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封玄奕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他,衝動隨性,放浪不羈,不學無術,目光自始至終沒有一次向自己這邊看來,淡漠疏離,仿佛不認識一般,又仿佛顧及著封玄柘因為自己是從他府上出來的而刻意避諱著,好似昨天宮中夜宴雪地裏的一幕隻是自己的錯覺。


    唯有在結束後各自離席時,擦肩而過的瞬間,若有似無飄過來與自己正巧對上的那個眼神,瞬間讓凝軒有如墜冰窖之感,好似警告,犀利刺人的言語,又好似什麽都沒有,不過空洞茫然的眼神,卻讓一股涼氣直從腳底竄上,流過四肢百骸,讓人無法抑製的顫抖,那是避無可避的畏懼,打從心底升起的懼怕。


    凝軒本能的知道他定是在預謀著什麽,可怕的,不計後果的。


    封玄柘沒有像往常一樣派人傳話讓自己在府上多留一會兒,可凝軒卻一反常態的留到了最後,小廝安靜麻利的上好了茶退下,隻有兩人的書房靜的連針尖兒落地的聲音都能聽的真切。


    心神不寧反覆琢磨了許久,凝軒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皇位就真的這麽重要麽?如果讓你在我和皇位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麽?”


    何其可笑的問題,竟問一個對帝位垂涎已久的男人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隻要尚有一絲理智,隻要尚存思考的能力,這話就不會被問出口。


    可他凝軒問了,即便知道何其可笑,即便知道何其無稽,可他實在迷惑,早已不是隻要冷靜分析冷眼旁觀就能明白參悟的程度了,身在局中還如何能做到通透二字,有太多的迷霧和未知,牽扯了太多的恩怨和私情,一起都是朦朧的、模糊的,讓你隻能看到一個形兒卻又怎麽都看不真切,想要靠近探究,卻依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如貓爪在心尖兒上鬧一般讓人焦躁,讓人不安。


    封玄柘一愕,凝軒不禁跟著心一沈,一震抽痛,這個問題對於向來以為誌在必得的封玄柘來說怎麽可能考慮過,亦或者說本就是可以兩全的東西,可自己卻問的突兀,問的急切。


    “這兩者本就是共存的,不存在選擇。”不愧是上位者,錯愕不過一閃而逝,又恢復了一臉波瀾不驚,即便明明被人抓大了他的異樣,卻毫不推拒的迎視上來,讓人不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隻是平靜之餘看向凝軒的眼眸卻是盈盈的暖意。


    果然。凝軒心下黯然。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一定讓你在皇位和我之間做一個選擇呢?”


    難掩愈發悸動的心,又是害怕,又是期待,明知不該,卻因為愈發抑製而愈發膨脹。


    “如果選擇皇位,我可以全力以赴的相幫,但是事後我會從你眼前消失,到一個你這輩子永遠也無法找到的地方。如果你選擇了我,那麽就立刻放棄手上的一切榮華富貴權勢地位,跟我歸隱山林,你選哪個?”


    (11鮮幣)第五十六章 兵變 中


    第五十六章 兵變 中


    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相信,可不可以將一切都壓在你的身上,即便強人所難,即便你會因此而留有一生的遺憾,可至少可以保留一條性命……


    “你。”幹脆俐落,毫不遲疑,沒有絲毫的掙紮和猶豫,仿佛根本不是一個卷在權力中心參與角逐的一方,這反倒讓凝軒不解,因為害怕,因為欣喜,因為這毫無預兆卻來得太快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為什麽?”本能的質疑,胸口砰砰直跳,凝軒抿著唇,盡量保持著麵無表情,卻不知自己此刻早已是一臉難以置信卻也無法壓抑下的喜悅,仿佛下一刻心髒就能從嘴裏跳出來一般。


    “這天下失去了可以再奪,而你,錯過了,這一聲便不會再有,所以為你,這天下也可拋。”


    依舊的麵無表情,可凝軒卻能讀懂這平靜之下的認真,其中的取捨,其中的決絕,壓抑已久的大石終於可以落地,凝軒又是欣喜又是無奈。


    這話最終還是隻有他會對自己說,也隻有他會做到不欺騙,不隱瞞,隻為自己一言一笑,而這話自己卻連問那個人的勇氣都沒有,因為話不用出口,自己已經猜到了答案。


    自己和封玄奕之間本就有太多的不經推敲,之前不去推敲是因為不願,因為自己深知那些言語和溫情的脆弱,所以自己隻要裝聾作啞自欺欺人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就好,卻不料世事無常,他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卻無法抵擋歲月的流逝和消磨,或許是因為自己愛的並沒有所想的那麽深,隻因為在脆弱的時候出現了那麽一個人,義無反顧不求回報的溫情相待,尊重,愛護,一切都以自己的喜怒哀樂放在第一位,寧願委屈了自己,即便自己依舊冷眼相待也沒有絲毫怨懟和懈怠。


    說自己自私也好,說自己薄情也罷,心中的天平被一點一滴的拉成水平,在方才轟然傾斜,隻是這次卻完全掉了個個兒,反了方向。


    若說之前因為封玄奕的突然出現而對自己的決定產生動搖,那麽此刻的凝軒便是堅如磐石再無轉移。


    終究是自己對不住他封玄柘,這權自己無法掌控,隻能盡數給他封玄奕,為了對自己的從前說再見,為了自己的過去做個了斷,自私的為了能擺脫這名利地位束縛的牢籠,而這情,從今以後定毫不保留的全數屬於他封玄柘,歸隱山林,不問世事,平凡清淡卻快樂灑脫。


    凝軒的感動溢於言表,深深映在封玄柘的眼裏,相擁相視,兩廂溫情。


    隻是凝軒不知,這世上有太多的變數由不得自己做主,更有無法逾越的鴻溝隔在現實與夢想之間,且既然是夢,無論多麽美好多麽令人流連也終究是要有清醒的那一天的,當那一天到來時,才知道夢境越是美麗令人流連,現實就越是殘酷令人絕望。


    華文帝四十一年正月初七,天邊隻犯了個魚肚白,宮中傳出消息,華文帝病危告急,各城門宮門皆由禁衛軍層層把手,無論王公貴胄沒有召見不許一人扇子出入。


    消息一經傳出,太子封玄陌就坐不住了,率領一幹東宮禁衛軍就向皇帝寢宮毓鎏宮策馬而去,打著“父皇不會再這種時候不見太子,事有蹊蹺,一定是受人脅迫”的名號,禁衛軍統領不但不阻止,反倒讓其一路暢通無阻直逼宮殿。


    消息傳來時凝軒還在府上睡覺,玄光幾句話就將他所有困意盡數驅散的幹幹淨淨,來不及思想自己為什麽這麽後知後覺的才收到消息,隨手拿起床邊的衣物邊走邊穿向儀親王府趕去。


    太子的這一舉動讓世人皆聞到了異動的味道,匆匆趕到的凝軒到儀親王府時看到的就是封玄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躺在自己的貴妃椅上,朝臣兵將站了一屋,一直在府裏閉目養神任旁人怎麽勸說都無動於衷的封玄柘倏地雙眼一睜,精光乍泄,不聲不響的奪門而出,隻留下一句“時機到了”。


    打著“太子有違孝仁竟帥重兵逼宮,禁衛軍統領食君俸祿卻不擔君之憂,任其肆意妄為實乃造反”為由,率領眾多親兵“護駕”,從南宮門一路暢通而入。


    毓鎏門前,封玄柘率五千禁衛軍來勢洶洶的截住了封玄陌,將其和一幹隨從層層包圍,圍了個水泄不通。眾將之中,封玄柘一馬當先,策著馬悠悠的從人流讓出的道路中走入,居高臨下的看著已成困獸的封玄陌:“太子殿下請留步。”


    “大皇兄。”明明身處劣勢,一時之間跟隨著太子的兵將們晃了神,目露畏懼,交頭接耳縮手縮腳,而太子卻神色自若,仿佛這見麵的地點並不是毓鎏宮前,反倒是自家院子的一角,隨意隨性,坦蕩灑脫,毫不避諱的對上封玄柘的視線,不但沒有詫異,反倒是幾分成竹在胸的鎮定。


    “太子殿下起的早啊,這天還沒亮就散步散到了父皇的宮門前了。”把劍拔弩張生死一線的逼宮說的如此輕描淡寫,他封玄柘應該是第一人。


    “事到如今還繞什麽圈子!”封玄陌卻不領情,冷叱一聲,瞥了眼封玄柘帶來的人馬,“就這點兒家當也敢來攔我的路,嗬!”


    “太子殿下留有後手,又怎知我沒有後手?你留在正宮門的禁衛軍都統霍言已被我派去的人斬於劍下了,此刻還沒有趕來支援你就是鐵證。太子殿下,這名不正則言不順,不是你的勉強也沒有用,成王敗寇,你我好歹兄弟一場,雖然政見立場不合,我卻不想傷你性命。就此投降離開,放棄一切身份地位,我可保你一世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若註定是失敗,這樣的結局對封玄陌來說的確是再好不過,可封玄陌卻並沒有因此而鬆了一口氣或感恩戴德,反倒是唇角一揚,笑的冰冷且鄙夷。


    “成王敗寇,哈哈,好個成王敗寇,我可以投降,可以離開,可以放棄一切身份地位,事到如今這些我是想在乎也在乎不了了,不過有一點我甚是不解,還需要請教大皇兄指點一二。”青絲飛揚,冷風陣陣,銳利的目光若有似無的瞥過同在馬上與封玄柘錯開一個身位的凝軒,似笑非笑,像是在看凝軒,卻又好像不是,“你說你可保我一世榮華富貴衣食無憂,你憑什麽保證,我是敗寇,你又憑什麽認定你就是成王?”作家的話:求包養……求票票啊……看文的親們千萬別客氣啊,用票票砸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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