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女人,著紫衫,披紫紗,赤著腳斜倚在榻上,腳腕上銀鈴作響,身姿柔美慵懶,眉目妖嬈如畫。溫阮:“紫素?”紫素似有意外:“你認識我?”溫阮:“不,猜的。”“看來少爺也不是外麵說的那麽笨,”紫素眯了眼梢,笑容嫵媚,“說說,怎麽猜的?”溫阮老實道:“麵若梨花,蛇蠍心腸……”長得好看,又心狠,大晚上的把他擄走,還明顯是關了起來,房間看不到窗子,門口把的很嚴。“豁得出臉麵,攏得住男人,穿的還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半點不設防。溫阮別開眼,像害羞到了極致,不敢抬頭看。紫素頓時了然:“欒豐羽那狗東西說的?他還說什麽了?”溫阮:“說並不是欒豐林寵愛你,是你利用他斂財擴人脈,逢場作戲罷了,根本沒什麽真愛,是個厲害角色。”賣欒豐羽,他沒半點心理負擔,還能順便強化自己傻乎乎的人設。紫素:……“你覺得我是麽?”“我有點好奇,”溫阮看著她,“你是麽?”少年雙眸淨澈,眼睛裏一點髒東西都沒有,連好奇都坦率真誠,乖的可愛。紫素款步走來,微微傾身,笑容蠱惑:“那少爺可喜歡我?嗯?”溫阮一個大喘氣,直直往後仰,避開她的氣息,好像她不是什麽誘人美女,而是可怕的牛鬼蛇神。不等對方有表情,溫阮已經快速擺手:“你,你別誤會,我隻是不喜歡脂粉味,有點嗆嗆的。”哪裏是什麽討厭脂粉味,分明就是不喜歡她這種女人,不想和她離的很近,說話卻留了情麵,盡量不讓她反感,禮數很足……還真是個難得純真的小少爺。“小少爺是個君子啊……那我們就用君子的方式說話。”紫素突然拔劍,搭到溫阮頸側:“跟我走,好好製你的鹽,我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吃穿不愁。”溫阮啊了一聲,左右看看:“去哪?”紫素看著少年靈動清澈,神采內蘊的眼睛,實在不覺得他是個傻白甜,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又確實單純,沒什麽心機……“當然不是這裏,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島,有堅固的房子,豐富的魚蝦,住著很多溫柔漂亮的小姐姐,她們會把你照顧得很好。”“小姐姐?”溫阮看著紫素,“像你的小姐姐?”紫素:“當然不是,我是個異類,一輩子都回不了島的,島上隻能祝溫柔善良的人,供奉最慈愛偉大的聖母娘娘。”果然,她是娘娘教的人。“在水上啊,”溫阮抿了唇,“我不喜歡水。”紫素:“隻是過渡一段時間,你不喜歡水,陸地上也行,我們有很多類似的地方,比如這裏往南的小縣城,靠海近又不在水裏,若是住煩了,做事累了,想往內陸休息也不是不行,煙雨江南,水墨徽州,甚至京城……郊外,都可以隨你遊玩。”溫阮便知,這些都是娘娘教的據點。江南除了泗州,別的地方也有麽?京城邾晏待人捋過一遍,沒有發現,所以並不是在城內,而是需要往外找?紫素點到為止,不可能說太多,就算這些,也是看在溫阮傻白甜的份上,不點明白怕他聽不懂,她手中劍鋒冰寒,抵近幾分:“你若應了,今晚就隨我走,不應,我也有叫你應下的法子,姐姐其實還挺喜歡可愛少年,不想傷你,懂?”溫阮懂,前麵那兄弟倆還能商量合作共贏,這人一出手就是逼迫,要麽跟她合作,成為娘娘教的人,要麽,死。他並不擔心眼前境地,這本就是他所求,他以身為餌,就是想看看這鹽田背後都有什麽牛鬼蛇神,好一勺燴了,反正南星和暗衛們都會跟著,走就走,沒什麽好怕。他不怕,暗裏有別的人怕。突然一陣破空聲響,有暗器逼近。“誰!”紫素瞬間警惕,然而並沒什麽用,房間中的燈噗的一聲滅了,電光火石間間,有人劫走了溫阮,悄無聲息,毫無痕跡。竟然在她頭上動土!“給我追!”溫阮同樣非常意外,這個蒙麵人並不是他安排的,帶著他走的樣子,也和之前三位不是一個路子,更意外的是,他們兩個遭受了慘絕人寰的追殺!不隻來自紫素,還有一直潛藏在他身側,很長時間沒出現,突然出現的殺機!又是一個蒙麵人,熟悉的陰詭招數,狠辣出手,但這次很奇怪,這人混水摸魚,目標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瑕挾持他的這個蒙麵人!突然不殺他了?還是挾持他的人,這一刻更重要?為什麽,這個人到底哪裏特殊!是之前早就發現了,還是現在才認出來!今夜看樣子是去不了娘娘教的島了,溫阮當機立斷“南星!把這個人給我留下!”“是!”夜色中,南星身形出現,長劍早已出鞘!一時間刀光劍影,動靜極大,迅速吸引了周邊視線,更多的人往這邊關注,心思浮動者,不一而足。……北地。“放心,他們今晚必動。”簡王殿下聲色淡淡,幾句話,安撫住周邊所有人:“天氣越來越冷,等不了的不是我們,是他們。”方銳著急:“可他們擺明了不想往這過……”“他們當然不想,因為這裏地勢對我們最有利。”邾晏修長手指落在輿圖上,順勢把所有軍隊部署清楚:“……可明白了?隻要在這裏進行引誘,他們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他最後盯緊方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對抗,勝了,立刻能回京,絕不能出錯,尤其方銳你,不可衝動,不可上去誘敵,給我記住了!”方銳哪敢不聽話:“是!”然而簡王殿下表麵上說別人說的再狠,回房還是沒忍住,又寫了一個大大的忍字,掛在床頭。他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他的王妃了!他的王妃也從不給他寫信,一、封、都、沒、有!是他的臉失去魅力了?還是他的王妃連他長什麽樣子都忘掉了!月下琵琶,纏綿繾綣,訴盡相思,不解相思。月亮已經鑽進雲裏,你什麽時候鑽進我懷裏。第61章 我不願再見真心蒙塵烏雲遮月, 靜寂無聲,血色隱在暗夜裏,海風吹來鹹鹹的潮濕。溫阮感受到了左胸傷疤的提醒, 來自心髒的, 鈍鈍的痛。雨, 很可能就在不遠了。但他沒辦法釋懷, 放鬆不了一點, 現在境況十分凶險!挾持他的這個蒙麵人有點本事,帶他逃離了紫素的包圍圈, 將人遠遠甩在背後,可新出現的這個黑衣蒙麵人,他甩不開。這個人武功很高,武器精良,獨自行動,如暗夜魅影,招式習慣眼熟的不得了,這個人原本是衝著溫阮來的,應該是終於找到機會縫隙, 想要對他動手,但不知為何, 突然改變了目標方向,開始對挾持他的蒙麵人窮追不舍,且目標鮮明,就是想殺了這個人,且不死不休!“南星!”溫阮大聲召喚下, 南星和幾個暗衛早已經出現,他們不可能讓溫阮出事。但這兩個蒙麵人明顯有自己的想法, 一個緊追不放,不死不休,一個並不知這麽多暗衛是溫阮的人,一時間所有人交手,刀光劍影,形勢有點難言……來殺溫阮的人向來武力值很高,上次來峰山上,邾晏對上都吃了點小虧,用了不知有什麽副作用的解毒丸,今次也一樣,暗衛們又顧忌被挾持的溫阮,招式不敢太剛猛,自然會吃虧,一時難以攻下,打的難分難解……直到一個暗衛拚著受了傷,直到挾持溫阮的這個人察覺到了不對勁,調整出手方向,大家才合力殺死了這個來追殺的黑衣蒙麵人。之前經驗早已表明,這種人是死士,留下性命沒有任何意義,問他什麽都不可能有結果,而且隻要不殺死他,後續就會一直有巨大風險,這種為了殺人訓練出來的武器,你不知道他的陰招有多少。縱使如此,這人仍然重傷了挾持溫阮的人。“你到底是誰?”四下靜寂,溫阮衣袍被大風鼓蕩,眉目肅凜。這人垂眸,摘下麵巾:“鹽農,慶三山。”溫阮仔細看著這個人,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看上去沒什麽記憶點,明顯已過而立之年,或者說,將近不惑?他身上歲月侵蝕痕跡很重,比如鬢邊已有白發,比如臉上特別深的紋路,手上的皸裂……看起來的確很像在貧困生活裏掙紮的苦命人。而且,溫阮記起來,他在製鹽過程中,見過這個人,好像讓下麵人上去吃飯休息,自己犯軸非要把材料比例搭配到最佳時,有人默默過來,給他遞了一碗水……他後來還想找來著,卻根本沒記得問人家名字,原來是這個人,慶三山。可盡管如此,這一身武功,不是隨便什麽人就會有的。溫阮:“你可別跟我說,你是普通鹽農。”“少爺慧眼。”慶三山聲音有些澀,“我曾是個兵,逃兵。”逃兵?溫阮非常意外。“我曾在北地從軍,是個斥侯,因要辦的事大多隱秘,不方便宣揚,就算立過大功,也不被他人知曉,可一旦被敵軍擄獲……就會說不清。”慶三山顯然不願說起過往的事,可麵前少爺不是蠢人,謊言很容易被拆穿,不真誠些,無法取信。他說他當時執行任務,遭遇了一個叫碧魯渾的北狄人,此人奸狡性劣,從消息渠道發現有大曆斥侯,又不確定是誰,演出戲碼讓他‘打探’到消息傳回,甚至親自把這個消息做實,讓他不再那麽警惕,之後繼續演出讓他‘打探到’新的消息傳回……如此三五次,確定了他是誰,捉到了他,然後以他的名義給大曆邊將投了封信,說是戰機現,實則布好了埋伏,可想而知,大曆敗,他也就順利被打上了背叛的標誌。碧魯渾甚至囚禁了他很長時間,就為把這件事做實,而在他被囚禁的時間裏,大曆重要邊將竟然死了好幾個……慶三山並沒有透露自己國家任何信息,什麽難堪的大刑都受住了,咬死沒鬆過口,但正如大曆會往敵方徘斥侯,對方也會往大曆派探子,他不說沒有用,那些碧魯渾的人傳了情報回來,碧魯渾集中利用這些情報做了不少惡事,為保己方人員安全,他對外說都是慶三山招的,邊軍能不恨他這個背叛者?三五個月過去,他已百口莫辯,不會有任何人信他。“……我不想死在這麽卑劣的人手裏,邊軍也已是回不去,裝瘋賣傻,掙紮著逃出來,竟也不知去哪裏,接下來做什麽,隻一腔不甘無處傾泄,苟延殘喘罷了。”慶三山說的很多,本該是秘密的事,竟然毫不遮掩,溫阮竟然也能理解,可能在過往那麽多年裏,太多情緒壓在心頭無法釋放,越積越膨脹,隨時都在爆發的臨界點,有個契機就會噴薄而出他隻是不理解,這個契機為什麽是他,慶三山為什麽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