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慰藉。明天,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同。溫德爾喝下了解藥。第101章 卡約斯一夜未眠, 追蹤著溫德爾的呼吸。他知道溫德爾一開始無比清醒,但在夜裏的某個時間點上,突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失去自主意識, 不受控製地陷入睡眠。藥起效了。卡約斯驟然睜開眼,看向溫德爾的位置。雄蟲的側臉輪廓精致優美,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皮膚上, 罩上一層淡淡的皎潔光暈。卡約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這平靜美好的畫麵, 卻因為溫德爾的話變得更像是一個充滿未知的疑問。溫德爾好像對恢複記憶感到非常擔心,把失憶前的自己描述成了一隻極其恐怖可怕的雄蟲。他的情緒對卡約斯造成了影響,讓雌蟲也感到隱約的憂慮。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注視著溫德爾睡顏的時間久了, 卡約斯也恍然從這張漂亮的臉上看出一些令他感到陌生的痕跡。不過,這是溫德爾,什麽都不會改變這一點。隻要知道這一點,其他的都無所謂。卡約斯不希望陌生感繼續蔓延,於是轉移視線,閉上眼睛。他聽著耳邊無比熟悉的呼吸節奏,在清醒中度過整個夜晚, 等待著日光填滿整個房間的時刻到來。……在感受到第一縷光線照射進房間的時候,卡約斯馬上離開床上溫德爾身邊的位置,安靜地守在一個雄蟲睜眼時無法第一時間看到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潛意識裏, 他認為恢複記憶後的溫德爾會不再想讓他呆在身邊。盡管以前的溫德爾極力想讓他擺脫這種想法, 但被虐待的、拚盡全力也得不到半點想要的關注的童年記憶還是像幽靈一樣纏繞著卡約斯。隻有和溫德爾在一起的時候, 他才能獲得片刻寧靜。就是在這個時候, 卡約斯意識到,溫德爾的憂慮是真的。無論恢複記憶後的他提出怎樣的要求, 卡約斯都會拚盡全力為他滿足,隻為了讓溫德爾繼續留在他身邊。在意識到溫德爾呼吸節奏改變的一瞬間,卡約斯屏住呼吸,緊張地攥起拳頭,關節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溫德爾所在的位置。溫德爾的頭向他的方向微微偏了偏,顯然在睜眼之前就察覺到卡約斯的存在。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淺棕色的眼睛正好直視卡約斯。卡約斯屏息,與他對視。溫德爾的目光真的改變了。卡約斯一直認為溫德爾看向他時眼睛中盛滿了溫柔的樣子,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眼睛顏色就是如此溫暖,即使不含任何情緒,也是柔和無害的。直到此刻,他看到了真正的、具有完整記憶的溫德爾,才恍然意識到,溫德爾看向他時眼裏的情緒全部是真實的。在真正毫無情緒、麵無表情的時候,溫德爾的眼睛會摻進一絲冰冷的藍色,漠然、厭倦、情緒抽離,仿佛對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毫無興趣。在他看向卡約斯的時候,一場風暴在他的眼中凝結,凍結的寒冰覆蓋了瞳孔,在同一時間一齊迸裂破碎。他收緊下頜,眼神掃過卡約斯的臉,在他的銀色眼睛上多停留了兩秒,然後視線定格在雌蟲後頸的永久標記印記上。“……”片刻後,溫德爾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像是再也堅持不住一樣,把自己的額頭埋進掌心,喉嚨裏發出懊惱的低吼:“……我都做了什麽啊。”“你指的是什麽?”卡約斯僵硬地問,“標記無法撤銷,婚事還未舉行可以撤銷,如果你想終止,我可以和王室說明情況。”會非常困難,幾乎是做不到的,但卡約斯更不想看到溫德爾對自己失望,或是用看一個不該發生的錯誤的眼神,看著自己後頸上的標記。卡約斯的胸腔內感受到了一陣窒息般的痛苦,並不陌生。他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要給自己身上添幾道傷口就能得到極大的緩解。或者,更有效的方法是去找溫德爾,把自己一切不能應對的感情都教給他處理。但如果這種悶痛就是溫德爾給予的呢?解藥變成毒藥,服下隻會加劇痛苦。卡約斯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他的情緒在溫德爾麵前從來不加隱藏,銀色的眼睛原原本本地反映出雌蟲此時的迷惘與痛苦。溫德爾下意識地向前探了探身體,但到一半的時候卻又停滯,縮回原來的姿勢。“介意讓我自己呆著嗎?”他不帶感情地說,回避著卡約斯的視線。卡約斯下意識地就要服從他的話,但在最後一秒,他選擇不做任何動作。被標記的雌蟲會受雄蟲信息素的影響,應允雄蟲的任何要求。但卡約斯無視了雌蟲本能發出的警告,無視了所有被教導要順從雄蟲的建議,頑固地與溫德爾對視,告訴他自己不會去任何地方。“你說過讓我陪著你。”卡約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如此尖銳。這種語調會觸怒任何一隻雄蟲,除了溫德爾。這隻雄蟲隻是疲憊地閉了閉眼,平靜地反駁:“那是上個夜晚了,我還沒有恢複記憶,說出的話不算數。”“你就是你,我會聽從你的所有命令。”卡約斯固執地說。“那不是算了,我現在命令你離開。”“這和你之前的命令衝突了。”“所以呢,你要怎麽辦?”溫德爾抬眼,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著卡約斯,讓雌蟲的皮膚感到隱隱刺痛。卡約斯不為所動:“在這種情況下,我會憑借自己的判斷選擇,而我的選擇就是留下。”“因為你想留下,而不是因為我之前請求你留下?”“因為我想。”銀眸雌蟲不容置疑地回答。溫德爾的表情驟然放鬆了,讓卡約斯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走到卡約斯的麵前,猶豫地伸出一隻手,在空中停滯一秒,極有分寸感地停留在卡約斯的肩膀上。“抱歉,我不該這麽對你,我隻是需要一些時間。”他歎息道,“你很好,卡約斯,永遠不要質疑這點。我隻是……溫德爾猶豫了,含糊地吐出半句:“是我自己的問題。”卡約斯盯著他遊移的眼神,突然伸出手,用三根手指捏住溫德爾的下巴,大拇指用力抵住側邊的骨頭,迫使溫德爾轉過頭,看進卡約斯的眼中。“什麽問題。”卡約斯要求。“哇哦,一夜之間你居然變得這麽強勢,我錯過什麽了嗎?”溫德爾挑眉。卡約斯花了一秒鍾去想,這是不是一句用溫和口吻說出的嚴厲指責。即使溫德爾說過他們是平等的,失憶前的溫德爾很可能不這麽想,也許他該表現得更順從,就像《雌蟲手冊》上要求的那樣。但溫德爾的目光中流露出無奈的笑意,他抬手把卡約斯鬆懈力度並撤離的手重新按回自己的下頜,解釋:“沒事,我沒有被冒犯,我喜歡你這樣。”“至於我說的問題……我做了一些沒失憶前絕不會做的事情,所以感到有些懊惱而已。隻是在生自己的氣,和你無關。”卡約斯費解地看向溫德爾。“你後悔什麽?”他問,想起溫德爾之前的目光,頓了頓,“後悔標記我?”溫德爾臉上浮現出的愧疚說明了一切。就像是一塊巨石從山崖滾落,直直迎麵撞向卡約斯,把渾身上下的骨頭頃刻碾碎,全身遊走著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在眩暈和無措的間隙,卡約斯還是設法說出幾句話,盡管語氣麻木:“雄蟲對雌蟲的標記不影響再次標記其他的雌蟲,我可以申請長時間前往戰場,不再出現在你的眼前。”“等等,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溫德爾抓住卡約斯的肩膀,俯身關切地看向他,兩人姿勢在無意間變得更加親密。“我後悔,是因為我不應該標記你,你值得更好的。”卡約斯盯著他:“你就是最好的,其他雄蟲不及你分毫。”“不,我不是。”溫德爾苦笑,“而且我不是在說任何雄蟲,我是在說,你應該是自由的,而不是被任何雄蟲標記,這會讓你處於被控製和命令的不利境地。”“你不會。”卡約斯想也不想地反駁,“而且在沒有標記的情況下,我會直接死在暴/亂期。”“你不知道我會不會。”溫德爾突然提高聲音,帶著憤怒和恐懼。卡約斯反而冷靜下來:“溫德爾,發生什麽了,你為什麽會這麽想?”溫德爾的嘴唇抿成一條泛白的線:“你知道霍爾萊利的實驗能被重啟,那些動物實驗品能被製造出來嗎?“因為我把自己的基因和信息素提供給了他們。“是我支持這項實驗走到今天的地步,目的的確是你知道的那樣我要殺死主星上所有的雄蟲。“你也是雄蟲。”卡約斯皺眉。“是的,在行動的最後一步,我會自/殺。”溫德爾溫柔地告訴他,“所以我才說這一切是錯誤的,你不該被一隻即將死去的雄蟲標記。”在戰場上,自/殺式襲擊是巨蟲族慣用的手段,有時也會成為蟲族的手段,卡約斯對此並不感到過於驚訝。平心而論,他並不希望溫德爾自殺,但如果溫德爾執意如此,他知道自己會追隨溫德爾到底。所以他真正注意到的是另一個問題:“錄像中的雌蟲倫多他說有兩隻雄蟲在背後操縱,另一隻是誰,需要我為你殺死他嗎?”“這就是真正的問題所在了,”溫德爾臉色沉下,“失憶前,自始至終我都不知道,這個項目的背後還有另一隻雄蟲的存在。”第102章 卡約斯的眉毛因為困惑而皺起來:“我以為是你發起了這個實驗。”“我隻是一個支持者, 或者說我認為我是唯一的支持者,為他們提供信息素和基因樣本,以便研究出能夠釋放雄蟲信息素的動物, 雌蟲們就可以用這些動物替代雄蟲的存在。”“然後呢,你想自己殺了所有主星上的雄蟲?”卡約斯沉思, “我可以幫你, 但我沒法對亞利克下手,他是我的親弟弟。”他頓了頓, 低聲說:“如果你要殺死他,我也許會阻止你。”自從恢複記憶後,溫德爾第一次露出半個微笑,眼睛中的陰影減淡了少許:“謝謝你對我有這麽高的評價, 但我知道自己的局限。”“我不準備自己動手。”溫德爾話鋒一轉,“你還記得我們在荒霧林星上被動物實驗品攻擊的幾次經曆有什麽共同點嗎?”“你的信息素。”“是的,”溫德爾說,“這些實驗動物被製造為散發雄蟲信息素的同時,會攻擊所有釋放自然信息素的雄蟲,不僅是主動釋放,日常腺體泄露的信息素也包括在內。”“一旦雄蟲被發現, 這些動物就會窮追不舍,直到確認雄蟲已經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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