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乾寶沒良心,那便算是用五百兩打發了乾寶。現在看來他賭贏了。陸懷冷靜了不少,卻還是強撐著問:“你說回光返照是什麽意思?”“我打聽到,俞漸離在營地的時候情況非常糟糕,藥一直喝,也有旁人照顧,依舊下不了床。在得知明知言的事情後,竟然撐著起了床,連夜趕路回京,還能一直寫奏書,自然是強撐著。”“他……他要死了?”陸懷問的時候聲音哽咽起來。看到他噙著眼淚的模樣,林聽一頓,似乎也有些心疼,於是安慰他:“放心,還能撐幾天。”“你覺得你安慰到我了?”“我實話實說。”“他有對策嗎?”明知言是生是死他不太關心,他隻是覺得明知言不會那麽輕易死掉,於是隨便回答:“有吧。”“他不過是一個監生,誰也依仗不了,國公爺和紀硯白都不在京裏,難得認識一個清辭郡主,想來清辭郡主也不想卷進這件事情裏,他能怎麽辦?”“有一個人在幫他,應該也能幫得上忙。”陸懷思考了起來,問道:“誰能幫他?”“七皇子。”陸懷很是意外:“他沒被禁足?”“沒有。”“也對,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參與這件事情的人,不過他能幫得上忙嗎?”七皇子當初可是好幾次差點要了林聽的命,所以還是有些能力的:“應該可以幫一些。”“他對太子倒是挺忠心的。”聽到陸懷說的,林聽輕笑出聲。不過他並未多說什麽。陸懷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怎麽知道這些的?”“暗暗去打聽的,我知道你會關心。”“算你有良心……”陸懷快速擦了擦眼角,依舊不放心:“你說的俞漸離的病情,是你去給他診脈了?”“不用診脈,他的病情我看過一次心中已經有數,知道一個大概的情況,我就能猜到他的病情發展。”“他還有救嗎?”“有吧。”林聽回答得漫不經心。俞漸離是死是活,他也不關心,真死了他還反而能鬆一口氣。他這個態度氣到陸懷了,他抬手便要去推林聽一下:“什麽叫有吧?”誰知林聽早就料到他會這般做似的,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隨後道:“我有辦法,但是他不想讓我救他。”“為何?”陸懷被轉移了注意力,隻想知道為什麽,忽略了手腕被握住的事情。林聽的回答避重就輕:“他說,他不想你和我接近,寧願一死也不用我救他。”“他有病吧?!至於嗎他?!”陸懷隻聽這麽一句,當然不理解俞漸離的想法。“嗯,我也不理解。”“命都不要了,也不讓我和你接近?”陸懷嘟囔著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突然頓住,驚道,“俞漸離不會暗戀我吧?”“噝”林聽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這個思路很陸懷。“哎呀,都怪我太有魅力了,也不能因為我不治病啊!”林聽似乎很是認同,跟著點了點頭:“嗯。”“這可如何是好?”“你勸勸他。”“我現在都見不到他。”陸懷很是沮喪地回答。“無妨,怕是快能見到了。”“當真?”“不出三日。”*清辭郡主這邊剛剛回府,洗漱完畢,那邊施辛冉便已經到了她的府上。清辭郡主還挺意外的,笑著問道:“這是想我了?”“怎麽可能不想,你也不打個招呼,便去了那麽危險的地方,我這些時日都擔心得夜不能寐。”“我得陛下庇護,有的時候也需要做一些事情幫他分憂。”“道理我都懂,可你真的去了,我還是會擔心。”施辛冉和清辭郡主差了三歲,在眾多貴女裏仍算是年紀大,臨近成親卻尚未成親的。她與清辭郡主多年情誼,算得上是最好的閨中密友,聽說清辭郡主回京,不方便出城去接,還是在她回來的第一時間來了府上。施辛冉著重問了這期間的事情,聽說俞漸離竟然那般厲害,真的幫上了大忙,還重情重義地回京救明知言,也跟著改了些許對俞漸離的印象。施辛冉欲言又止:“知蘊她……”“她倒是沒有求我,當時匆忙,我隻來得及跟她簡單地說了一些,她聽完之後很平靜,然後強忍著眼淚跟我說,知道哥哥如今還安好就可以了。”想起俞知蘊當時的樣子,清辭郡主也是一陣疼惜。“她挺懂事的,可惜家庭不好,不然……”“也不算特別不好,畢竟她的父親真的待她極好,哥哥也寵著她,弟弟也聽她的話,她自己是滿意的。”“這件事你不會插手吧?”施辛冉有些擔心。“不會。”清辭郡主說著,靠在了榻上,閉上了雙眼休息,“我不想參與這種事情,之後……讓知蘊好好開店。”“嗯。”施辛冉鬆了一口氣,在她看來,清辭郡主無依無靠,全靠聖上的庇護。如果最後連聖上的寵愛都沒有了,清辭郡主的處境也會格外艱難。想來俞知蘊也是這般想的,清辭郡主能助她父親回京,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又怎麽可能再求什麽。*七皇子到達客棧時,俞漸離正在整理自己寫的奏章。他走過去詢問:“真的寫完了?”“殿下可以過目。”俞漸離回答得虛弱。七皇子將信將疑,捧起奏章閱讀起來,很快便心服口服。明知言的文章一向精彩,言辭犀利,不拘繩墨。俞漸離的文章風格自成一派,銜華佩實,不蔓不枝。而且他的條理清晰,將一切看似激烈的問題巧妙地變得合理,玄圃積玉,字字珠璣。這世間恐怕真的有人能夠憑借自己的才華,扭轉乾坤。此時的七皇子徹底斷定,俞漸離在國子監的考試卷子都是刻意隱藏實力了。俞漸離能夠提前預判自己怎麽寫能夠得分,又不會很張揚,這種遊刃有餘就已經很可怕了。他真正地施展才華後,想必會震驚朝野。七皇子呼出一口氣:“看到你寫的奏章我心中踏實許多,我定然會想盡辦法,將奏章呈到父皇麵前。”“嗯,我相信您……”俞漸離說著手撐著桌沿起身。誰知剛剛站起,便一口血嘔出,殷紅的鮮血濺得桌麵以及他的衣衫變得可怖至極。七皇子一驚,卻還是先護好奏章,再去扶俞漸離,不然俞漸離這些天的心血將會白費。俞漸離這些時日,全靠最後的意誌力在苦撐,將奏章交給七皇子後他便放心了,可他自己也再難支撐。七皇子吩咐:“乾寶,叫大夫,叫俞家的人過來,小心著些。”“是!”乾寶手忙腳亂地扶起俞漸離回榻上。第91章 盒子像是塵埃落定, 又仿佛是剛剛開始。俞漸離將奏章寫完,交給了七皇子後,他就此病重, 陷入了昏迷之中。難得清醒了一瞬,那時他已經回到了家中,俞知蘊急切地叫著:“哥!”他很想回應, 可是無能為力。在他的概念裏,他吐了個昏天暗地, 吐得他胸腔疼,頭也跟著疼得厲害。他覺得自己被嗆到了, 有人拍他的後背, 又幫他撫順。可他仍舊沒能覺得好一些。待他情況緩和了些許,他意識模糊, 感覺到有人在喂他什麽。這種情況似曾相識, 他想配合著吞咽,可是未能喝進去分毫。俞知蘊拿著帕子, 小心翼翼地幫俞漸離擦幹淨臉頰上溢出來的湯藥, 將藥碗放在了一邊。一邊俞漸齡還在拿著大塊的布料擦著床榻邊,俞漸離吐出來的鮮血,有些地方隻能淋上一些水才能夠擦洗幹淨。俞漸離迷迷糊糊間,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格外執著:“知蘊……”“嗯,我在呢!”俞知蘊立即湊過來。“邊上的盒子……給明知言……”那個盒子裏裝的是大少夫人給他的孤本,他以後看不到了,給明知言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