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藍該鍛煉一下了,這些管子不應該讓他累成這樣的。溫德爾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有心思來想這些。他盡力睜開眼睛,看到凱藍瑪拉拿出一小隻像碟子一樣的東西,中間有一個圓鈕。按下後,凱藍瑪拉把小碟子甩到溫德爾的腳邊。溫德爾條件反射地想要把這東西踢走,但馬上控製住了自己接近本能的自衛反應,任由小碟子膨脹變形,變成一個像是實驗艙一樣的透明圓柱體,把自己罩在裏麵。凱藍瑪拉把手中拿著的管子全部接在透明圓柱體表麵的凹槽上,對著溫德爾做出了一個鼓勵的手勢。【不要控製,把你的信息素全部釋放出來。】溫德爾讀懂了凱藍瑪拉的口型,立刻照做。身體內的熱意順著皮膚散去,皮膚表麵更加升溫,溫德爾能感覺到空氣中雄蟲信息素的濃度又提升上了幾個台階。但與之相反的,是逐漸清醒的頭腦和冷靜下來的四肢。視野也逐漸清晰。這時,溫德爾才看清這些管子的另一個盡頭,連著一隻一隻小小的玻璃罐子,細長透明,有點像是注射器的針筒部分。在最中央的那隻罐子上,連著的不再是玻璃罐子,而是一個標著不同數值的羅盤,上麵的紅色指針正在緩慢移動。當溫德爾感到自己身上的熱意全部散盡,空氣中也逐漸聞不到雄蟲信息素的時候,紅色指針的進度也停滯下來。凱藍瑪拉按了一下羅盤上方的按鈕,罩住溫德爾的圓柱體透明艙室就又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碟子,被凱藍瑪拉收進懷裏。疲憊湧上溫德爾的四肢,他緩了緩,迷茫地問,“剛才那是什麽?”“信息素抽取。”凱藍瑪拉熟練地數著玻璃罐子的數量,將罐子從細長的管子上拔下來,然後看了看羅盤上指針的位置。“雄主你這次的信息素好像稍微少了點,”他若有所思地說,“應該是因為之前給卡約斯殿下安撫了偽暴/亂期吧。”溫德爾不知道為什麽,感到有點心虛,“你們都知道了?”凱藍瑪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屋子裏留下那麽大的味道,當然都會知道。隻不過,沒想到雄主安撫的居然是我們的二皇子殿下。”“抱歉,”溫德爾說,“我不知道會在屋子裏留下氣味,沒有影響到其他雌蟲吧?”凱藍瑪拉聳聳肩:“沒事,那間屋子本來就是做這個用的。”“嗯?”“雄主你不覺得自己渾身失去力氣嗎?”溫德爾點頭。“因為西恩製作的這種抽取艙壓力很強,會模擬雌蟲信息素引誘雄蟲信息素出來,然後把這些信息素抽取壓縮到罐子裏。”凱藍瑪拉晃了晃手裏的玻璃小罐子。“信息素越多,就對雌蟲的支撐效果越強。但也會造成雄蟲身體一定程度上的透支。所以我們一般都是在屋子裏,躺著提取信息素。“我們在那排屋子後麵修建了暗室,直接通向忒西彌的儲存室。”“正好我也要去抽取信息素,雄主你要來看看嘛?”凱藍瑪拉問。溫德爾好奇地答應下來。出門,兩人看到一頭紅發的雌蟲正抱著手臂倚在對麵的牆上,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看到管子和玻璃罐子全是溫德爾拿出來的,阿布戴爾對凱藍瑪拉“嘖”了一聲,語氣中含著微微的嘲弄,“真弱啊,連這點東西都拿不動。”“是雄主寵我,所以都幫我拿了。怎麽,你嫉妒嗎?”阿布戴爾立刻看向溫德爾。溫德爾剛準備說些什麽,突然想起剛才阿布戴爾捂住鼻子不適的表情,又想到那是他的雄蟲信息素,震驚得緩緩睜大雙眼。他還記得在安撫卡約斯的偽暴/亂期的時候,卡約斯露出的滿麵潮紅的表情。溫德爾覺得這是對雌蟲的不尊重,所以一直想刻意地忘掉,但那副畫麵總是紮根在記憶的深處,無法被強行抹除。不對,現在不是想到卡約斯當時的表情的時候。在阿布戴爾沒有防備的時候釋放信息素,這不就是……職場/性/騷擾?!“對不起,剛才你會不會很難受?”阿布戴爾倒是神情如常地搖頭,“沒有,隻是覺得有點不好聞而已。”溫德爾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原來在偽暴/亂期之外,雄蟲信息素不會對雌蟲造成影響啊。”“……”“不對嗎?”意識到阿布戴爾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溫德爾問道。阿布戴爾的臉上帶著很淺的紅暈,不自然地別開臉,“不,釋放在空氣中的雄蟲信息素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對雌蟲造成很大的影響。”“那為什麽……”“除非,雌蟲長期接受另一隻雄蟲的信息素,已經形成了標記,就會對另一隻雄蟲的信息素產生抵抗和微弱的排斥。”凱藍瑪拉笑眯眯地說。阿布戴爾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並沒有反駁。溫德爾的目光在兩隻蟲族之間轉了個來回,明白了。好刺激的設定,好磕。他滿足地想道。三皇子邀請函上的日期如約而至。忒西彌內部出任務一向崇尚人員精簡,能省就省。但加勒德亞正好相反,作為一個素來花天酒地、驕奢淫逸的雄蟲,他出門的陣仗必然聲勢浩大。為了保持人設,溫德爾開走了停機坪上最奢華寬大的一台飛行器,順便帶上了好幾個所謂的“雌奴”。因為凱藍瑪拉對外一直是加勒德亞最寵愛的雌蟲,所以這一趟帶上了凱藍瑪拉。又因為艾納有皇室血統,雖然隻是旁支,但總歸和皇室沾親帶故,所以也一起隨行。飛行器上的雌蟲都是自己人,不用演,大家都隨意地坐在不同位置,處理自己手上的事情。溫德爾坐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裏。這次帶的人比較多,有專業的駕駛員操縱飛行器,艾納就沒有在駕駛艙,而是坐到了溫德爾的旁邊,擺弄著自己的光腦。也許是因為失憶後第一眼看到的艾納,溫德爾對於艾納的感覺非常親切。並且也能感覺出來,艾納也很親近溫德爾,算得上忒西彌中與溫德爾關係最好的雌蟲。據說是因為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溫德爾現在不記得了。“你在看什麽?”溫德爾問。艾納側了側身,讓溫德爾能看到光腦上的影像:一個圓滾滾的小蟲正在一艘卡通飛船上愉快地哼著歌,是非常富有童趣的畫麵。“動畫片。”灰發雌蟲言簡意賅地回答。艾納半長的黑發梳在腦後,露出冷硬的麵部輪廓,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這樣的外表和他盯著動畫片、眼睛一眨不眨的模樣,形成了很有意思的反差。這是因為艾納患有某種罕見的基因疾病,導致一部分的他,心理年齡永遠停留在了幼年期。這也是艾納已成年,上層貴族們就迫不及待地要將他配給荒星雄蟲的原因因為艾納的存在丟了圖裏歐帝國皇室的臉麵。如果不是失憶前的溫德爾將他要了過來,並憑借自己的名聲讓貴族們打消了疑慮,艾納現在很有可能在荒星遭受不知名雄蟲的折磨。和忒西彌所有雌蟲成員不同,艾納加入忒西彌不是因為想要反抗雄蟲,而隻是因為溫德爾和阿布戴爾在這個組織裏。“小蟲崽”的世界觀裏沒有善惡好惡,也沒有反抗的意識,隻有自己的朋友們。溫德爾清楚艾納的情況,用哄小蟲崽的語氣問,“艾納,你們小時候會看那種動畫片嗎?”艾納歪頭看他:“雄主說的是哪種?”那麽血腥的畫麵,說給艾納聽好像不太好,溫德爾有點猶豫。但又想到艾納是上過戰場的軍雌,其實也見慣了屍體,於是決定說的稍微清楚一些。“關於雌蟲暴/亂/期不能及時得到雄蟲信息素的後果,你們小時候都會看這種動畫片嗎?”“把自己血肉抓下來,或者直接掐死自己的那種畫麵嗎?”艾納平靜地問道。溫德爾倒吸一口涼氣:蟲族都在給小蟲崽看些什麽東西啊,居然真的是很普遍的動畫片嗎?“沒有哦。”“?”“艾納見過這些場景,但在現實裏,沒有動畫片會是這種內容的。”艾納說,古怪地看了溫德爾一眼,“這些不是能給小蟲崽看的畫麵吧。”溫德爾:……被心理年齡是小蟲崽的艾納教育了。得到了這樣的答案,溫德爾發現自己的心中並沒有輕鬆多少,而是反反複複想著卡約斯當時說出那些話時的表情。麻木,平靜,無動於衷。像是一塊早就失去生機,已經形成幾百年的堅冰。原來不是所有的小蟲崽都會看啊,也是,沒有小蟲崽有那麽高的心理承受能力的。如果看了,恐怕會造成一生的心理創傷。但卡約斯能夠那麽平靜而習以為常地談起……飛行器落地的聲音打斷了溫德爾的思緒。雌蟲們都有條不紊地為自己手頭的事情收尾,或是收拾自己的樣子,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的社畜氣質收斂起來,搖身一變成為貴族雄蟲的寵物。這是溫德爾失憶以後的第一次看到圖裏歐帝國的皇宮。從舷窗望過去,飛行器落在一片大得出奇的草坪上,直到視野的盡頭才能看到一點點疑似城堡主建築的尖頂。“我們為什麽不停的離城堡近一點?”溫德爾疑惑地問道。其實這距離在他看來並不長,獸人形態下的他,在地麵上奔跑的速度幾乎可以和蟲族的飛行速度媲美。但這是在皇宮,他的身份是養尊處優的廢物貴族雄蟲。按照加勒德亞的設定,從飛行器的停靠點走到視野盡頭的城堡,至少要花費兩個小時。駕駛著飛行器的雌蟲聽到溫德爾的疑問,從駕駛艙探了半邊頭出來,說,“雄主,是三皇子發來的坐標讓我們停在這裏的。”三皇子的意思?艾納慢吞吞地收起光腦,安慰道,“沒關係,我可以帶你飛過去。”“.……不用了,我好像知道是為什麽了。”溫德爾捕捉到舷窗外一閃而過的某張熟悉麵孔,僵硬地說道。