晏啟離確定這動靜是不是安景弄出來的,有兩個扛著鋤頭的村民從他身邊走過。能把車停在村子裏的,基本都是村裏人,要麽就是村子裏的後輩,大家多多少少都認識。如今來了個完全不認識的生麵孔,兩人看了晏啟離好幾眼。麵對兩人明晃晃的打量,晏啟離麵無表情。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對方。兩位村民對視一眼,轉而討論起山中咚咚的砍樹聲:“這方向,是不是安家那小子回來了?”“安家?年年那孩子?”“清明了,回來看他爸媽吧。”原本眺望的晏啟離聽見兩人的對話,不動聲色轉頭看去。安家,年年?說的是……安景?“年年這孩子,命也不好,當年還那麽小,他那些親戚……唉。”“他爸媽的賠償金被他那些親戚騙得差不多了吧,現在沒錢了,那些親戚還經常在背後說閑話。”“何止是閑話,天天都說年年忘恩負義,考上大學就忘了本,不跟老家的親戚聯係了。”“呸,還聯係,我要是年年,也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第38章 舊夢村子裏新鮮事就那麽幾件,一些陳年舊事便被同村人反複提起。安景家的事,早已傳遍附近幾個村子,不是什麽秘密。兩位村民也沒刻意壓低聲音。兩人邊走邊感歎,漸漸遠去。司機去旁邊抽煙了,晏啟離站在原地。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風輕樹靜。山中砍樹的動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鞭炮聲響起。沒過多久,帶著一身朝露的安景,徐徐出現在晏啟離視野中。山中綠意深濃,身穿白衣的安景在其中尤為顯眼。-年年那孩子可憐,父母早死,還要應付一群吸血鬼親戚。-還好他爭氣,考去了外地……望著那抹清瘦的身影,村民們的對話又在晏啟離腦海響起。以往安景一個人來看他爸媽時,總會在山上坐一會兒。這次有晏啟離等著,他處理了雜草刺槐,不等蠟燭燒完,便匆忙收拾東西下山了。“等久了。”供品安景留了一點點在山上,其餘又原封原樣拎了下來。以往的供品,安景會直接拿給村裏那位對自己很好的鄰居,但今天他不好意思浪費晏啟離和司機時間。也就沒提這回事。“我們走吧。”安景道。晏啟離沒動:“不回家看看?”安景望了眼村子的方向,樹木掩映下,能看見他家久無人住、破敗的老房。他摸了摸脖子:“好像也沒什麽可以看的……”落後的村莊,一望無際的綠,藏不住的蕭條。這座村子和南城相比,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概隻有清新的空氣。晏啟離抬腳往村子裏麵走,語氣沒什麽起伏:“就當散步。”鋼筋水泥搭建的城市,困著大部分人的靈魂,安景想晏啟離應該更習慣自然曠野。機會難得,想四處走走也正常。安景看了眼時間,最後跟了上去。應該不會這麽巧。有生人靠近,狗叫了兩聲,被晏啟離看了一眼,低頭夾著尾巴灰溜溜鑽回狗窩。隻剩喉嚨裏的低聲嗚咽。走在晏啟離身旁的安景,從那條全村出名的惡狗身上,竟然看到了尷尬和害怕。安景歎為觀止。煞神的氣勢,看家狗都怕。不愧是活閻羅。活閻羅看安景:“你家在哪兒?”安景指著不遠處那座二層紅磚房:“那兒。”晏啟離順著他的細白的手指看去,紅磚房的走廊下,堆著幹柴,磚縫裏長著青苔和野草。一看就多年無人居住。安景小時候家境應該不錯他家十幾年前就是漂亮的紅磚房,而現在,村子裏還隨處可見小平房、青瓦房。比起高樓大廈,田園風光更符合晏啟離以前那個世界。此時村子裏的人都在田間地裏忙活,安景猶豫兩秒:“你……要不要進去看看?”晏啟離:“你帶鑰匙了?”安景眉眼一彎,笑了一下:“用不著鑰匙。”安景眼中的笑意並不純粹,夾雜著複雜難言的意味。晏啟離敏銳察覺到安景笑容裏的苦澀。走近紅磚房後,晏啟離瞬間明白安景為何是這個表情。安景家是鐵門,從門上的痕跡看,這門在這些年也是飽經摧殘門上坑坑窪窪,還有很深的劃痕。門鎖的位置被摧殘得最為嚴重,隻有鎖痕,鎖已不翼而飛。進安景家老宅確實不用鑰匙。因為根本鎖不住。晏啟離很了解門上這些痕跡,一看就是暴力打砸弄出來的。去年還有把形同虛設的鎖掛著,如今連門鎖都找不到了。安景注意到晏啟離看過來的目光,神色閃了閃。他還不知道晏啟離已經從他人的隻言片語中,把他家的事拚湊了個七七八八,幹巴巴解釋:“沒有人住的老房子,是這樣。”晏啟離沒說話,抬手一推。鐵門‘吱呀’一聲,搖搖晃晃打開,抖落一陣浮灰。安景家早已斷電,腐朽味很重。好在窗戶多采光好,白天不用開燈。屋內很亂,灰塵積了厚厚一層,不值錢的雜物東倒西歪值錢的比如電視洗衣機冰箱……能搬走的早就被人搬走了。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此類,不值錢但能用的,也被人陸續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