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蘇軍反攻的報道基本屬實,隻是因無法回避的巨大時空間隔而在細節上存在相當多的出入,而且因為既有對蘇軍戰勝辣脆德軍的迫切希望,報道內容多少有些過於樂觀了。


    紅軍確實在莫斯科以北、以東和以西方向將德軍擊退了100公裏到250公裏不等,但遠非美國方麵所說“極為順利”。此役紅軍勝在出其不意,其實準備情況並不好(怎麽可能前一天還在被動挨打,第二天就準備完全發動反擊了),而且兵力火力也不占優,隻是防寒措施遠非德寇能比罷了,而且德寇還通過劫掠蘇聯平民的方式相當程度上緩解了禦寒衣物的急缺。


    在希特勒的嚴厲命令以及蘇聯嚴寒的打擊之下,德寇也隻得下定決心堅守各鄉鎮。到十二月二十五日左右,蘇軍的攻勢已經陷入了僵局,即使加裏寧方麵軍的先鋒部隊已經直抵德軍後勤樞紐勒熱夫西北十公裏處,西方麵軍也即將解放卡盧加。


    麵對德軍的嚴防死守,十分缺乏重武器和彈藥的蘇軍沒能繼續突破德軍防線,隻能用巨大的犧牲進一步消耗了的德軍的有生力量,特別是那些身經百戰的基層軍官士官。這個犧牲有多大呢?根據小道消息,幾個方麵軍減員已經達到了30%,幾乎要用五個士兵傷亡,才能換掉一個德寇喪失戰鬥力。


    1941年末、1942年初詭異的天氣曾經令進攻中的德寇深受其害,現在輪到蘇聯紅軍在進攻中嚐一嚐天氣的苦頭了:早上還是領導下六七攝氏度,下午就零下二十多度了,剛叫了空軍支援,二十分鍾後接到電話——下雪了殲擊機沒法起飛,此等爛事簡直不勝枚舉。


    蘇軍的裝備本就不富裕,糟糕的後勤狀況進一步加劇了蘇聯前線部隊的困難。造成如此局麵的原因由兩條,一是缺乏卡車,這倒在蘇軍的預料之中。二是路況太差,這就隻能怪蘇軍的前線和遠程轟炸機部隊戰果確實出色了。


    鑒於這種情況,伊留申設計局開始研發一款裝備兩門37毫米機炮的伊爾-2,用於在德軍坦克頭頂開洞,以免戰略進攻時這型飛行坦克的250公斤炸彈在敵軍後方到處留坑,像今天這般給己方進攻部隊添堵。


    以上便是蘇軍麵臨的種種困難,再這樣艱苦的局麵下,蘇軍依然給德國人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以德軍第九集團軍為例,該集團軍受到加裏寧方麵軍下屬的第39、29和31集團軍接連不斷的打擊,進入42年1月短短數日之內,該部下屬的兩個軍軍長就被撤職,其中第27軍軍長加布倫茨甚至直接精神瓦解了,就像1940年法國的甘末林一樣。


    而第九集團軍的一線部隊情況也不容樂觀,其下的第256步兵師打到1月5日時連後勤文職人員都算進去也隻剩下兩個營還能繼續戰鬥,本就在前一階段台風行動中損失極大的一線步兵更是湊不出一個排。如果該部不是早先進攻階段缺德事幹得太多根本不敢投降,恐怕早就徹底崩潰了。


    到一月七日,距離反攻打響整整一個月,蘇軍終於停止了進攻。據比約特通過這種渠道的情報估計,蘇軍的傷亡人數很有可能已經突破四十萬,而德寇的傷亡大概也就十萬出頭(但損失的裝備卻極多,德國炮兵可以說是被直接打斷了骨頭),至多不會超過十五萬,兩軍傷亡比很有可能超過一比三,接近一比四。


    說實話,這樣的傷亡比放在1941年的那一係列慘敗當中都算比較難看的了,隻是這次被俘人員遠少於基輔戰役、明斯克戰役這幾個軍事災難罷了。


    不過難看的交換比仍不能掩蓋這場戰役的亮眼之處,比約特認為,這場戰役的發動說明紅軍統帥們(除了斯大林)的戰略意識還是不錯的,不過在知道這場戰役就是斯大林本人強推的之後,比約特隻能私下表示:“這個就知道‘反攻’、‘反攻’的家夥大概率是蒙著正確答案了。”


    果不其然,在以如此大代價取得戰役的勝利後,斯大林既不想著整訓部隊,也不計劃鞏固防線,而是接著提出了一個更大的反攻計劃。這位蘇聯領袖希望在1942年春季到來之前耗盡德寇的預備隊,從而取得戰爭的勝利。


    紅軍統帥部由此製定了一個全麵反擊的方案,其重點進攻方向還是德國中央集團軍群的後勤樞紐勒熱夫,這就是後來被稱為“第一次勒熱夫-瑟喬夫卡戰役”的攻勢。蘇軍的進攻起初還算順利,但隨著德寇緩過勁來,這場勒熱夫一帶很快演變成了殘酷的絞肉機,一直絞到二月份羅貝爾基本傷愈,回歸427團參加訓練都不見有結束的希望。


    有鑒於德寇的空軍越發強大,紅空軍的好日子馬上就要結束,飛行員們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幸存。盧申科便趁著駐地向西北轉移了50公裏,到了剛收複的紅波利亞納附近,機場整備不能升空作戰的時機,帶上羅貝爾和他的僚機亞曆山大·杜卡斯基兩人忙裏偷閑外出打獵。


    “這次負傷也不是全無好處哈?你的俄語確實進步不小。(俄語)”


    “還好吧。(俄語)”羅貝爾靦腆地笑笑,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行走在尚未化凍的俄羅斯泥土上。


    走在他前麵的盧申科回頭調侃道:“那麽亞曆山大同誌要抓緊了,學外語就是得同惰性作鬥爭,一旦羅貝爾同誌能用俄語跟我們無障礙交流,你想練好法語可就難了。(俄語)”


    跟在羅貝爾身後的高個子杜卡斯基一緊步槍帶子,毫不在意地提議:“那要不你們現在就開始說法語?(俄語)”


    “行吧。”盧申科立刻將語言無縫切換成法語,然後開始介紹這次狩獵旅途的安排,法語還很生疏的杜卡斯基立刻就傻眼了,隻能時不時地向自己的長機投去求助的目光。但羅貝爾也沒什麽辦法,他確實能聽得懂法語,但要用俄語解釋明白還是太強人所難。


    最後還是盧申科帶著促狹的笑容,用俄語再為亞曆山大介紹了一遍自己的安排。


    他們去打獵的地方距離新機場隻有幾公裏遠,為了防止剛剛傷愈歸隊的羅貝爾不能長途跋涉,盧申科還特地準備了馬和爬犁。此外,他還讓羅貝爾的新任僚機,即剛調到第427團的前伊爾-2駕駛員亞曆山大·杜卡斯基也來參加這次狩獵,這樣還能順便加強二人之間的默契。


    畢竟他們兩個現在溝通都有些問題:杜卡斯基的法語水平,也就比羅貝爾的俄語水平好上那麽一點點。


    “你有沒有覺得附近的環境很熟悉?”杜卡斯基突然問羅貝爾。


    羅貝爾感到一頭霧水:“完全沒有。”


    “看來那時候你已經燒昏了頭,這不就是我和奧夏寧中士送你回……‘軍團’……的那條路嗎?”


    “居然離我墜機的位置這麽近嗎?”羅貝爾轉身對盧申科說,“當時我可沒注意到附近有什麽值得開槍的獵物,盧申科同誌。”


    “你還以為我們能打到什麽獐子、麋鹿嗎?打幾隻兔子讓你們體會一下狩獵的氛圍就行了,那些體型較大的動物哪是隨隨便便就能獵到的。”


    “您帶出來三杆莫辛納甘就是為了……‘揍’……兔子?”杜卡斯基聞言頗為無語,“這一槍下去,兔子能有一半完整都算您槍法好。”


    “不用莫辛納甘用什麽?我們哪來的獵槍?還能把拖出來馬克沁掃兔子?”


    “手槍不可以嗎?”羅貝爾插嘴道。


    “手槍打不準的,羅貝爾同誌。瞄準基線短,槍管也短,後坐力方向還跟持握著力點不一致,打中三十米外的人尚需要不錯的準頭,更別說三十米外的兔子了。”


    羅貝爾立刻感慨:“難怪我手槍總是打不中。”


    而盧申科的吐槽可謂毫不留情:“手槍再難命中,也不該打十五米標靶一個彈匣就上靶兩發。”


    羅貝爾尷尬地笑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杜卡斯基,後者回了他一個茫然的目光:“政委說的我沒聽懂,你能用俄語再給我轉述一下嗎?”


    “我能聽懂,但是不會用俄語表達。”羅貝爾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前麵的盧申科聞言立刻回頭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於是他趕緊轉移話題,“話說我們快要到……那個村子了吧?那個村子叫什麽?”


    杜卡斯基抬起頭回答:“盧科伊,旁邊有個小……‘遊泳池’?”


    羅貝爾對自己僚機的詞不達意已經見怪不怪了:“我就是掉那池塘裏麵才撿回一條命。”


    “還有個教堂。”盧申科在前麵頭也不回。


    “沒錯。”羅貝爾立刻回憶起當時杜卡斯基布道的那一幕。


    隻是怎麽到現在了還沒有看到教堂的尖頂?


    十分鍾後,他們看到了燒的焦黑的村莊廢墟,以及在廢墟邊呆坐不語的一對老年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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